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蜡烛的火苗泛着橘红色,帷幔上映着男子修长匀称的身影。

不慌不忙地将身上的外袍脱下,他对飘到自己耳边的声音完全不予理会。

然而,余窈从来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再者她没有从未婚夫那里感受到危险,没有得到回应就一声声地喊。

“郎君,和我说说话吧。”

“郎君,你一定没有歇的,烛光那么亮,我都看到了。”

“郎君,好不好嘛?我第一次离开家,只有郎君了。”

“郎君……”

她的语调一次比一次长,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细细软软的撒娇。

寂静的夜里,他听的清清楚楚,甚至可以分辨出那小可怜说话时的神态。

萧焱的额头开始跳动,他蓦然回过头,漆黑如死水一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某处。

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永远不得长眠的夜晚,他也想唤一个人的名字,却无人可唤。

“你想说什么?”体内残存的怜悯没让他大步冲过去堵住这些聒噪的声音,而是冷冷淡淡地回了她。

毕竟这是一个小可怜嘛,脑子和眼神还都不好使,不仅认错人还一错再错。

“郎君,说什么都可以,比如郎君是什么时候从京城出发的?国公夫人她有没有交代什么?郎君的家里有多少人?他们又都喜欢什么礼物啊?”

一得到回应,余窈就兴奋起来,嘀嘀咕咕说了一大通话。

小可怜的心思昭然若揭,萧焱垂下那双漆黑死沉的眼眸,慢慢地弯起了嘴唇,一句一句地回答她的问题。

声音华丽飘渺,像是从幽暗的海面上传来的。

“接到消息,我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毕竟不能让人等太久,等太急,那多没有礼貌。”

他的好兄长曾经可是这个王朝尊贵无二的太子殿下,久读圣贤书,他很明白兄友弟恭的道理,佞王的一条命怎么能落到别人的手里呢?太失礼了。

萧焱笑着摇摇头,还在回味佞王临死前那个恨不得将他抽筋扒骨的眼神。

“其实,我也没有等很久,郎君比信中的时间还要提前两日到呢。”余窈闻言,又害羞又感动,整个人软软地趴在了被子上。

被未婚夫记挂着的感觉很好,原来未婚夫担心她会等着急。

“夫人?镇国公夫人么?这段时间我并未见过她。不过,镇国公再三地在我的耳边喋喋不休,说他的忠诚,说他全家全族愿意为我效力,说他愿意将一颗心掏给我。你说,我该不该相信他啊?”

以前,傅氏全族可是坚定地站在他的好兄长的一边,美名其曰维护王朝正统。

而他就是个见不得人的存在,是皇室最大的污点。谁叫他是他的好父皇杀兄篡位后强占了皇嫂后生下的孽、种呢。

萧焱有时候真的很想知道,为何父皇杀了兄长篡夺了皇位就成了正统,而他有父有母就成了人人瞧不起的孽、种?

所以,他也杀了自己的兄长,登上皇位后那些人说出的话果然就变了,只除了封元危那些嘴硬的老顽固。

镇国公还是很识趣的嘛,听说他患有头疾,连自己儿子的定亲信物都诚惶诚恐地献上来了。

萧焱摩挲着温润的玉石,笑出了声。

“国公爷果然很疼爱郎君你呢,愿意掏心掏肺地对郎君好。”余窈听到未婚夫毫不掩饰的笑声,也翘了翘唇,为未婚夫受到家人的爱重开心。

自古以来,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镇国公能说出全家全族都为未婚夫考虑的话,肯定是想让未婚夫做事时不要瞻前顾后。

“国公爷是郎君的亲生父亲,郎君无论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郎君,你放心大胆地做吧!”

未婚夫这么受重视,想必他在镇国公府中的地位是很高的。

想到这里,余窈悄悄叹了一口气,傅家的人会不会觉得自己配不上未婚夫啊?

“你叹气了,为什么?”萧焱听了她的话心情变得十分愉悦,温柔地询问。

“没呀,就是郎君的家里人都对郎君这么好,我在发愁要送给他们什么礼物呢?对了,我还不知道郎君家里都有什么人。郎君放心,我有银子,很多银子。”余窈得了大伯父还给她的银票,手里也就大方了一些。

她希望用贵重的礼物讨得未婚夫家里人的喜欢,可一想国公府第怎么会缺少宝物,隐隐丧气。

千金难得的奇南香未婚夫都看不上眼呢。

“我的家里人,让我好好想一想,他们荣华富贵都受够了,太贵重太用心的礼物反而不喜欢,他们呐,就想要一些新奇的东西。”萧焱想起那些要么歇斯底里咒骂他要么畏他如虎战战兢兢的所谓家人,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光泽。

“什么新奇的东西?”余窈好奇地追问,觉得未婚夫说的有道理,富贵见多了也就疲倦了。

“臭鱼烂虾,枯枝烂叶,残羹冷炙,越是脏臭越是恶人的东西他们越喜欢。”男人好脾气地给出了答案。

闻言,余窈身体一僵,脚背绷直了起来,这叫新奇的东西?未婚夫莫不是在诓她?她要真的送这些做礼物,会被记恨一辈子的吧?

“郎君,你就不要戏弄我了,我将来做了你的夫人,他们不喜欢我也会对郎君有芥蒂的。”少女语气幽幽地抱怨,她在说正事!

海风吹进来,凉凉的,男人脸上的笑意完全收敛了起来。

余窈没有听到未婚夫的声音,仰着脑袋又小声问了一遍。

“他们,老的少的,好的坏的,都痴迷上了神佛。”萧焱冷冷一嗤,仿若天上的神佛真能下凡救他们似的。

痴迷神佛?!余窈双眼一亮,她知道要送些什么见面礼了,余家善于贩香制香,其中就有一种佛香很受各大佛寺的欢迎。

她可以送些余家的佛香,然后再加上佛经、佛雕等物,想必未婚夫的家人不会嫌弃。

她絮絮叨叨地将这些说出来,话音刚落屏风那边的烛光猛一下熄灭了。

“再聒噪一句,我就让人把你的嘴缝起来。”

语气冰冷的威胁令余窈闭上了嘴巴,她知道未婚夫这下是真的要歇息了,再打扰人怪不得未婚夫要生气了。

可还是睡不着怎么办?

余窈只怪自己昨日睡了太久,双目无神地盯着头顶的床帐,她开始强迫自己回想父母的面庞。

三年过去了,她怕自己忘了,每当不知道能做什么或者很伤心的时候就会想父母的脸,父母的笑。

“爹爹,娘亲。”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船身轻轻地摇晃,她的眼皮慢慢地阖上了。

而此时的船舱底下,一群人面色萎靡地围在一起正在瑟瑟发抖。

为首的两名妇人至今都想不明白自己如何惹上了凶名赫赫的武卫军,以至于她们刚到了苏州城就被关了起来。

“明明,我们都说了只是为了接世子的未婚妻入京,别的半点没掺和呀!”她们连着被关了好几日,已经变得狼狈不堪。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悬在她们头颅之上的那柄剑。

不管她们如何辩论,武卫军直接定了她们窥伺的罪名,将她们当做了细作,拿她们要问国公府的罪。如今,船要向京城驶去,留给她们的时日不多了。

“我们都听到了,有人假冒世子的身份,余家的宅子外还有武卫军围着,一定……一定是余家那天杀的犯了大罪引来了武卫军。武卫军查到余家小娘子和世子有婚约,才会将我们当成了细作!”一个妇人自以为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时大骂不止。

另一人觉得不是这么回事,摇了摇头反驳,“余家不过是一介商户,应该不会那么大胆,说不定和那个假冒世子的人有关。你先冷静下来,武卫军不像是要杀我们的样子。”

“到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他们不杀我们,我们也要完蛋了。不仅没办成夫人交代的事还为府里惹来了杀神,完蛋了,我们要完蛋了!”这妇人激动地大喊起来,面色紫红,她还有一句话瞒着没有说出来。

在武卫军的人审问她的时候,她吓的屁滚尿流,把这些年她知道国公府的隐秘也都给说出来了。

一桩一件,真要去查,偌大的国公府也不一定受得住。

***

次日一大早,余窈就醒了,她看着陌生的地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已经离开苏州城了。

窸窸窣窣地穿上衣服鞋子,她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声未婚夫。

没有得到回应,她就大胆地探出了脑袋偷看。

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看来看去,视线内空无一人,少女安安心心地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不仅浓密还很长,靠她一个人怎么也挽不出好看的发髻,余窈便一边走路一边垂眸去整理发丝,想着得去找绿枝帮她才好。

她一心二用,没注意到帷幔突然被一只冷白的手拉开,侧身撞了过去。

“不看路,你这双眼睛也没什么用,挖了吧。”微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余窈呼吸一顿,抬头看到了未婚夫挺拔的鼻梁以及殷红的薄唇。

还有,未婚夫敞开的胸襟……

“郎君,我,我不是故意的。”少女的脸颊浮现一抹窘色,眼珠子却像是粘在了男人若隐若现的胸膛上,心里想着未婚夫看起来很瘦削,但从她看到的……线条清晰分明,肌肉健硕流畅……

她直勾勾地盯着,眼睛一眨不眨,顺滑的长发披在她的胸前和肩膀上,映着她一张妩媚动人的小脸。

萧焱低头看人,微微眯起了黑眸,他从来不以为自己是正人君子,可也想不到会有人会这般盯着他看。

他想到这个画面,是真的会将那个人的眼珠子给挖出来,喂狗!

不过,当眼前的人换成了小可怜,他恶劣地唏嘘一声,修长的手指扼住了少女的下巴,往下一点点滑到她的衣领中。

“伤口这么快就好了啊。”他悠悠叹一口气,指腹狠狠地摩挲那一小块白嫩的肌肤。

船舱外,听到了动静的常平刚要命人端着洗漱的用具进去,就听到了少女闷在喉咙里的哼声。

“郎君,不要那么用力嘛。”余窈蹙着一对弯眉,想让未婚夫轻一些,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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