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的葬礼刚结束,咱就这么去跟宁宁要钱合适吗?”
龚致远嘴上纠结着,脚下的步子倒是没有半点迟疑。
“怎么不合适了,我房管局的朋友给我打电话,说宁宁把大姐留给她的房子卖了,昨天刚办好手续,你不在她手里有钱的时候要,等她拿着钱跑了,上哪儿找人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姐姐姐夫的骨灰还寄存在殡仪馆呢,宁宁总不能不管不顾的一走了之吧。”
“活人的着落都还没有呢,哪儿管得着死去的人,这几年就业环境这么差,宁宁拿着普通大学毕业证,能有什么竞争力?大姐这一走,留下的债全转嫁到她身上,我们两家各20万,这两年大姐也才还了6万,剩下的她要怎么还?”
“她能想到卖房子,就说明她不傻,知道给自己留后路,但你要是觉得她是为了卖房还债,那就大错特错了。”
听二姐龚灵这么一分析,龚致远那一点点的愧意瞬间被恐慌取代.
真要跑了,这钱可就打水漂了。
俩人很快到了锦宁所在的小区。
小区建于九十年代,斑驳的外墙,陈旧的基础设施,到处都是被时代淘汰的痕迹。
龚灵环顾了一圈,庆幸道:“要说姐夫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还就是咬牙买下了单位的福利房,小是小了点,但好歹也算一份财产,实在不行,咱可以先住进去,等她慢慢还。”
龚灵特意加重了那个“等”字,龚致远听出弦外之音,笑着点头应承。
“我早提醒过大姐,不能倾家荡产的医病人,癌症是治不好的,可她不听啊,到头来人财两空不说,还把自己搭进去,丢下宁宁一人,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可咱们也要过日子啊,我借给大姐的钱可是要拿给睿睿读大学的,真要没了,睿睿的前途怎么办?”
“那可不,我家老三马上就要生了,奶粉、尿不湿、幼儿园,哪样不花钱,咱也没办法不是,待会儿咱把情况和宁宁说说,她肯定会理解我们的,债要要,但关系也不能搞太僵了,对吧二姐?”龚致远试探着问道。
“我知道怎么做,你跟我思路走,压力还是要给到她的,不能真因为同情让咱们吃亏。”
“嗯嗯,我都听你的。”
说话间,俩人到了2楼,抬手敲门后,默契的把耳朵贴门板上听声。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俩人忐忑的神情均是一松。
还好,人还在呢。
锦宁正在收拾东西,曾经温馨的小屋仿佛一夜之间变得清冷空荡,该扔的东西都扔了,有用的东西全部打包完,竟然只装了两个中号的行李箱。
母亲临终前,顶着最后一口气,千叮万嘱让她留着房子托底,还说欠的债都是亲戚的,他们不会催,慢慢还总能还完,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她乖顺的应下了。
可她心里很清楚,这套房子根本留不住。
如果亲戚不旁敲侧击的催债,母亲怎么可能没日没夜的摆摊赚钱,最后把命搭进去。
30多万对普通家庭而言,不是小数目,母亲一走,二姨和小舅肯定着急,与其等他们上门霸占房子,不如提前卖了,能还一点是一点。
听闻敲门声,她停下动作往大门方向走,习惯性的透过猫眼看门外。
见到来人,她一点也不惊讶,沉沉呼出一口气后,拧开门锁。
“二姨,小舅,你们来了。”她挤出一抹淡笑,把人迎进屋子。
龚灵进屋就开始环顾周围,看着早已腾空的房子,以及客厅中央的两个旅行箱,给龚致远使了个眼神,好像在说:“瞧,我说什么来着?”
龚致远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道:“宁宁啊,前两天我们来的时候,家里不是这样的啊?”
锦宁把人领进屋后,就去厨房给他们拿水,并未看到俩人的小动作,但她知道他们的来意。
“我以为许阿姨会跟二姨说我卖房子的事呢,昨天我和买主去办手续时,刚好是她经手的,我本打算中午给您们打电话说呢,没想到您们一大早就来了,许阿姨这次的嘴巴倒是蛮严的。”
锦宁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一样,声音清凌凌的,不带任何情绪,却让听的人不自在起来。
龚致远更是老脸一红,这不显得他刚刚的话别有用心么。
龚灵拧开水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后,顺杆爬道:“你就算卖房子也没必要知会我们啊,难不成是卖了还债的吗?”
这话一出,龚致远立马挺直脊背看向锦宁。
锦宁没打算跟他们多待,干脆利落的解决了债务问题,她才能接着做后面的事。
她从背包里拿出现金和一张发票,“房子卖了12万,发票和钱都在这里了。”
“啊?就卖了12万!一平米才2400?!”龚灵难以置信的看着发票,表情像是亏了一个亿,“现在的房价均价□□千,好的地段上万,你会不会被骗了?”
龚致远也急切道:“这里可是旧城改造的中心地带,万一哪天政府拆迁,补偿款都不止十几万呐。”
锦宁当然知道这些隐藏的福利,母亲也是因为这个才让她无论如何要保住房子。
就为了那个“万一”,母亲宁愿累死自己,也没想过卖房减轻精神和经济造成的双重压力。
那个“万一”的代价太大,也太渺茫了,她自认承受不起,况且,债主也等不了那个“万一”。
她不想像母亲一样,被债务制造的焦虑和劳累活活压死,能还一笔算一笔。
就算等来了拆迁,保不齐又是一场无休止的算计,想想就头疼,不如趁现在,把渺茫的希望彻底斩断。
“二姨,您也说好地段才值钱,均价□□千那是新房,我这是二手房,面积也就五十平,房龄20多年了,老城区确实要面临全部拆除重建,但什么时候拆,拆哪个片区,这些都不是靠大家说说就能实现的。”
龚灵嗫喏着,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妈妈确实存了让我等拆迁的心思,可就算我等的起,您们也等不起吧,睿睿马上就要考大学,未来小侄女或者小侄儿即将要出生,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您们在我们家需要的时候雪中送炭,这份恩情我一直都记着,我能做的,只有在有能力的时候尽早还清,二姨,小舅,我妈妈的债我一定会还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当然相信你会还了,只是吧,咱不能跟政府拆迁似的,没个准信,你母亲走的这么突然,实在有些措手不及,你也看到了,我们各有各的难处,有些事情,还是得提前计划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吧?”
龚灵说着看了龚致远一眼,后者忙附和道:“宁宁啊,你别怪我们不近人情,世道艰难,我们又都是拖家带口的,但凡宽裕些,也不至于催你。”
“我知道的小舅,大家都不容易,所以我才想着先还一点是一点,既然都不能宽限,那你们给我个期限,我会按约定赔付的。”
锦宁知道他们怕自己无牵无挂一走了之,才着急忙慌的赶来催债。
只不过,她还是高估了亲情的分量,墙倒众人推的处境,她今天总算体会到了。
有了这话,俩人再次松了一口气。
互相交换完眼神后,龚灵拍板道:“那就在一年半之内还清,咱们重新写一张协议,如果到时候你违约了,直接走法律程序,不过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闹到对簿公堂这么难看吧。”
锦宁摇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破天我也不占理。”
“你放心,这一年半我们不会要你利息,把本金还了就行。”龚致远自认为大方的补充道。
“好。”锦宁颔首,默默在心里把这样的亲戚拉黑。
他们在银行定存利息基础上,加到每年百分之三的利息借给母亲,母亲每次还款,还会额外给他们的孩子买吃的用的,从没亏待过他们。
然而现在······
锦宁配合着他们重新签协议按手印后,俩人各自拿着六万块现金,笑逐颜开的走了。
锦宁垂眸看着22万的欠条,心中五味杂陈。
她再次扫视一遍自己生活了20年的地方,把爸妈的遗像装到背包里,拎着两个行李箱离开了。
一下楼,她就直奔小区停车场,把行李放在餐车后尾箱,坐到驾驶室计划着未来的生活。
母亲的去世,打得她措手不及,葬礼的花费几乎榨干了家里仅剩的钱,她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也只有两百块,好在还有这辆餐车,不至于让她露宿街头。
昨天晚上她简单盘点了一下存货,还有五箱烤肠,全部卖完能赚一千多,好歹也算起步资金。
想要在一年半内还清22万,除了做生意还真没别的出路。
母亲能靠着餐车养家还债,她也一定能行,总会好起来的。
这么想着,心里也不那么渺茫了。
她从手箱里拿出清洁用具,准备先把餐车里外好好打扫一遍,争取中午就能出摊赚钱。
手掌刚抚上门把,指尖和脑袋同时传来一阵刺痛。
下一秒,就听一道机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人类血液样本,绑定中·····】
【绑定成功】
【宿主姓名:锦宁】
【性别:女】
【年龄:23】
【身体状态:良好】
【餐车性能:厨具单一,餐车老旧,亟待改进。】
【扫描完毕,开启新手大礼包,免费为餐车升至1.0版,升级中,请稍后······】
锦宁还没从莫名其妙的系统绑定中回神,忽听车厢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动,车身随之抖动起来,颠得好似下一秒就要散架。
呜~不带这么雪上加霜的,餐车可是我最后的家当哇QAQ.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日更中午12点,打滚求收(在地上疯狂咕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