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淮羿愣了一下,看着怀里的虞熙,一下子和她四目双对,登时脸都烧红了,话乱找了一句搪塞,

“废话,你知不知道你有多沉!”

虞熙翻了一个白眼,疑道,

“我不信,你方才抱着我走了那么远的路,都没嫌沉,现在只是靠一下你,就累得这般了?”

淮羿看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虞熙瞧着他通红的耳垂,这个人,真是嘴硬的可以,于是她直接翻了个身趴在他胸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美啊?”

淮羿的目光中掺杂了一丝被调笑的恼怒。

结果虞熙就是那么美,媚眼含春,眸中泛着碧波涟漪,眉若远黛,鼻如峦峰,唇角勾动着少年跳动的心。

淮羿没站稳,躺倒在草地上,顺带着虞熙也摔在她身上。

虞熙受了惊,本就酥麻的腿更似有千万只蚂蚁上身,酸软得只顾上咧嘴,没办法再施展魅力了。

淮羿推开她,迅速站起,

“合欢宗妖女,蛊惑人心。”

虞熙转头瞪了他一眼,却不敢说出,因为当年被冰封得太早,她少年时又不务正业,只顾得钻研剑术,一点没学本家的看家本领。

她哪懂什么媚术啊。

可这话说出来实在不光彩,虞熙只反驳道,

“什么妖女,再乱说把你嘴巴缝起来!”

淮羿一窒,

“恶女。”

他说完转头就走,也不管虞熙死活,虞熙却被淮羿这话点醒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在哪能找到你师父了。”

淮羿顿了一下,看着她,

“骗子。”

虞熙见他不信,忙从草地上坐起来道,

“真的真的,你方才说我是恶女,我突然想起来,人间的际遇经历是和阴间挂钩的,一个人若是在阳间地位崇高,在阴间的话,也是可以自由挑选去处的。”

就像她一样,其实她在阳间混得很好,在阴间才能自行选择,不过挑选到花月坊那样的地方,属实是一场乌龙罢了。

“我觉得山言掌门上辈子是一派之主的话,现在怎么也该是酆都城的公干。”

虞熙看着他道,

“你还,想见他吗?”

淮羿的背影僵硬了片刻,突然转头看向她。

虞熙和淮羿几经打探,才知道山言掌门如今成了酆都城的侍军教习,还是在工作岗位上吊车尾的那种。

于是在打听消息的一路上,淮羿逐渐震惊成了个筛子,

“山言老头?他,他今天不当班吧?”

“前几天听说他搞到个什么蛐蛐王,在家里伺候蛐蛐呢,怎么会来当班?”

“他不是玩蛐蛐就是逗鸟,我和他一起来的,当值这么久了就没见过他。”

“谁!谁找山言!我还想找他呢!这个老东西,都多少天没当班了!我一个人天天干两个人的活儿!也没给我多发一个子儿!没人管是不是!没人管啊!”

场面逐渐失控,虞熙和淮羿拿了山言掌门的地址,赶紧撤退。

待走远了,淮羿长出一口气,虞熙笑道,

“山言掌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听他们说的怎么这么可爱呢,和我的秉性倒是很相似嘛,我喜欢!”

淮羿看了她一眼,好似全身都写着‘别来沾边’,

“山言掌门一生鞠躬尽瘁,如履薄冰,为天下人奉献了所有,最后也是死于与大妖交战,你休要胡言乱语污蔑他。”

“好好好,山言掌门天下第一好,赶紧道了歉我就要回去了。”

虞熙知道山言掌门在他心里就是神仙,自己是半点都沾不得,故而也不生气。

两人走到山言掌门的小院子,虞熙刚要推门进去,淮羿突然拉住了她。

“怎么了?”虞熙不解道。

淮羿没有说话,虞熙想了想,后退了一步,让淮羿敲门。

把第一眼见到山言掌门的机会让给他。

狗男人,这该死的仪式感。

看着淮羿伸了伸手,又缩回去,这般踌躇的样子,满怀期待又有些害怕,虞熙突然有种错觉,她怎么觉得在陪着他相亲啊?

淮羿深呼吸了好久才轻轻敲了敲门,门里很快就传来一声,

“谁呀?”

淮羿一下子紧绷了,那就是山言掌门的声音。

虞熙看着淮羿突然皮肤都变得透明了,眼睛黑黑的,嘴唇也有了颜色,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一瞬间就脱了身上那股子少年老成的沉稳。

真神奇,山言掌门是淮羿的美容药吗?

打开门的一霎那,淮羿整个眼睛都亮起来了,出来的只是个普通的老头,这个人却在淮羿眼中那么不一般。

虞熙肤浅,只觉得淮羿真好看啊,怎么会有人这么年轻,又这么鲜活。

她顿时觉得为了个破宁鹤被封两千年也太不值得了,最少也要淮羿这种漂亮的男孩吧。

“师父……”

淮羿有些委屈得唤了一声,克制住没有上去抱住他。

只有在山言掌门面前,淮羿才能脱下外衣,变回那个可以撒娇、可以犯错、可以不那么坚强的少年。

面前的山言却是一脸陌生,看着堵在自家门口奇怪的二人,

“你们是?”

淮羿智商下线,关心则乱道,

“您不认得我了?”

虞熙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小声说,

“咳咳,喝了孟婆汤了。”

虞熙说完,细细一看他,完了,这孩子眼睛都红了。

师父竟真的将他忘了。

虞熙面上惊诧,心中却暗自窃喜,没想到还能看着淮羿这样的一面,平日里装的那个冷酷疏离的模样,以后可能拿这事来取笑他了。

“教习,是这样的,我们是来道歉的。”

关键时候还是虞熙撑得住场子。

“道歉?道什么歉?我还以为你们是来给我修床的。”

山言掌门说着就走回了小院,似乎根本不在乎他们。

虞熙和淮羿也跟着前后脚进来,

“修床,修什么床?”

山言进到房间里接着给他的宝贝蛐蛐喂食儿,

“我的床啊,我睡坏了。”

虞熙看着山言的小院子,山言掌门在人界恪守节俭,从不贪图享乐,一生励精图治,在阴间却是极会享受。

一根葡萄藤,攀绕了整个小院的墙壁,樱桃树,桂花树,桃树,应有尽有,还有两块小菜地和一片花圃,花圃旁边一个躺椅,旁边放着杂书和杯盏。

虞熙都想象不到,在初春午后,太阳最好的时候,躺在小摇椅里头,晒太阳逗鸟是什么神仙日子。

这老头还挺会享受的嘛。

虞熙慢慢从院子中收回目光,

“那个,我们不是修床的,我刚说了,我们是……”

“我们就是来修床的。”

淮羿突然打断虞熙。

虞熙摊了摊手,眼神示意,

‘我不会,你自己上。’

“那太好了,你跟我来,”

山言这才把眼神从他那宝贝蝈蝈身上移开,转到淮羿面上,带他走近了屋,把他引到卧室,指着那一堆塌陷的木板子道,

“呶,就是那个,你修吧,需要啥拿啥。”

淮羿看着历经了一番战争般的废墟。

如果他不说这是床的话,根本没人能联想到。

虞熙只是看了一眼就出去了,得,越等于重新造一个新的,这下别想早早回去了。

而淮羿只是震惊了一下,随即便撸起袖子开始干,山言掌门也赞许得看他片刻,瞧得他像模像样得,便继续喂他的蛐蛐。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太阳落山,山言看着已经在小院儿摇椅上睡熟的虞熙,笑了笑给淮羿送了一碗茶过去。

时间仿似一瞬间变得特别慢,淮羿看着给他送茶的山言。

他终究,是忘了在凡间的一切了。

淮羿只是看他片刻眼眶就会湿润,他忙接过茶水,掩饰住眸中得情绪,

“谢谢师父,我已经快修好了,就差这最后一块木板了。”

“不急,”山言将他手中的木板放下,

“不差这一块,孩子,有时候不是所有人都看着你,你也不必为谁而活,将什么都做得完美,你只是你自己,累了就休息一下。”

淮羿本没听出多大不对劲的地方,将茶喝到嘴里,才突然怔愣,看着他唤了一声,

“师父?”

这一声中仿佛含着数不尽的委屈。

“孩子,师父永远为你骄傲。”

这一瞬间,仿佛时光凝滞,沧海都停止变幻,院子中的虞熙睡醒大大伸了个懒腰,冲里面喊道,

“淮羿,你还没修好嘛?”

“修好了!修好了!”

山言突然换了副面孔,连忙应她,仿佛和方才根本不是一个灵魂。

他先是答应了虞熙,又笑着调侃淮羿道,

“小伙子,这是你的新媳妇嘛?长得颇为俏丽嘛!祝你们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淮羿一下子就出来了,师父从来不会这样讲话。

但他仍对方才得一幕有些不敢置信,

“师父,您还记得吗,我是淮羿。”

山言愣了愣,

“淮羿是谁?”

这时候虞熙从院子里进来,不爽得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串葡萄揪着吃,

“修好了还不走。”

天都黑了,她不信淮羿不知道,他们身上这阻隔生人气息的斗篷只有六个时辰的效力。

淮羿却还是不死心,

“师父,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方才对我说的话,分明就是记得啊。”

山言歪头认真想了想,

“我说什么了?”

“……”

虞熙走到淮羿身边,

“你说什么胡话?去世之人来阴间是必须要喝孟婆汤的,他当真不记得你了。”

“可是他刚刚真的……”

虞熙没再管他,她说道歉还没道歉呢,

“对不起山言掌门,我在别的地方说你坏话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你原谅我了我就走了啊。”

山言听她说完愣了一下,然后突然道,

“谁?谁骂我?我拿泥巴砸他!”

“额?”

虞熙没想到山言这般瑕疵必报,顿时也不敢承认了。

“你?是你骂我?我刚刚好像听见了,我要拿泥巴砸你!”

山言说着,跑到小院里去拿泥巴,作势要往虞熙身上甩,虞熙赶紧躲到淮羿身后,淮羿身上迅速被打上了一个泥巴印子。

虞熙这才敢探出头来看了淮羿一眼,然后恼道,

“好啊你这个糟老头子,我都已经跟你道过歉了,你怎么还拿泥巴打我啊!太过分了!”

“你还骂我!我还打你!”

山言说着又去院子里拿泥巴,虞熙见了嗷一声准备撤退,看见淮羿还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于是拉起淮羿就跑,

“傻了啊你,还想挨砸是不是?”

虞熙拉着他跑到视野开阔的奈何边,才气喘吁吁停下来,虞熙扶着腰大口大口喘气,一边和他告状,

“你师父好讨厌,跟他道歉了还报复我!”

淮羿半晌没反应,突然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笑了一下,发自真心的,

“谢谢。”

“你说什么?”

虞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个水囊,仰头喝了一口。

“我说谢谢你带我今天去见师父,是我错了,他真的去了,他也过得很好,不需要我为他担心。”

他搞得这么正经,虞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拍拍他肩膀道,

“唉,没关系,来酆都也是我一时冲动。”

“所以真的谢谢。”

淮羿的眸子很亮,亮得好像兰童冰川无尽黑夜里寂静的月,照进了她的心里,似乎陪伴了她两千个年月,

“乖乖,你可真漂亮。”

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虞熙凑过去,亲他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