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广播里开始播报到站的消息。
顾宁头回坐绿皮火车,没经验,倒是刘厂长一拍脑门,“哎呦,快快,收拾收拾,这一站要转站。”
顾宁本就没多少东西,三两下就收拾好了,提着包准备下车。
她想起来原著中还有个剧情。
顾如竹不想给顾厂长添麻烦,自己坐绿皮火车回去了。
原主的哥哥顾文熙把怒火发在了原主身上,让原主自己坐绿皮火车过来,可原主人生地不熟的,又有些怯懦,没来得及问人,车就开走了,耽误了一天才坐另一班车走的。
当时顾文熙也被吓到了,告诉顾父后顾家所有人都在找原主,找了一天,原主被吓得不敢说话,所有人都怪原主不懂事。
却没有人责怪顾文熙让一个没有出过村的小姑娘孤身一人来帝都。
顾宁顺利转车后换了坐票。
想起这些糟心剧情,她长舒一口气,看向刘厂长,特意说了一句:“多亏了刘叔叔这次和我一起,不然这七拐八绕的我肯定得迷路。”
这一天相处下来,刘厂长已经把顾宁当做自家晚辈了。
他心里那个气,顾宁年龄小,又单纯容易被骗,要真一个人过来,运气差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回头他见到了顾厂长,可得帮顾宁找回场子。
反正指望着姑娘长心眼是指望不上,趁着他在帝都,至少能让顾宁爹娘能对她多几分亏欠。
顾宁看刘厂长表情,就知道差不多了。
只是她不相信人心,要想长久的笼络住人,还得靠利益关系捆绑。
于是顾宁开始琢磨着,若是她那便宜爹不靠谱,她能给出什么利益钓着刘厂长。
两人都想着事儿,没一会儿,就到了帝都。
火车站离着钢铁厂不远,坐公交半小时就到了。
顾钧正在办公室焦头烂额,就听见有人来找他,一听说是自己闺女,还以为是顾如竹。
他笑着出门,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如竹”。
结果看见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五官精致,笑起来还有个小梨涡,身上衣服很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肯定是自己亲闺女。
这五官和她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他一出来,小姑娘脸上便没了笑容,躲到一个中年男人身后去了。
顾钧顿时就皱眉,语气也有些生硬:“你怎么提前来了,不是说好了我忙完去接你吗?”
随后,他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语气也严厉了几分:“你这么着急过来,是不是和如竹说了什么?”
“是不是你让如竹赶紧回去的?”
顾钧语气一句比一句冷。
顾如竹前段时间好好的,说以后一定想办法来帝都念大学,到时候给他们当干女儿。
也就是前两天,说是接到了黄水村的电话,说什么都要村子,说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了,她占了顾宁十七年的人生,她对不起顾宁。
顾宁不说话,只是看向刘厂长,一副怯懦不知所措的模样。
刘厂长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笑着说:“顾厂长,您好,我是乌县向阳公社纺织厂的厂长,您喊我小刘就成。”
顾钧当即皱眉看向顾宁:“你怎么还让人刻意送一趟?”
随后又笑着说:“原来是刘厂长,如竹在向阳公社,还得多靠您照料,您这一路辛苦,晚上来家里吃个便饭?”
“若是不着急,不如留下来几天,等交流会结束再走?”
交流会可是好东西啊,首都的交流会更是能知道时下什么花样流行,没准还有人授课教做一些简单实用的东西。
他们厂子小,挤破了头也没那名额。
倒是没想到顾厂长一句话,他就能跟着一起去参加交流会了。
只是吧,这顾厂长对养女和亲生女儿当真是两个态度。
刘厂长脑海中闪过一瞬的挣扎。
顾如竹有本事,顾家人明显更宠爱顾如竹,如果他现在重新站队……
这年头也就闪过了一瞬间。
刘厂长恨不得甩自己一耳光。
特别是看见顾宁目光澄澈地看向自己的时候。
刘厂长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如竹才是他们亲生的。
顾宁鹌鹑似的,也不知道给自己说两句话,压根看不清楚现在的情势,还一个劲的这么信任自己。
但凡他没有良心……
刘厂长叹了口气,还好他跟着一起来了,还好他良心未泯,这傻姑娘要是离了他可不得被人给坑惨?
他这几天正好帮顾宁在顾家站稳脚跟。
他忙说:“哎,不麻烦不麻烦,宁宁是不着急来的,她哥哥昨天一大早打来电话,听着像是有急事,乌县偏僻,还要转车,宁宁没出过村,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便将人送来。”
顾钧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小兔崽子,竟然敢打电话让顾宁自己过来。
顾钧缓和了神色,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先回家。
顾宁看向刘厂长,心中满意。
她刚才一直不说话,便是想看看刘厂长经不经得住考验了。
隔着远,若是刘厂长经不起诱惑,帮着顾如竹里应外合,那可就麻烦了。
顾宁不满顾钧的反应,准备再添一把火。
在顾钧让人送他们回家属院的时候,顾宁说:“刘叔叔,我想住招待所。”
顾钧脸色难看。
刘厂长脑子差点宕机。
但很快,他便组织好语言:“顾厂长,您别怪宁宁,她可能是有些害怕她哥哥,宁宁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被人莫名推进水里,养父母不给看病,孩子烧了几天几夜,人差点没挺过来,还没好全,就被她哥哥骂了一通,那电话不好用,漏音,和当众骂她也没差了,小姑娘面皮又薄……”
刘厂长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顾宁委屈。
最后心一横,他直接说:“顾厂长,若你们实在是喜欢顾如竹,不如等下半年我们厂子招工,给宁宁安排个工作,我看她在黄水村过得舒坦一些。”
刘厂长也是看不下去了,顾不上顾钧的身份,说话也硬气起来了。
顾宁声音明显欢快了一些:“那刘叔叔,我看今晚还有一趟车,我们赶紧回去吧?”
顾钧听说儿子打电话过去骂人,知道儿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当即脸更黑了。
顾宁才十七,又没来过城里,被拐子拐走了怎么办?
听了刘厂长的话,顾钧才反应过来,自己对顾宁的态度有些生硬了。
只是当惯了首钢的厂长,顾钧一时间也拉不下脸道歉。
只是从兜里摸出一把钱票递给顾宁,“我一会儿还有个会,不如让刘叔叔带去四处看看?”
顾宁不接那钱,满脸都是抗拒。
刘厂长打圆场,把钱接过来塞顾宁怀里,“哎呀,宁宁,叔带你去附近转转,正好,叔也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
这一把钱票有好几十呢,不买东西也能当私房钱存着,这傻丫头咋就不接?!
等两人走后,顾钧对副主任说:“会议再推迟三分钟。”
说完,立马沉着脸回到办公室,给顾文熙的学校打了电话。
顾钧这次罕见的发了火:“赶紧给我滚回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
看他今天不抽死这小兔崽子。
走出钢铁厂,刘厂长又开始碎碎念了。
一个大男人比吴婶子还能唠。
刘厂长看了看周围没人,才压低了声音说:“宁宁,你往后还要留在帝都,你爸给的钱可别推拒,没啥想买的就存起来,你心里头对你爹娘有芥蒂,也别表现出来,顺着他们,工作到手了才是真的好。”
顾宁点头:“好,都听刘叔叔的。”
顾宁和刘厂长去附近随便看看。
顾家是真的不缺钱,这年头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三十块钱,顾钧这次随手给顾宁的钱,就有五张大团结。
顾宁还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外汇券,面额竟然是一百!
外汇券和普通的钱币是等值的,但外汇券难弄,价值也就高了。
人民币买一个包子的钱,同等面额的外汇券能买三个。
刘厂长看着眼皮子直跳,好家伙,不愧是首钢的厂长,他自己好歹也是个厂长,却是连外汇券都没摸过。
该不会是放错的吧?
顾宁也知道外汇券的价值,想也知道,顾钧出手再阔绰,到底还是改革开放之前,不能自己做生意赚钱,哪怕是首钢的厂长,加上各种奖金福利,工资也不会太高。
这张外汇券多半是他错拿的。
正好,给她送人情了。
刘厂长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宁宁,外汇券挺难弄的,要不你带叔去友谊商场见见世面?”
顾宁笑着说:“好啊。”
友谊商场的服务员牛气得很,想进去得拿出外汇券,不然不让进。
顾宁穿得朴素,可出手就是一百元面额的外汇券,服务员都愣了,拿着那张外汇券看了好几遍,反复确认才让她进去。
原本牛气的服务员也换上了笑容,亲自领着顾宁去看。
先前他们在其他商铺、供销社看的时候,那都是人挤人,好看的东西还得抢。
友谊商场里面倒是空旷不少,大半都是外宾。
顾宁过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毕竟现在76年,马上就要改革开放,她多来调研一下,也好有个方向。
友谊商店里面的东西在顾宁眼中,都是老物件,看到感兴趣的还多看几眼,她拿的是面额100的外汇券进来,那些服务员看她不买也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这年头可没几个能出手就是百元外汇券的,更别说还是个小姑娘。
顾宁看上一个手表,直接说:“买这个吧,正好100。”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顾宁直接将这块进口的瑞士表递给了刘厂长,“刘叔叔,这次多谢你送我过来,火车上那个人看我的眼神太可怕了,如果您没来,我都不敢想……”
顾宁随口找个理由送礼,不过她表情是相当的诚恳。
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一点儿也不心疼。
刘厂长被吓一跳。
他哪敢收这么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