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虽说有过成功赶集的经验,但这次毕竟要去商市,加上朱月娘不去,只有沈映自己,陈氏还是不太放心,拉着她又叮嘱了好一会,尤其提醒她看到差役问话千万不要不耐烦,问什么就答什么。

沈映听得认真,神色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陈氏确定自己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这才把背篓交到沈映手里,“镇子里人杂,你自己当心着些,莫贪玩,早些回来。”

沈映点头,这才发现肩膀那块的麻绳上多了两块布,她捏了捏,里头还垫了一层稻草。

布的花色不一,一看就是用碎布头拼的,针脚却很细密。

沈映看着陈氏发红的双眼,低声道,“您早上起那么早,就是帮我缝这个呀?”

天蒙蒙亮的时候沈映迷迷糊糊醒了一次,发现陈氏起床穿鞋,还以为她去上厕所呢,没想到居然是帮她缝肩带去。

沈映心头柔软,握了握陈氏的手,真心实意道,“娘,谢谢您。”

陈氏却有点忸怩,“你这孩子……这有什么谢的……”

早上时间紧,她做得匆忙,只往里头塞了点秸秆,陈氏忍不住想,等再过几个月,水塘边上的芦花开了,她就往里头垫上一层芦花,到时候沈映背着就不磨了。

来钱还在稻草堆里趴着,蕉叶上的早饭已经舔得干干净净,看见沈映出来,立马蹲直了身子,轻轻摇了摇尾巴。

它的肚子真挺大的,蹲着感觉都快挨着地了。沈映早上本来看看它肚子里的崽,但是她往前头走进步,来钱就往后退几步。

见它不愿意,沈映也就没有强求。

陈氏站在屋外,直到沈映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才进屋。

今天没有集市,黄土路上就只有沈映一个人。

陈氏给加的那层垫布果然有用,上次她还没走二里地就磨破了肩,这回走了三里才开始咬牙切齿。

这次没了朱月娘的帮忙,沈映走走停停,半个时辰的路愣是走了一个时辰才到。

好在她知道自己的德性,特意提早了出门,所以也没来晚。

城门口人不多,稀稀拉拉地排成一行,大部分都挑着担子或者推着车,还有一些是空着手的,估计是进镇子里置办东西。

沈映没急着去排队,而是站在一旁观察了片刻。

玉带镇并非重镇关隘,城门口的兵卒看起来懒洋洋的,基本随口问两句就能放行,除非那些口音听起来不像本地的,才会要求出示路引。

沈映瞧了一会,就站去队尾,跟着人往里走。

排到她守卫都没正眼瞧她,打了个哈欠,按部就班地问了几句,哪里人,进城干什么云云。

沈映一一作答。

守卫听完抬眼看她,皱眉问道,“小塘村,你是农籍?”

沈映点头。

“不好好在家里种田,怎么想着来卖东西了?”

沈映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这才答道,“我爹服徭役没了,家里就剩我娘和弟弟妹妹,吃不起饭,想来镇子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挣上几文钱买米下锅。”

守卫听了,脸色和缓了不少,春汛决堤淹死了不少壮丁,他一个表兄也被冲走了,还好命大,抓住根浮木,在水里泡了两天才上岸,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守卫看了看她身上的背篓,便道,“既然是自家做的东西,那就不算货物了,只用交一文的入城费,进去吧。”

沈映赶紧掏钱,走之前守卫又叫住她,“你这样的,以后去城外头的集上卖卖就行,进商市不值当。”

沈映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本朝政策重农抑商,若是些日常生活用品之类的零星琐碎交易,官府是允许的,也不用额外交税,进城也只用交入城费。

可如果要是在商市正儿八经做买卖,那就得按商税来交。

沈映把剩下的八枚铜板收进怀里,朱月娘说过,镇上有两个商市,一个在北城码头,还有一个开在南城。

她打北城门进的城,就准备就近先去码头那个商市看看。

倒也不难找,沈映跟着和她一道进城的小摊贩,走过进城的那条石板路,再拐过一道弯,迎面就扑来喧闹的人声。

商市果然比集市热闹不少,尤其是卖吃食的,沈映还没走过长街的三分之一,就看到了七八家卖包子或者汤饼的,看卖相比集上强不少,价格虽然差不多,份量却不如集上足。

肉铺也有好几间,不止有猪肉,还有羊肉,羊肉就贵多了,要二十五文一斤。

沈映看着那肥嫩的羊腿磨牙,最后还是悻悻离去。

再往里头走,就有好些卖饮子的,紫苏饮二陈饮桂花饮……应有尽有,这些算是她的潜在竞品,所以沈映重点观察了一下。

饮子都装在锡壶里,两文钱就能买一海碗,加糖的话就卖三文,倒也不贵。

长街走到底就是码头,码头上泊着好几艘三桅帆船,一群苦力们正在热火朝天的卸货。

沈映觉着这大概就是她最大的客户群体了。

沈二还在的时候也去码头上扛过大包,工钱按天结算,四十文一天。

沈映心里默默盘算,她这次不止带了翡翠冻,还带了满满一竹筒的糖水。

若是作为消暑解渴的饮品卖,一勺翡翠冻,搭上糖水,卖三文钱应该还算合适,当然,想要从那些卖饮子的人手里抢生意,那她肯定还得想点别的办法。

沈映看那些苦力们基本都三五成群的,琢磨着到时候或许能搞搞几人同行,一人免单之类的模式来揽客。

打定了主意,沈映便开始寻找合适的摊位,商市的摊位都要收费,价格不等,按位置好坏定价,选好摊位后,只用找到集市里穿着皂衣的小吏交钱就能摆摊了。

沈映有心挨着码头摆摊,就是不知道怀里的铜板够不够交摊位费。

码头的摊子不少,沈映一路走来都没寻着空地,找人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地方人气旺,月头就被人预定光了。

沈映不免郁闷,便找了个荫凉处歇脚,准备待会再往外走走,还没摘下背篓,就听后头有个声音让道,“哎,这可不是摆摊的地方啊,挡着我卸货的车了。”

沈映回头,就看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还是丝绸!

沈映眼前一亮,要知道本朝的平民多穿麻衣裋褐,方便日常劳作,而这种穿着丝绸长衫的,那十有八九就是个有钱人啊!

沈映往边上挪了两步,弯着眉眼笑,“对不住,方才没留意。”

又舀出一份仙草冻,浇上糖水笑吟吟地递过去,“这是自家做得吃食,消暑解渴,郎君可愿尝尝?虽说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却胜在新奇。”

听说是自家做得,那年轻人原本没当回事,可一听她说新奇,就乐了,“能有多新奇?”

沈映微微一笑,“不是我托大,这翡翠冻,想来整个玉带镇,我家是独一份的。”

那人只当她是夸大其词,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一仰脖直接倒进嘴里。那人咂了咂嘴,这才评价道,“入口清甜,回味有股草木涩香,倒有几分乡野意趣——若是配上酪浆,想来味道会更好些。”

沈映心说你看我像加得起酪浆的人么?

却还是顺着他的话拍马屁,“我只道加糖水味道已经极好,倒没有想到还能加酪浆,看来郎君是个懂吃的人!”

一副受教了的钦佩模样。

那人被她哄得果然笑得一脸欢畅,没想到这小娘子看着年轻,却这么会说话。

沈映趁热打铁推销,“郎君要是喜欢,不若买点回去配酪浆尝尝?三文钱一份。”

她原本想着他能买个七八分就算不错了,没想到那人摸着下巴,问道,“你这里头一共有多少?”

沈映震惊,这是要一口气包圆儿的阵仗啊,当下看那年轻人的目光都炙热了几分。

“约莫还有个五十份。”沈映脆声道,她这次一口气带了满满一陶锅。

吴照本来还有些迟疑,可眼前的小娘子姿容秀丽,目光灼灼,倒叫他不知怎地生出几分豪情来,当下不假思索道,“我全要了,直接送去南城的照鸿茶楼便是!”

吴照从腰间解下一枚木牌丢给沈映,豪迈道,“交给掌柜的,他自会付钱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