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刘厂长就不爱听了。
他不满的说：“你们梧城那么大个厂子，还讲究按照年龄论资排辈那一套？咱向阳公社的纺织厂都不讲究这套了。”
“顾同志这叫年少有为，她这设计图，首都纺织厂都想买呢。”
刘厂长暗搓搓的拉踩了一波老同学，心里暗爽，越说越起劲。
“你别看小顾年龄小，特聪明，学啥都快，设计的比友谊商场的还要好看，你要是看不上，那我回头去隔壁安市纺织厂问问，我和他们厂厂长也熟，到时候你可别怪老同学有好事不带上你。”
顾宁全程在那安安静静，没有多说话。
罗大成打量了一下顾宁，看这姑娘呆呆傻傻的，那旗袍竟然是她给设计的？！
尽管刘厂长这么说，罗大成还是没太当回事儿。
衣服翻来覆去就那样，谁家厂子不是学着当下流行的样式做，稳妥又省钱，又不是钱多的烧得慌，还专门去养一个设计师。
也就是罗大成看中了那旗袍的设计图，才准备多谈谈。
不过，他也没准备给太多好处，只是把这旗袍设计图当成了一锤子买卖。
毕竟这姑娘太年轻，往后能不能持续产出都难说。
太年轻，就是没经验。
罗厂长心里头这么想，也就给表现出来了。
顾宁维持傻白甜人设，装作看不出来，刘厂长心中不喜，但想着顾宁能多一份工资，他捏着鼻子也得认。
罗厂长笑着开口：“其实，这设计图，我们厂子也不是不能买，就是老刘说的，让你当咱们厂的兼职设计师，每月领工资，那分红，我觉得不太行，毕竟这旗袍看着还是有很多瑕疵的。”
罗厂长罗里吧嗦说了一堆，说什么扣子样式不好、旗袍开叉不舒服……
说完这一堆后，才说：“其实我们厂子机械够多，员工也厉害，时不时就能想个新点子出来，做一些布包、头花，衣服反倒是做得少。”
“所以……”
罗厂长说了这么一大箩筐的话，便是想压价。
昨天刘厂长找他的时候，就说了，除了设计费，从第二批开始计件给她算提成，若是卖得好，划下来顾宁能赚不少。
罗厂长可不想讲那些计件计费给提成奖金，想着能压价就压价。
他说的也是实话，他们厂子的服装车间规模不大，盈利也不错，这也是他轻视顾宁的原因。
画几笔就想要那么多钱？
这比躺着赚钱都要舒服了。
顾宁前世当总裁时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知道罗厂长这是要压价的意思，不然今天根本就不会见她，刘厂长也不会这么激动。
顾宁便抢先一步：“既然罗厂长觉得这个设计图不够好，那便不勉强了。”
虽说顾宁准备靠着设计图赚一笔，但也不是随随便便来个厂子都能卖的，她也得挑选合作对象。
也是为了防止以后的麻烦。
像是刘厂长这样见愿意厚着脸皮学习、见世面，又有魄力的，等到改革开放，顾宁完全可以继续合作。
但罗厂长就差一些了，斤斤计较，不压点价总觉得自己吃亏。
顾宁拒绝得干脆利落，刘厂长和罗厂长两人都愣住了。
这不是谈合作的套路么？
刘厂长连忙打圆场：“宁宁啊，听叔的，咱们厂子小，做不了太多的新款式，和罗厂长合作，往后你名气大了，其他厂子肯定得争着用你。”
顾宁摇摇头，“不了，刘叔叔，我还是和你们厂子合作吧。”
刘厂长虽然小心思不少，但他心胸宽广，也是真心实意将顾宁当做晚辈，做人做事都敞亮。
他一开始便说了，向阳公社的纺织厂小，不说长期用她，就是制衣车间啥时候关都不知道。
这也是刘厂长热衷于给她找大厂子兼职的原因。
见顾宁拒绝的态度坚决，他又耐心给顾宁解释：“不不不，不成，我们厂子太小，真的做不来，机械贵，我们厂子纺织的布匹有限，多是那些小东西，像是头绳、头花，精巧一些的，而且我们厂子的机械不行的，只能做普通的布料。”
顾宁想了想，“那，我回头让我爹看看这机械能不能改良一下，做高端的布，利润高。”
“刘叔叔，你在帝都多住一段时间吧，我今晚回去问问我爹能不能行。”
刘厂长眼睛顿时就亮了。
也不管罗大成怎么想，刘厂长直接准备带人走了。
刘厂长还说：“哎，我们公社的厂子，原本也是辉煌过的，就是现在机械跟不上，一直申请，没能审批下来，哎……要不是你爹之前给解决了一套设备，我们厂连背带裤都不敢做。”
顾宁笑着说：“叔，我肯定好好跟我爹说，要是卖得好，我多设计一些简单款式的。”
见着两人胖若无人的说话，罗大成心里一阵不爽。
他看不看得上顾宁是一回事，人家小姑娘把他们厂子排在了一个小破纺织厂的后面，罗厂长心里就不是滋味。
只是，罗大成听着听着，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小姑娘什么来路？
罗大成试图插话：“老刘，你说的一套设备？这怎么弄的？我们厂子设备也不够。”
刘厂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也不好弄……当时正好多了一套，我们县领导就加钱给拿下了。”
刘厂长没好意思说，顾厂长大方，那二手的设备，改动之后，比新的还好用，钱也没收多少，说是二手的，只收了一半的钱。
罗大成从顾宁那边套话：“你爹挺厉害啊，这种东西都能弄到。”
顾宁也是一副天真的模样，点点头，“嗯，我爹是厂长，平时没事就琢磨机械方面的书，很厉害的。”
罗大成一愣，“首钢的厂长？”
顾宁继续点头。
罗大成一拍大腿，这么重要的事情，老刘怎么不说啊？
早知道顾宁是顾厂长的闺女，罗大成哪里还敢压价啊，他得把顾宁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他说老刘怎么这么殷勤。
罗大成忙说：“哎，我刚才又想了想，我们厂就缺小顾同志这样的人才啊！叔刚才那么说，也是想着磨炼一下年轻人的心性。”
顾宁看得门清，他就是冲着自己便宜爹来的。
换做是别人，肯定不屑于用这种手段赚钱，觉得那不是自己的本事。
然而顾宁就不一样了。
她能借着她那不靠谱爹的名头变现，积攒原始资金，比什么都强。
而且，她也不坑人，设计图是实打实能带来收益的，她靠着一百元的外汇券还有她爹给的劳力士金表和友谊商场、百货大楼的经理都混熟了，有提成她也能帮忙牵线。。
不过嘛，现在是罗大成有求于她爹，主动权就掌握在顾宁手中了。
顾宁摇摇头，“我以后还得上学，给刘叔叔设计就已经花很多时间，还是算了吧。”
罗大成都急了，“你咋还把钱往外推呢？”
这小姑娘也太实心眼了吧？
罗大成继续加码：“这样吧，叔给你按技术员的算，每月37，设计图分等级，好的话有单独的设计费，另外再和向阳纺织厂那样，第二批开始给你算提成奖金。”
顾宁眨眨眼，看向了刘厂长。
刘厂长一个劲的冲她使眼色，可顾宁愣是像接收不到一样。
最后刘厂长说：“宁宁，这工作不错，要不答应吧？”
顾宁犹豫片刻，最后点点头。
罗大成像是怕她反悔一样，当场让人拟了合同直接和顾宁签下来。
签完了合同，顾宁又拿了罗大成买设计图的二十块钱，只需要往后隔一段时间寄一张图纸就行了。
罗大成还想请她吃饭，不过顾宁拒绝了。
不是她自吹自擂，跟着系统商城买的食谱，这年头国营饭店的厨师也未必有她手艺好。
今天一早赵阿姨来了，还采购了一堆新鲜食材，还有海鲜，一会儿回去她就给吃了。
顾宁想的挺好，笑眯眯的对刘厂长说：“刘叔叔，今晚我给你露一手？”
刘厂长也开心，还琢磨着，没准看见顾厂长，能商量一下机械怎么改。
只是顾宁万万没想到的是，顾钧今天竟然回来了。
顾钧在书里就是一工作狂，平时把办公室当家，很少回家，可今天，竟然回来了。
回来也没什么，只是在门口，顾宁和刘厂长就听见了顾钧正在打电话。
“如竹，你在那边还好吧？再等一段时间，我和刘厂长打一声招呼，交流会已经结束了……”
“什么？我没有炫耀红烧排骨，如竹，你别多想。”
“不会，是红烧排骨好吃，不是别的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厂子里食堂饭菜味道有多难吃。”
“如竹，你别多想啊，爸爸最喜欢吃你做的蛋糕点心，过几天爸爸出差去看你，顺便把你妈和哥哥也接过去，你钱够不够？”
“……不会的，你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的女儿，血缘关系没有那么重要的。”
“……”
顾钧打了十多分钟的电话。
一回头，就看见顾宁站在门框旁边。
不知道听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