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布又花了十五文,朱月娘要算她便宜些,沈映没同意,在商言商嘛,两个人拉扯了半天,最后朱月娘硬塞给她一把白菜,“自家种的,再不收我可要恼了!”
沈映也就没推辞。
回家半道上就遇见陈氏和小燕儿出来寻她。
小燕儿看见她,欢呼一声,撒开陈氏的手直接冲过来抱住沈映的腿,仰着头看她,“姐姐,你回来啦!”
陈氏跟在她后头,见沈映走得满头大汗,忙上前来要帮她背背篓。
背篓拎起来沉甸甸的,陈氏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了一沉,看来沈映这一趟不怎么顺利——
不过人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就好,陈氏本来也没指望她真能卖出去,只不住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怕沈映不高兴,陈氏憋了一路也没敢问她翡翠冻卖出去了多少,好容易回了家放下背篓,刚想把小燕儿支开问问沈映。
还没来得及张口,小燕儿就直接扒着背篓往里瞧,好奇道,“姐姐,都卖掉了么?”
“燕儿……”陈氏赶紧拦她。
却看小燕儿满脸疑惑地抬起头,“噫?里头怎么装的米呀?翡翠冻呢?”
本来在外头磨石锄的沈明舟听见动静,也不动声色地走了过来,却没进屋,只是蹲在门口,继续吭哧吭哧地磨着石头。
沈映揉了揉小燕儿的脑袋,逗她,“当然是我会变戏法咯,你再瞧瞧还有什么?”
闻言小燕儿果真就伸手进去搬陶锅,可是她人矮力气小,整个背篓差点被她扒翻了。
陈氏也惊讶地扬起眉,那陶锅里装的,可不就是米么!
“这米……是你买的?”陈氏还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满满一锅的糙米——这锅虽然不大,装满也有五升。
陈氏记得之前去集上,糙米要四文钱一升,沈映这是一口气就挣了二十文?
竟然比去镇上当一天浣洗娘子赚的还多?!
沈映忙扶住小燕儿,“别打翻咯……底下还有一半粟米呢。”
中间就隔了几片芭蕉叶子,要是混在一起,那就只能顿顿吃两掺饭了。
沈映把陶锅小心地端了出来,递给陈氏倒进自家的米袋子里。
陈氏算术不行,光是糙米还能算明白,一听还有一半是粟米,就算不过来,不过肯定有个十几文,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才把糙米倒进去,小燕儿又大声嚷嚷了起来,“还有鱼!娘!姐姐买了鱼!”
这回不只是陈氏,连沈明舟都震惊地转过了头。
“你还买鱼了?”陈氏过去一看,俱是些巴掌长的小鲫鱼,用秸秆串成一串,大张着嘴,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多少文?”陈氏第一反应就是鱼贩子欺沈映年轻,拿死鱼充数。
“一共十文。”沈映把鱼和白菜都拿了出来,“白菜是月娘姐姐给的,不要钱。”
又拿出从朱月娘那买的麻布,“还买了块布,十五文。”
“啊……”陈氏已经被沈映这一连串的话砸蒙了,颤声问道,“映姐儿……你……你这是赚了多少钱?”
沈映从怀里掏啊掏,掏出还剩下的九枚铜板,“一共五十文,买了这些东西,就还剩九文钱。”
五十文?
要知道那些叶子都是山上摘的,这五十文几乎就是净赚啊!
陈氏张大了嘴,下意识就开始掰手指,“一天五十文……那一个月……”
她掰了半天,数不明白,沈明舟在旁边接话道,“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文。”
“一千五百文!”陈氏喃喃道,几乎要被这个数字吓得晕过去。
沈映摇头,“没这么简单,集又不是天天都有的。”
而且她今天瞧着,来集上的百姓的消费力都有限,除非生活必需品,像翡翠冻这种只能吃个口味,又不能饱腹的东西,大家也就是买个新鲜劲罢了。
不过这种话,现在说出来未免太扫兴。
沈映拎起那串小鲫鱼,“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做饭吃吧。”
“哦……”陈氏显然还沉浸在一个月赚一千五百文的震撼中,站起来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这鱼都死了,我们暮食就吃鱼汤吧?”
沈映表情瞬间有些微妙,以陈氏的厨艺……这鱼汤……
不敢细想!
沈映:“还是我来做好了,您开荒辛苦,歇着吧。”
她拿了菜刀,要去屋外头收拾鱼,小燕儿自然是寸步不离的跟着。
陈氏却是搓着手一脸纠结,从来都是别人吩咐她去干活,突然沈映让她歇着,陈氏一时连是坐是站都不知道了。
沈映看她一脸无所适从的样子,想了想就道,“要不您帮我把那把白菜洗了,还有那块麻布,我做翡翠冻要用的。”
“哎,好!”果然听见有活干,陈氏反而轻松了,拿了东西就往泉水那走。
小燕儿早就打好了水,蹲在那聚精会神地看着沈映剖鱼。
内脏丢掉,鱼腹的黑膜也要仔仔细细洗掉,不然腥的慌。
沈映动作麻利,不一会的功夫就把鱼都收拾好了,内脏交代小燕儿埋去地里,省的招虫。
鲫鱼的吃法多种多样,清炖、红烧、干酥,都好吃,不过那样又得占着锅不好煮饭,所以沈映打算借鉴一下“丐帮”烤鸡的方法,做个叫花鱼。
葱姜蒜和鸡枞通通切碎,再用酱油、料酒、盐巴调成料汁,每一条鲫鱼都认认真真从里到外抹上酱料。
小燕儿捧着一大团土蹬蹬蹬跑了过来,“姐姐,这些够么?”
“尽够了。”沈映不方便洗手,就让小燕儿来和泥巴。
沈明舟路过时看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两个人不是做饭么?
怎么玩上泥巴了!
腌好的鱼用蕉叶层层裹住,又用叶茎捆得结结实实,再用泥巴裹了几层,用灶灰埋住,这才吩咐小燕儿生火。
上头正好煮饭,两不耽误。
小燕儿两只手上都沾着泥巴,却还是蹲在灶台前不肯走,目光灼灼地盯着火光里的那团泥巴,仿佛这样盯着,鱼就能熟得更快些似的。
或许真是因为感受到了她目光的压迫,没一会儿的功夫,米饭香和肉香就伴着跃动的火苗一阵一阵地往外飘。
陈氏在泉边洗好白菜和麻布,转过身就看见自家方向已经升起了袅袅的炊烟,风吹过来都带着饭菜的香气,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小燕儿和沈映在说笑。
陈氏拿着东西怔了好一会,眨了下眼,不知怎的就滚下两行泪来。
分家出来之后她晚上就没睡踏实过,连梦里都在担心日子过不下去,自己和几个孩子活活饿死,直到现在,她才觉得这日子是真的有奔头了。
陈氏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这才拎着东西往回走。
沈映正打算让小燕儿去叫陈氏呢,就看陈氏自己进来了。
“娘,快来!姐姐做了……做了花花鱼!”小燕儿没记住名字,就记得里头有个“花”字。
陈氏答应道,“来了!”
声音都比平时亮些,倒让正在用烧火棍往外拨叫花鱼的沈映又抬头看了她一眼。
陈氏怕她发现自己哭过,一遍假装扇烟一边说,“正好站在下风口,这给我熏得啊……”
沈映一听也跟着点头,这石头搭的灶台属实是不太行,风一吹火星子连着灶灰四处乱飞,一不留神就迷了眼。
厨房她是没钱盖,但是弄些泥来把灶台修缮一下应该没问题。
不过这事儿也不急——眼下最要紧的是,吃饭!
沈映重新把注意力移回叫花鱼上,外头裹的那层泥已经干透了,烧火棍略在四周敲一敲就簌簌往下掉土块。
鱼的鲜香和蕉叶的清香彻底没有了阻碍,像长了脚似的顺着他们的鼻腔就往肚子里钻,唤醒了里头的馋虫。
“好香啊!”小燕儿口水都淌下来了,赶紧挪远了一点,生怕滴到鱼身上。
沈映用筷子揭开蕉叶,露出里面油亮酥软的鱼肉来,连骨头都被煨透了。
她本来还想再炒一盘白菜,可看见这烤鱼,沈映也有些绷不住了。
陈氏更是没有二话,一顿饭两个菜那是在沈家逢年过节才有的待遇,今天有鱼肉吃,还吃白菜做什么!
也不用碗装,蕉叶就是现成的盘子。饭盛好了,却没人动筷子,反而齐刷刷地看着沈映。
沈映有些懵,“都看着我做什么?快吃呀。”
小燕儿捧着碗,小声说,“姐姐,你忘了分鱼呀。”
沈映这才恍然大悟,之前在沈家,是没有自己夹菜这个说法的,饭菜做好了,由沈婆子分,各人只能吃自己碗里的。
现在分出来了,陈氏他们还保留着以前的习惯,只不过分饭的人由沈婆子变成了沈映。
沈映拿起筷子给小燕儿夹了块鱼肉,“分什么分,自家人吃饭,想吃就夹!”
“啊?不分?”小燕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沈映又往陈氏碗里夹了块鱼肉,“嗯,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氏愣了愣,也给沈映夹了块鱼肉,“嗯,不分了!一起吃!”
一旁的沈明舟端着饭碗:??
算了,他还是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