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制药
纪香兰细细想了想,既然有所求,就要投所好。
所求的事情越大,对应的礼就不能小。
她目光落在家中一株开得鲜红的山茶花上,花瓣由内向外,从深红色到淡红色渐变着,外沿还包裹着一层层银白色的花边,看上去煞是好看。
花开得极好,可见照料的人很是用心。
花,山茶花。
记忆倏然就像一本被翻开的书一般,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有法子了。
成为首富后的宋成自认为王为国和他们纪家的交情好,是因他曾数度从纪家得到白疕丸,用来治疗他的皮肤病。
这白疕丸后来随着奶奶去世、纪春堂的关门大吉,再无人所制,王为国便不再来纪家求取此药了。
后来宋成想托王为国的人脉去办事,特意找过治疗皮肤病的药给他,奈何不奏效。
纪香兰于一滩烂泥中,仿若看到了事情的转机,她脸上的神情不禁有些惊喜。
在她跟奶奶学药草的那些年间,奶奶确实提过白疕丸的制作。
现如今,家中所有书册早已被临时委员会人员收集带走,书房空空荡荡,就连奶奶的针灸医学笔记也被一并带走了。
然而值得庆幸的是,纪香兰发现她脑子里有这条方子。
难怪书中提及她冰雪聪明之际,她本人总有一抹优越感的自傲,她的记忆力确实有过人之处。
她高兴了一会后,又叹了一口气。
纪春堂关门后,城里再无医馆。
即便知道药方里仅仅只需要桃叶和侧柏叶,都一时不知去何处可寻。
家中确实有奶奶留下的许多珍贵干药材,但是偏偏是如此普通的物什没有留下来。
杜初春见她表情有些怅然若失的模样,开口问道,“怎么了?”
纪香兰:“我想到一个方法,但是缺了一些侧柏。”
话音刚落,对面的杜初春倏然沉默了一下,她抬头看向窗外。
“要侧柏叶?据我所知,现在这一片已经没有这个了。”
纪香兰点头,“正是。”
杜初春再问:“那侧柏的根茎可否?”
纪香兰一惊,“当然可行,妈你知道哪里有?”
杜初春听了纪香兰说后,笑得灿烂:“自是家中。”
家里的干药材里根本没有这一味,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那杜初春说的又在哪里?
在纪香兰疑惑的目光中,杜初春拿起了手掌大小的小锄头走向院子。
“你奶奶生前种过,既然是种过,我就有办法能分辨得出来,只要是根茎类的植物,就算我不知道种类,我也知道怎么分类。”
纪香兰惊喜:“老妈,你太棒了!”
那事情就好办了,因为桃枝她知道哪里有,就在大门的边上。
这桃树枝还是赵妈换上去的,她说过在她家乡里家家户户都悬挂着这桃枝来辟邪。
近来闹运动,赵妈便将这桃枝取了下来,做成一柄掩人耳目的扫帚,靠在门边上了。
纪香兰去到门边将扫帚取出,揪着扫把上的桃枝一条条摘下来。
远处的两名纠察员一脸莫名的看着她们,一人玩扫帚,一人玩泥巴,莫不是受刺激大了,疯了?
两人将清洗好的枝条给拿到厨房后,顿时对着灶台有些发愁。
厨房里头有一个土砖砌成的柴火灶,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别致的小煤炉。
别说纪香兰不会用,杜初春连生火都是一个难题。
两人在里头鼓捣好了一阵,拿着火柴盒掏出火柴划拉了一下,想当然地干透玉米芯子很难点着。
因为两人没什么经验,又不舍得倒点油上去,来回点了几次后,倒是点燃了。
纪香兰立马坐在小矮凳上,拉着鼓风机拉得手都酸麻了,这火终于被点起来了。
火钳将放在角落边的蜂窝煤塞了进去,她起身将桃叶和侧柏叶加了两碗水煮开,水煮开的时候,空气霎时弥漫着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杜初春咋咋口舌,盯着锅里那翻腾的汤水问道:“这味儿怎么这么怪。”
“不止味儿怪,不过我没做成吃的,我记得奶奶和我说过这东西吃起来会刺喉咙,因为有柏油的缘故,可谓是良药苦口呐”
足足熬了将近大半小时才熬成汤汁,等汤汁浓稠时,想控制火力,这会两个人有些傻眼了,这煤炉子不会用啊!
杜初春弯下腰去看了看,火的大小控制肯定和接触氧气多少有关。
纪香兰也想到了,她看到炉子下头有个小闸门,扭了一下,发现火小了。
从缝隙往下看,原来是中间有一层隔板会挡住火势。
见熬得差不多了,她才往里加入石灰澄粉,趁热将黑糊糊的团子铲上案板。
石灰和澄粉几乎是家里必备的,全都是现成的材料,兴许就是为了制药留着的。
杜初春看着女儿麻利的动作,忙问:“然后怎么做?”
“妈,你帮忙搓成一颗颗三厘米大小的丸子就行了,刚加了蜡油,成型快些。”
杜初春依言做着,嘴里不禁叨了一句,“这有点……”
纪香兰:“。”
“求别说。”
杜初春无视纪香兰刀过来的眼神,问了句,“这有什么用?”
“妈你还记得王为国手上那些红色斑块吧,那是牛皮廯,白疕丸我加了蜡油进去,将它改良成热熏用的了。”
说是红色斑块,其实确切应该说是斑块边上,还有着银白色鱼鳞一般一小块一小块的斑点。
这皮肤病可是慢性病,难以根除,所以他才和奶奶求药了这般久也没治好。
并不是奶奶医术不行,而这病本就不是一两副药就能根治的,且极易复发。
纪香兰将这些诚意满满的丸子拿着小瓷瓶装了起来,杜初春也想跟着去,只她这走路的速度,只怕会成了累赘。
若说几人穿书以来,有什么外形上的变化的话,怕也就是杜初春这双小脚了。
按照书中的剧情,她这脚是从七岁那年就裹起的,这双彰显身份的脚是越小越好。
她现在脑海里还有着那段记忆,让她感恩的是,她的母亲没有让她遭受从高台上跳下来摔断脚腕骨头这份罪,而是选择了硬捆。
即便如此,硬捆也是一件让人生疼的事情。
脚骨被硬生生捆住,拉扯得变形,又怎么可能好受。她小时候还疼得发了好几次的高烧,好几次都偷偷松了绑,后来她母亲一旦发现都会捆得一次比一次紧。
她在刚穿过来接收记忆的时候,还吐槽道:“这年代还有这么小的脚,看起来比小孩子的都还小。”
说是小孩子的脚都抬举她了,脚背高高的隆起,脚尖被绑得极尖,畸形得很。
纪香兰不知杜初春所想,摆手,“不用了妈,在家里等我消息。”
“那你快去快回。”
出门的时候,她身上装着的药丸瓶子被搜了出来,由于制作药丸的过程,这两个小姑娘也看着,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把本打算一并送给王为国的邮票本给没收了。
“按照规定,这个邮票本你无权带出。现在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待定充公物品。”
呵,不就是挑着值钱的来扣押么。
纪香兰并没有选择和她们起冲突,既然不让带那就不带。
她都做好了打算,若是药丸都带不出来,她就在外面找个地儿再做一次,树枝总不能不让带吧?
纪香兰拿着地址步行着,找了那有轨电车,挤了几趟都挤不上去。
由于电车是最便宜的交通工具,才一毛五分一趟,所以机关单位坐的人特别多。
黄虫面的坐一次要五毛,现在的纪香兰有些舍不得花这个钱。
走路过去要一个小时左右,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腕间的小表盘,还是招手拦了一部黄虫面的。
耽误事就事情大了。
桂花路那头倒显得冷清许多,许是军属大院的缘故,没人敢在这里闹事。
王为国住在小海天部队的大院,这一带人烟稀少,位置比较偏僻,小车夫本来还想要临时加收钱,结果一听停的地点是军区的大院,顿时声都不敢吭一道。
车夫停在了桂花西路街的二十三号,再往里走就是大院的正门。
院子就一个正门和后门,后门是出口。两个门口都有军人在站岗。
早上出的那一会子太阳,这会又开始阴沉沉下起雪来,变化无常得就像是这时代的步伐一般。
纪香兰迈下车子,车子因她下车的动作明显晃了一下,雪花就落在了她翘起的睫毛上,这座军区大院给人的感觉一如雪花那般。
由于是第一次去军区大院,纪香兰没想到才刚靠近就被拦了下来。
“您好同志,我想来拜访一下王为国先生的。”
站岗的小哥没有多问她什么,只简短问了一句,“请出示出入证。”
出入证?
纪香兰有些懵了,显然不知道要出入军区大院,必须有相关部队或者机关所印制的《出入证》为凭证。
那可怎生是好?她根本就没准备这东西。这是军区大院,显然没有出入证,守卫是不可能让她进去的。
“你们什么关系?”部队小哥显然知道她没有出入证了,这会再问道。
纪香兰:“是这样,他是我父亲的好友,我有事想拜访一下。”
“那你去申请一个临时访客文件。”
纪香兰没想到,她人没进去,就被一个证件给难倒了。
本来时间就紧迫,如今还得回学校找证件专办员去申请,开了介绍信还不能进来,得专办员和保卫处对接过后,她这边才能凭借临时访客证进出,有效期只能一天。
如若像是开介绍信那般快速,那一切好办,偏生不是。
法理之外不过人情,于是纪香兰软下声音恳求道:“同志,我真的有急事,你看这样成不成,我去传达室登记一下,要不我回家拿一下户口簿来压着,你看成吗?”
小哥显然并不接受,严肃摇头,坚决道:“不行。”
他大手一划,示意她往外走一些,忽然他朝她身后举手敬了个军礼。
纪香兰反射性扭头也跟着朝身后看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缓缓开进一辆军绿色的跃进牌大卡车。
车上坐着两人,挡风玻璃灰白灰白的,车上两人的面容让人看得有些不真切。
是两名穿着军装的男人,确切来说是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