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期见他如此不争气的模样，恨不能当众踢他一脚：“他不过皮外伤，现下好得狠。”
林清悦点点头，又瞬便询问了一番大师兄的情况：“听闻二位不久前从禺山回来，我那大师兄近来可好。”
“一切安好，”归期也恢复正色道：“魔堑近几年颇为安生，除却一年前出过一小次内部动荡外，基本风平浪静。”
知晓了大师兄安好，林清悦便放心了。毕竟她那驻扎在禺山的大师兄，素来只会报喜不报忧。
“多谢归期师弟告知，”林清悦拱手告辞：“替我向程长老问个好。”
说罢她转身，带着姜忱离开。
见二人走远，风愁立马鲤鱼打挺一般坐起：“哥，一会替我报仇，那小子是故意划伤我脸的……”
“害我在林师姐面前丢人，哥，一会你一定要让他好看！”
归期弯了唇，这会倒没有奚落风愁，他道：“放心，我最近新学了一招，没人能在我手下讨到好……”
他方才观察姜忱的的招式，无甚新意，不过比旁人多了番巧意。例如与风愁打斗时偷偷布阵，令风愁措手不及，这才捡空赢了。
而他新学的那一招，能一招击溃姜忱，不给他暗施巧术的任何机会……
林清悦自从见了昨日之景，与姜忱呆在一块便觉得不自在。
虽她对男子身体，并无多大波澜，她这辈子有兴趣的，不过修炼一门。然对象到底是朝夕相伴的，被她视作弟弟一般的姜忱，于是心上还是觉着十分奇怪。
姜忱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跟在她身后。
算了，她此番来找姜忱还有事情需要叮嘱，不能因为她内心的别扭耽误了他的比试。
谁知她停住脚步刚要说话，姜忱却抢先一步道：“师姐，我错了。”
林清悦不解，是她别扭，又与他何干？
“你错什么了？”
“不知道，”少年人的眼神明澈且诚实，直直迎林清悦的目光：“但是师姐在生我的气，那便一定是我错了。”
林清悦忽而有些愧疚，姜忱不过一张白纸，是她心思复杂了。
她叹了口气道：“不是你的错。”
她不想纠结这个话题了，于是便转移话题道：“一会你对战归期，可有应对之策？”
姜忱见林清悦肯搭理自己了，终于舒了一口气。
他顺着林清悦支开的话题回答:“不过见招拆招，攻其不备。”
显然他并未对接下来的对手有多上心。
林清悦正色道：“恐是不行，归期在禺山得了传承，练就一整套幻虚符术，此术虽不是什么高阶法术，但却十分难缠，他已知你打法，一会便会单刀直入，速战速决。”
幻虚符术，能将对手催眠，让对手沉浸在自己最害怕的事情里无法自拔，从而击溃对手精神力。
不过凡事皆有突破之处。
林清悦道：“世人皆有所惧，所惧皆有根有源，若是落入幻境，切记寻根溯源，这便是破解幻虚符术的唯一之法。”
姜忱点头，细细琢磨林清悦所说。
林清悦这时瞥见了他的剑。
方见他的剑在台上通体破碎却能重塑如初，实是十分神奇。
“你的剑可有何渊源？”林清悦忽而问道。
残卷中，姜忱用这把剑在仙门大比上挑飞了她的破冰神剑，她本以为这就是把普通的剑，如今看来，倒是她见识少了。
姜忱望向手中的剑，剑依旧那般破旧，平平无奇，甚至无名无姓。
是在魔堑中，鬼面人随意丢给他的，他初始也以为是把普通的剑，用起来确实也无其余加持，但却有一神奇之点，那便是不破不灭，始终如一。
“此剑为我无意所得，是何渊源我也不知，”见林清悦感兴趣，他将剑抬起，乖顺道：“师姐想要看看吗？”
林清悦自然接过，她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在比试台上还是在实战中见过的剑都不少。
但从未见过如此暗淡无光，简直可以称作是废铁的剑，她看了一会没看出门道便交还给了姜忱。
为姜忱所铸之剑还需半月才能出炉，目前看来，此剑虽平平无奇，但不会断也是个优点。
她点了点头，又交代了几句，回到了内场。
第二轮比试在片刻休息下拉开了帷幕。
归期站在擂台上，身姿如长松一般挺立，他虽与风愁长得极其相似，却比风愁多了几分刚毅与冷峻。
他未着丝毫法器，两袖空空瞧着姜忱。
姜忱也在打量他，二人在擂台上就如此对峙了许久。
忽而一阵罡风掀起，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二人已缠斗起来，速度之快，只能瞧见二人猎猎衣摆，灵气相撞间，激起飞沙走石。
二人交手试探，点到为止。
归期瞧准了机会，祭出自己的绝招。
只见符纸一片片从他手中飞出，围在他两侧不停旋转。
他刺破手指，点点血迹晕上符纸。
符纸沾上鲜血如有了生命一般化为一条长龙直往姜忱眉心而去。
姜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并无避开之意。
幻虚符术需用精血供养，使用一次便会耗空施符者大半灵力，这也便相当于，只要他破了归虚这幻虚符术，就等于赢了他。
虽有风险，但无风险不收益，姜忱是很愿意冒这个险的。
符纸穿透他的眉心进入他的体内。
他也想知道，如今的自己最害怕什么……
鬼面人？还是魔堑……
眼前虚空开始扭曲，姜忱缓缓闭上了眼，再度睁开眼时，他站在魔堑的斗兽台上。
对面是一头重金铁链缠满，体格庞大，牛头人身的异化魔兽，名为玄峰，传闻为神界所逃坐骑，伏罪重伤时被鬼面人所掳，加了镣铐，放于地下兽场供人玩乐。
玄峰生性弑杀，又被困于方寸，暴戾非常，遇上的对手，下场通常不是被他吞吃入腹便是化为脚下的一滩的肉泥。
这便是他所最害怕的事情么，姜忱嘴角噙着冷笑，忽觉兴致缺缺。
不过曾经的手下败将罢了。
“打起来，打起来……”台下坐着的人如提线傀儡般目光飘渺，只会重复着说着一句话，姜忱探息，发觉自己魔脉仍旧是被封的状态。
果然幻境之中，他的实力还是会保持与现有的水平一般，只是记忆会渐渐融入幻境之中，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为防止在这符咒中越陷越深，姜忱决定速战速决，他抱剑，一边躲开玄峰的进攻，一边细细沉思。
追本溯源，依师姐所言……
他的对手是归期，那就说明，在这符咒中，他的对手并未改变，仍然是归期……
那么只需找出他幻化而成的人，便能破阵而出。
是谁呢？
姜忱眼帘一掀，对上玄峰血红的深瞳。
“是你吗？老朋友。”
他拔剑出鞘，长剑如飞旋双镖一般直刺向那牛头魔的脖颈。
曾几何时，他便是这般取下了他的头颅，挂在了魔堑的城门之上示众。
只是如今，他的魔脉被封，功力已尽失，打在玄峰身上不痛不痒，剑又反弹回了姜忱手中。
“打他……”台下的人还在不停的重复，如同念经一般，使玄峰更加狂躁。
只是他们的声音愈加真实，眼神愈加清明，除却吆喊声外，渐渐出现了孩童的吵闹，与妇孺们的笑声。
场景越来越真实了，姜忱的记忆也随之变得混乱起来。
再一剑未能劈中玄峰后，姜忱的额上出现了密密的汗珠，已不复初始那般轻松。
此时的他，彻底入了符，忘记自己身处虚幻之中。
“三千万魔石，我押玄峰赢！”
“什么？赔率只有0.01，这么低？！”
“你看这小白脸能赢么，还有赔率，就不错了。”
“……”
姜忱到底有肌肉记忆。
玄峰的背部有一块箭伤，箭伤之处便是他的弱点。传闻他曾觊觎瑶池圣女，轻薄不成，反受人道侣一箭射入命门，后虽愈合，却不复从前那般铜墙铁壁。
玄峰对这块薄弱之处也是十分相护，根本不给人近身机会。
无法近身，那便不近。
他勾起唇角，佯装提剑朝玄峰胸口刺去。
玄峰身姿庞大，动作缓慢，正欲护住胸口，姜忱却鬼魅一般闪至他身后。
他扯下发带，一头青丝顿时洒落肩头，他以血为笔，以发带为符，书一符箓贴于长剑，不过瞬息之间，那把长剑化为一把皓月当空般的弯弓。
若是风愁在此，便能识别出，这符与他常画的变幻符一模一样！
竟是不过交手一场，风愁的拿手符术便被姜忱学会。
他白皙修长的手搭在弓上，乌发沾上银白色的光辉，令五官更加柔和美好，一身素白服饰仙气飘飘，气质清冷出尘，宛若九天之上的神君。
长箭倏忽而至，正中他命门，令玄峰浑身筋脉俱颤，跪倒在地上，低嚎不已。
姜忱缓缓落地，正欲走近给他最后一击，却见那瘫倒在地的玄峰忽睁开了眼睛，趁他不备，伸出巨大而诡异的手掌，扣住了他的脖子。
玄峰发出了咯咯的狰狞大笑。
不过一枚再普通不过的箭罢了，愚蠢的人类，即使射中他的命门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