第13章 第 13 章

白井未郁沉默片刻,选择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

恰好刚提到体育祭,她随口问道:“北同学,运动会有打算报什么项目吗?”

他认真思索了片刻,摇摇头。白井未郁有一瞬的讶异,毕竟江口凉子苦恼了好久,最后忍痛把自己的名字也填了进去。

她还以为北信介这种归属于运动社团的,先会被抓去当苦力。

“排球部那时会有比赛,我去观战。”接收到白井未郁的疑惑,他解释说。

“社团还会有比赛?”涉及到白井未郁没接触过的领域,她有些发懵,“我还以为只有班级间的比赛。”

“只有运动社团有,而且只有一项接力赛。”

“这样啊。”

谈到社团,北信介似乎想到些什么,犹豫片刻后问:“白井同学,有想好加入什么社团吗?”

见白井未郁露出纠结的神色,他适时补充上一句,“因为稻荷崎是有社团学分要求的。白井同学还没决定好的话,这学期的社团学分可能拿不到。”

……啊,是的。

稻荷崎的社团活动完善程度相当高,确实存在社团学分这个说法,常年待在回家部虽说也并无不可,但会很吃亏。

只是,很多社团都是抱着打入全国大赛的想法开展活动的,她这个没什么想法的混子进去,显得很不尊重人家的努力。

而比较平和不涉及比赛的一些文化类社团,要么本身有技术要求,要么她完全不感兴趣,再要么就是已经爆满了。

不知不觉中,白井未郁的肚子开始翻江倒海。在记忆里对稻荷崎的社团挑挑拣拣了半天,白井未郁自己都没感觉出来地苦着一张脸,非常勉强地得出结论:“花道部或者茶道部吧。”

只是这两个社团好像人也不少,或者凉子在的漫画研究部也可以混,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入社条件……

果然不该动脑子的。白井未郁深吸一口气,身体中的晕车感越来越严重。车厢内漂浮着一股皮革味,并伴随着时不时的颠簸愈加严重起来。

北信介并不知她心中所想,闻言很认真地点点头,“如果已经做好打算了的话,白井同学在十二月前把申请表交给我就好。”

“十二月计算社团学分?”

“是的。”

白井未郁咬了咬下唇,恹恹趴在桌板上,无精打采道:“那就等运动会结束后再说吧。”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呕……

她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呈现出不健康的苍白,嘴唇颜色也发淡。北信介顿了顿,关切道:“白井同学,你还好吗?”

“还,还好……”声音虚脱。

余光留意到少女的手掌似乎正摁着腹部,自动把这些症状对上号,北信介手指微微动了动,轻叹一口气。

“白井同学,你晕车。”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晕。”

“出门前有吃晕车药吗?”

得到否定的回答,北信介表露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从自己的座位起身,“白井同学,你带保温杯了吗?”

“带了,但是在背包里。”白井未郁有气无力回答道。

“好,我去给你倒些热水。”

白井未郁轻轻应了一声,隐约听到行李被翻动和水滚动的“咕噜咕噜”声。再抬头时,北信介拿着她的保温杯递过来,杯口向上晕开一层薄薄的白气。

她接过杯子倒了声谢,小口小口啜饮。绿茶的香气慢慢在口腔里漾开,盖过了恶心感。

“啊,我还以为是热水。”她微微惊讶说。

“保温杯是空的。”北信介坐下,伸手指了指行李,“所以我从自己的杯子倒了些茶,有感觉舒服一些吗?”

“好多了,茶很好喝。”能感受到热茶流过食管进入胃部,把寒意驱出体外。白井未郁松开了另一只按压腹部的手,双手贴在保温杯有些凉的杯壁上。

水汽轻柔地扑打在她的脸颊上,整个人好像都暖起来了。

一旁的北信介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原本略有绷紧的的肩膀松懈下来。白井未郁心里的负罪感瞬间拉到峰值,底气不足地解释:“平时不会晕车那么严重,这次可能是没吃饭的原因。”

“……抱歉让你担心了。”

好差劲,当时在伴手礼店碰到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点的。她还跟人家搭话,还主动和人家搭伴坐车。

乖乖自己一个人坐车,不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吗。最后还需要别人替自己操心。

北信介摇摇头:“举手之劳。”

“但无论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体都是最重要的。”

他淡淡道,语气明明较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却如同有千钧重,压得白井未郁打了个哆嗦,“如果早就知道会晕车,请提前吃好晕车药。”

白井未郁瞬间坐直了身子,把那些胡思乱想全都抛在了脑后,“好的。”

“可以小憩一会儿,睡觉时可能没那么晕。”他说,“这趟车不需要换乘,快下车的时候,我会叫醒白井同学的。”

白井未郁:“……”

这一路她都在在心里关于“要不要睡觉”天人交战,结果最后还是北信介主动提出的建议,莫名有种努力了半天又回到原点的感觉。

她不自在地放下水杯,把围巾往上扯了扯盖住半张脸,“……好。”

倚着椅子躺下,白井未郁侧过去面朝窗户。窗外景色在夜色里看不清楚,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些正飞快向后退的轮廓。

白井未郁本以为不会太快睡着,可刚合上眼,奔波了一天的劳累混杂着晕眩感迅速爬上她的眼皮。

以及在身体不舒服带来的脆弱感里,她不得不承认,北信介的话音有某种令人安心的功效。两方因素共同发力,把她拽进了安眠乡。

半睡半醒中,她似乎感觉身旁的人刻意放缓动作地站起来,离开了座位。

……

再睁开眼时,白井未郁先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北信介站在自己身侧,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叫醒自己。见她已经睁开眼睛,他收回了手,“白井同学,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下车,可以提前缓一会儿。”

“……谢谢。”

白井未郁揉了一把脸,正要坐直,先发现了面前的小桌板上摆放着的便当盒。

看她怔愣着说不出话,北信介开口:“刚刚在上一站买的便当和热茶,虽然便当是冷食,但是胃里先垫一点东西,可能会好受一些。”

“热茶刚买回来时有点烫,现在差不多可以喝了。如果还感觉晕车的话,我买了薄荷糖……白井同学?”

天呢。

白井未郁愣愣盯着北信介的面庞,蛋花眼转啊转,眼泪快从泪腺喷出来了——这也太过细致了吧,她没想过要这么麻烦人家的!

“北同学,”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声音却止不住溢出一点颤音来,“你是天使吧?”

“确实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北信介说。

短暂的停顿后,他补充道:“谁在外面可能都会有遇到困难的时候。”

“……”

“所以白井同学不用觉得有心理负担,”他停顿片刻,朝她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白井未郁沉默着揉了揉眼睛,按照北信介的叮嘱先喝了一口热茶。正如北信介所说,茶水温度正好可以入口,不烫嘴也不发凉。

她掰开竹筷,夹起一团米饭塞在嘴里,慢慢咀嚼着。

很普通,很一般,和她在宫城县吃的速食三明治一样不好吃。某种程度上比那份三明治还难吃,因为这是冷的。

她吞咽得太笼统,米饭好像凝结成块堵在了白井未郁的喉咙里,咯得她喉咙发疼,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要做到这样细致的地步呢。

出于同学情谊关心一下的话,只停在言语层面,其实就足够让对方感恩戴德了哦?

浪费时间去从细节处照顾他人,还可能不被别人察觉或得寸进尺,最终收益都没有客套话高,怎么看都是不划算的吧?

白井未郁向自己发问,怎么也无法得出答案。

她揉着有些发涩的眼睛,一口又一口,把这份便当全咽了下去。

……

抵达车站后,北信介帮她把那一堆礼盒拿了下来。听到北信介询问需不需要陪同她回家时,已经收拾好情绪的白井未郁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给家里人打了电话了,会有人来接我。”她说。

虽然回家估计是会被各种责怪和关心,然后以关心为由,限制她一段时间的自由。但她现在急需回家平整思绪,没有力气再在外面耗神太久。

白井未郁翻找出便当和热茶的费用。北信介与她对视片刻,并没有拒绝对方的小小坚持,收下了几张零钱。

“北同学。”离开前,白井未郁忽地出声。北信介停下脚步,看到白井未郁背拔得笔直站在背光处,叫出了他的名字后就紧紧闭上了嘴,唇线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踌躇了一小会儿,她欲盖弥彰埋下头,低声道:“你有line吗?”

“有的。”

北信介从口袋拿手机,似乎看出白井未郁的犹豫,主动提出:“我们交换一下line吧,白井同学。平时也方便联络,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白井未郁眨了眨眼,迅速双手捧着手机凑过来,加上了北信介的line号。

她:“今天非常感谢——”

“白井同学,真的不用太放在心上。”北信介温和却又不容置喙地打断了她的话音,浅色的瞳孔里坠着路灯的淡淡光亮,“请伸一下手。”

“?”

白井未郁不明所以,但还是伸出手摊开了手掌。北信介从挎包侧面拿出几颗糖果,轻轻放在她的掌心,指尖与手掌一触即离。

“从这到白井同学的家,要坐车回去吧。”他说,“如果路上再晕车,可以在嘴里含一颗。”

“周一见。”恰好此时,来接白井未郁的车停在他们面前,摁了摁喇叭。北信介朝她挥挥手,白井未郁正想问需不需要她送他一程,他却已经踏进了不远处的巴士。

“……”

白井未郁低头,几颗薄荷糖正躺在她手心,镭射糖纸在月色下发出莹莹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我总算写到大纲里的感情戏部分了(心酸)

新干线比国内高铁颠很多,而且只允许吃冷食。听代购提起的时候,易晕车人士狠狠害怕了,感觉会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