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说难听话的这个男人,就是温苓的三叔温绍龙。

龙,老头子这么疼爱这个幺子,他盼着幺子幺心肝能成龙成凤,所以才取了这么个名字,可是实际是什么?

温苓从小就知道,她这个三叔性情霸道又计较,无利不起早,以为自己牛逼plus,实际上能力平庸资质平平,只有一张嘴会吹牛。

温广白查出癌症后决定退居二线,越过了二叔三叔,直接选定妹妹来接班,这事在一开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首先要面对的压力是来自于老头,温苓是女孩,仅此一条,老头那儿就说不过去,毕竟他一直觉得,家业这种东西该传男不传女,否则以后还姓不姓温可不好说。

其次就是温苓的父母,他的二叔二婶虽然在家不招老头待见,是没话语权的小透明,但确实是爱自己的女儿的,他们知道温苓很想当医生,为此努力学习了这么多年,并不希望她被迫放弃理想,为了这个家改变自己的人生规划。

最后就是蹦跶得最厉害的三叔,温绍龙对温苓可能继承家里生意这件事意见最大,他一方面认为自己是男丁,是香火,天生就比女人强,温广白不行了,那就应该由他上位。

二是温绍龙和温苓的关系很差,差到他们曾经在过年的时候当众大吵特吵差点动手的地步,想也知道,温苓一旦拿到这个家的话语权,他的日子肯定没现在好过。

于是他在家上蹿下跳,极力向老头吹耳边风,说什么:“丫头片子有什么用,迟早要嫁出去,到时候把祖宗基业都送人了,老爸你到时候梦里都要被祖宗追啊,有什么颜面见他们!”

“阿苓才多大,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人脾气又差,还没学过经济管理,我们家又不是有千万身价等着亏了给小孩攒经验,要是一个不小心就要关门倒闭,老爸,那可是你几十年心血!”

“阿苓哪里比得上文元,文元正经财经大学工管专业毕业的,成绩那么好,又是你孙子,老爸你不放心我,难道还不放心他吗?”

“我知道我们是三房,最不该碰这些,但广白现在身体不好,延延才刚出生,又不可能接班,还不如让广白带带文元,到时候等延延大了,再让他接班,以前古时候不都有这种的吗,等皇帝大了再亲政。”

延延是温广白的儿子温延,温广白确诊胃癌时,他才刚出生不到半岁,还在吃奶。

而温文元就是温绍龙那对龙凤胎中的儿子,温苓那个从小到大都人嫌狗憎,跟他爸一丘之貉的堂弟。

老头被他劝得心动动,看温苓的目光跟看偷家贼似的。

他在家搞风搞雨,温广白倒是沉得住气,先是来问温苓愿不愿意跟他学做生意,温苓知道他愿望就是能把温家剩余的产业重新做起来,也愿意帮他,就答应了。

她答应了,温绍扬夫妻俩那边就不存在阻碍了,温广白接着去解决老头和三叔。

他对老头和三叔说:“三叔想接手生意无可厚非,都是一家人,我只想在我死之前看到温家蒸蒸日上起来,爷爷,我现在这个病怕是活不了多久的,你到时候肯定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临死前就这一个心愿,你总不能不让我实现吧?”

老头听了心里大痛,一面叫他不要讲晦气话,一面又说:“那你带带你三叔,帮帮他。”

说到底就是不愿意让孙女碰生意呗。

温广白说好,“不过我也要看看三叔的基础,我们家的生意,汤店也好,凉茶也罢,甚至是干货行,东西都少不了跟中医中药有关的,用的药材都有自己的特性,用错了会相冲相克,万一客人吃了出事,那可就不是赔掉名声这么简单的了,分分钟摊上官司。”

所以他提议考试,还为了以示公正:“一,阿苓和文元一起参加考试;二,爷爷和我各出一份卷子,到时候现场抽签决定用哪份。”

温绍龙说不公平,说温苓就是学这个的,这样明白着是偏向她。

温广白说是,“我就是偏向她,我就是看她是学这个的,才会选择把生意交给她,要不三叔你先去把中药学背一遍?”

又说:“三叔你也不是学工管学经济的,这么多年了什么成绩都没做出来,不如阿苓年轻,还不如她有专业背景,生意交给你,就不怕爷爷梦里被列祖列宗骂?”

呐,这就成了长房长孙和幺子幺心肝的对决了。

老头手心手背都是肉,左右为难,最后犹犹豫豫的还是同意了。

这一点头,结果是什么已经毫无悬念。

老头就算再不看重孙女,也不得不承认,温苓是她这一辈四个孩子里最会读书的,因为她不仅聪明,还不服输,心里总别着一股劲默默的努力,所以学习成绩比温广白当年还好。

除此之外,他们的父亲同父同母这一点,也让温广白更倾向于培养她,尤其是她还很听话,肯听他教,而不是像温文元自视甚高,对他说的经验总是先入为主的怀疑。

所以不管三叔怎么算计,最后都事成定局,温苓被温广白带着去认人,店里的员工,还有各位供应商,以及店面前后左右的邻居,主要是跟她说这些人的背景和为人处世。

他亲自带了温苓半年,直到不得不去做手术,才放手让温苓自己去做事。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别提多让她忐忑了,每天都绷着神经,生怕出点什么事,好在一切都还算顺利。

她越是没出差错,温绍龙就越恨,每每说起都是:“这谁不会啊,换了我我也行。”

他上蹿下跳,甚至还想串通一个供应商给温苓下绊子,招数大概就是骗她花大价钱买次品吧,反正这行让人防不胜防的坑多,只要最终达成目的就行。

温苓刚入行,就算有温广白带着手把手带了半年,也还是经验不足,真就被套中了,不过她半路又反应了过来,损失不是很大。

那次她问出来这事和三叔有关以后,回家大闹一通,把温绍龙住的房间砸了个稀巴烂,甚至拿着扫帚从楼上追到楼下,一扫帚拍到他的背上。

不管其他人怎么拦,他们怎么骂她不尊重长辈,都没能让温苓消气。

温苓骂他:“长辈?他都要我死了,算个屁长辈,要不是看在小奶奶的份上,我立刻找人套麻袋把你做了!不能打死,断手断脚也可以!”

温绍龙更是气狠了,连连骂温苓是疯子,从那以后他们的关系更差,一点面子情都没有了。

事情最后以老头子把家里的干货行分给温绍龙,并且明确说是提前分家而结束。

接着温苓的生意越做越顺,汤品和凉茶的种类被她调整过,改成按照时令变更出售的种类,时不时还增加几样新品,多少是给客人一些新鲜感,再加上找些探店博主来做广告,店里的生意明显有了起色,在网上说一句温氏炖汤或者温氏凉茶,都会有网友跟着说啊我也吃过他家。

原先温苓是住老宅的,老头不肯让她搬出去,说的是:“女孩子一个人住多危险,万一遇到有心人,被骗了,你爸妈可要难过了。”

呸!谁不知道这个糟老头子什么意思,不就是怕她不住家里了,他不能时刻掌握她的动向么!

偏偏她爸妈也确实不放心她自己出去住,于是也劝她不要搬出去,这事就暂时搁浅。

直到去年工厂正式投产以后,温苓才终于开始张罗着搬出老宅,老头要阻拦,她就拿店里的事当理由:“离家确实远了点,每天早出晚归我受不了,要不我不干了,诶,三叔不是想接手家里生意么?我过完瘾了,该学的也学会了,要不换三叔来吧,我找别的生计去,省得老爷子你天天被害妄想症发作,怕我把家产都卷走送人。”

老头怎么肯,他好不容易看到温家重现辉煌的曙光,这几年经常能听到老伙计夸他有个好孙女,奉承他家汤店和凉茶铺在网上都有名气,当然不愿意再回到默默无闻甚至半死不活的状态。

——可见他对幺儿子的能力有多少也很有清醒的认知。

温广白也跟着说:“我身体不好,没法再手把手教第二个了,其实阿苓能做得这么好也跟我没关系,主要是她有想法有勇气,就算她另起炉灶,我相信也可以做得很好。”

况且温苓还把三叔的女儿温黛弄进了厂里,委以副总的重任,已经算对三房仁至义尽了。

温苓已经管事三四年,老头早就被温水煮青蛙,知道自己反对也白反对,索性闭嘴默认。

反正温苓很顺利的搬了出去,一个月固定回去两次,其余时间非必要不回老宅,反而是父母和温广白夫妻俩时不时会带着延延去她那儿坐坐,偶尔小奶奶也会一起。

因此她回家,三叔温绍龙才会连讽带刺的称她为稀客。

“我一个月还固定回两次就能算是稀客了,那我三婶怎么说?”温苓笑眯眯的,眼睛里满是挑衅,“我三婶上次回娘家不会是过年或者清明吧,都大半年没回去了,这岂不是更稀客?三叔你这样可不行啊,哪有你这样当人女婿的,太不孝了。”

自从温苓生意做起来以后,她的嘴皮子功夫愈发的溜,一大段话就扔向温绍龙。

温绍龙闻言立刻就拍着茶几站起来,要跟她吵架,却被妻子苏巧一把拉住。

“好啦,阿苓今天回来是有重要事的,不是回来跟你吵架的,你能不能分点轻重,多大年纪了。”

说完又冲温苓抱歉的笑笑:“阿苓别跟你三叔一般见识,他没读过什么书,不懂礼数,你多包涵,大家都是一家人。”

温苓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她这个三婶,虽然平时看着话不多,但却精明得很,局面对自己有利的时候,就放任三叔在前面冲锋陷阵搅风搅雨,一旦事情不对,她就立刻出来劝架。

不过看在对方从不得罪她,教出的温黛还算有点本事的份上,温苓也愿意给她几分面子。

温绍龙被老婆拽着坐了回去,温苓左右看看,没看到大嫂秦晓和小侄子的身影。

就问:“大嫂和延延呢?”

“延延说很久没去过游乐场了,趁周末,我让你嫂子带他去玩玩。”温广白笑着应道。

温苓哦了声,仔细观察了一下温广白的脸色,见他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就问:“大哥最近没休息好吗?身体感觉怎么样?”

温广白笑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温苓一听这话,立马警觉:“你哪里不舒服?”

她面上的关切显而易见,神情比刚才和三叔顶嘴时要真切得多。

小奶奶在一旁说:“前天你哥带我去林教授那里看门诊,说最近睡得不好,还做梦梦到自己复发了,我寻思这不会是什么预兆吧?”

她说完叹口气,神色忧虑。

老太太倒是心肠好,对家里每个小辈都很关心,哪怕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温苓他们也一视同仁,大约是为了报答温苓亲祖母过去对自己的照顾。

所以她从来不掺和小辈之间的事,经常还劝儿子老实点。

温苓对她的态度是很好的,闻言忙问:“那林教授怎么说?你的身体怎么样,给没给你开药?”

“开啦,开了七天的药,吃完再去复诊。”老太太笑着应道。

温苓应了声好,又看向温广白。

温广白就说准备周一去省中医住院复查,住院的条子都开了,“查一下,好心里有点数。”

“这也好,那我今晚住家里,明天陪你一起去。”

温苓说完,在心里叹口气。

温绍龙倒像是有别的事想说,在一旁坐立不安的冲温苓瞪眼,但大家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温广白身上,并没有人搭理他。

第二天早上,收拾好住院要用到的东西,因为其他人要么上班上学,要么年老不适合操劳,所以只有温苓独自陪温广白去办住院手续。

开的住院条子是肿瘤科的,温苓先送温广白上楼,找到接收他的医生,等护士给他量上血压,这才拿着条子下楼去办住院手续。

周一人多,等温苓办完手续回去,护士已经帮温广白抽好了血,入区以后,又把几张检查单递给她。

温苓看了一下,就是心电图之类的入院检查,便陪着温广白下楼了。

刚走到心电图所在的门诊楼三楼,就意外碰到蒋淮南。

人有时候真的很神奇,能在来往的人群里,精准一眼找到自己在意的那个人。

蒋淮南在看到温苓的第一时间,就向她走过去,眉头不自觉的蹙起来,问她:“你……你哪里不舒服吗?”

他忽然间有点慌,不会……跟他有关系吧?

作者有话要说:阿苓:你怎么想的?

南南:……潜、潜伏期?

阿苓:那……狂犬,和别的乱七八糟的病菌,你挑一个。

南南:?好的,我确认你没事了。

阿苓:你是会突然恢复自信的[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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