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淮南出身医生家庭,从祖父到父亲和叔叔都是医生,祖父退休前就是省中医的副院长,是中医骨科方面的专家。
他出生没多久父亲蒋兆和就加入援外医疗队远赴西非,在当地因感染疟疾,又突发心梗过世,母亲袁菁华后来又被公司调往德国总部,并在德国邂逅第二春,他便留给祖父母抚养。
在祖父身边长期耳濡目染,他很早就下定决心要去接祖父的衣钵。
十八岁生日刚过,他就成为了容医大中医学院的大一新生。
按照学校的学号排序规律,容城学生属于本地生源,学号排在前面,并且以高考成绩高低排先后,温苓当时刚好排在他前一位。
当时大学的第一次班会,自我介绍时,她说的是:“我叫温苓,温是寒热温凉的温,苓是茯苓的苓。”
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的少女,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目光深邃而明亮,眼角微微上扬,仿佛透出一股倔强与执着,仿佛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挡她前进的脚步。
他对她印象深刻,却没有试图和她搭讪。
是怎么熟悉起来的呢?
说起来也是一桩让人哭笑不得的意外事件。
大一第一学期过半后的某一天中午,在食堂,蒋淮南打完饭转身要往回走,人实在太多了,他怕撞到人,就把手里的托盘往上举。
那天他打的是香菇焖鸡、鱼香肉丝和西红柿炒蛋,三个菜都有点汁水,阿姨给的又多,一举起来吧,不小心就有汤汁滴下来。
被滴到的那个人,刚好就是排在他后两个身位的温苓。
菜汁滴到她头顶,蒋淮南一看就知道自己办了坏事,根本不应该这样把饭盘举起来。
连忙慌乱的道歉,跟她说对不起的时候觉得既尴尬又懊悔,如果时光能重来,绝不干这种欠考虑的傻逼事。
他涨红着脸对温苓说:“要不……我请你吃饭?这份刚打的,你不介意的话……”
温苓瞪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恨恨的接过他的饭盘,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后来据她说:“我生气的点是,我前一天晚上刚洗的头,就让你弄脏了,中午又要洗一遍,根本不能午睡!”
哪个美少女会愿意顶着有菜汤的味道的头发过一天?这能忍吗?根本不可能啊!
蒋淮南也知道是自己的错,觉得愧疚,下午上课时进教室,路过温苓坐的那一排,见到她,更觉得不好意思。
下了第一节课,他就跑去一楼的自动贩售机,买了瓶饮料给她,跟她说对不起。
旁边的同学好奇,问他:“蒋淮南,你怎么得罪温苓啦?”
他觑一眼她冷淡的脸色,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好像不知道该不该说似的,支吾着道:“没怎么,就是……反正就是我对不起温同学……”
这话说的,歧义很大啊家人们!
温苓瞪大了眼抬头看了他几秒,立刻转头跟同学解释:“他中午在食堂打饭的时候,把菜汁弄我头发上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中午洗头?”
同学闻言忙打听细节,问完以后哈哈大笑,蒋淮南蹭蹭鼻子,尴尬一笑。
温苓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他的尴尬,拍了一下同学,然后对他笑了一下,说:“没关系啦,谢谢你的饮料。”
他松口气,心里的愧疚感就像石头,瞬间落地。
第二天学院有一个主题是中西医脊柱适宜诊疗与保健的讲座,他很感兴趣,吃完晚饭就过去听,刚坐下,就看见温苓进来。
于是立刻邀请她:“温同学,这里有空位。”
温苓走过来,在他面前停了停,头歪了一下,说:“我叫温苓。”
言下之意是听他叫温同学觉得不习惯。
蒋淮南点点头,从善如流,“温苓。”
从那以后,他们就算是说得上话的同学了,又因为学号前后挨着,做小组作业或者小组课题时,按学号分组他们总会分到一起,交集就这样变多。
等到大一下学期,经过半学期的相处,加上军训时的互相帮助,他们已经是能和对方随意开玩笑的熟人。
蒋淮南上课时的座位,也从教室第一排,换到了教室中间的温苓的后面,再变成坐到她的旁边。
他们经常同时出没于图书馆和自习室,那时候除了上课,必须参加的活动不少,比如要参加讲座、义诊和三下乡去刷素质教育学分,这种时候蒋淮南总是乐意问温苓要不要一起。
——在他看来,和熟悉的同学一起搭档肯定更省心,温苓就是这样一个很好的学习和活动搭子。
一起参加活动,就会顺便一起吃饭,加上又同是本地人,生活环境类似,共同话题不少,于是越来越熟悉,有时候就会一起出去玩。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蒋淮南养成了一种习惯,遇到什么事就先问温苓。
问她:“晚上去哪个自习室?要不要帮你占座位?”
问她:“你周末去不去跟诊?要不要等你一起?”
问她:“周末一起出去玩吗?我们去吃火锅啊,我团一个优惠券,多人餐很划算的。”
问她:“温苓,你实习准备去哪个单位?”
同行的当然还有其他人,可他们俩却是永不缺席的同伴。
实习那一年,他们都在省中医,那个时候刚真正意义上上临床,为自己的无知和幼稚忐忑迷茫过,挨了病人或者带教的骂也难过过,也曾深夜凑在一起互相安慰刚见过病人死亡的彼此,他们是一起互相扶持着过完那一年的。
蒋淮南视大学能有温苓这样的好友为最大收获,以为他们未来还会在同一个地方读研,面试完出考场时,他分明见到她眼里成竹在胸的光芒。
一如大一入学时第一次班会上,她自我介绍时露出的那个目光。
但是事实却是,她放弃了读研的名额,理由是:“我家里说让我回去接手家业,我都要当大老板了,谁还去当医生啊!”
同学五年,关系那么好,蒋淮南对她家的事也略知一二,知道元宝路那家温氏炖品和旁边的温氏凉茶就是她家的。
不过他疑惑的是:“不是说你家生意是你堂哥在管吗?”
他以为是摊子铺大了,她堂哥一个人管不过来。
但温苓笑笑,应的却是:“我哥不干了,让我上位。”
说完她又露出一个既得意,又讽刺的笑,“我爷爷不太同意,说温家的家业传男不传女,我是孙女,没资格掌管家业,我哥都没搭理他,哈哈。”
蒋淮南听她说过,她父亲和大伯一个妈,和她三叔同父异母,想来她堂哥坚持让她接班,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吧。
他想安慰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虽然他父亲早逝,母亲又不在身边,自小跟着祖父母和叔婶生活,可他也是家里长辈们疼着长大的,成长环境相当和谐而简单,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她家这种七弯八绕的关系。
不过这时是已成定局,后来他们再也没聊过这事,六月份毕业考之后,拍完毕业照,参加过毕业典礼之后,他们就正式分道扬镳。
蒋淮南考进省中医,师从副院长,同时也是老年医学科兼治未病中心主任的林斌教授,而温苓,则是回去继承家业。
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门的时候,他还以为友情不会收到任何影响,还跟她开玩笑:“以后见面,就要叫你温老板了,我要抱你大腿了。”
温苓只是笑,看着他的目光却有些惆怅。
他以为这是毕业的离情别绪,却在后来联系渐渐减少直至稀疏的时光里,意识到这是他们人生分野的开始。
他们曾经很要好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见面次数寥寥,关系直降为普通朋友。
就连今天要参加同一场婚礼,他们都没想过约着一起过来。
“诶?那不是蒋淮南吗?蒋淮南,这边!”
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蒋淮南回过神来,目光从还在和别人自拍的温苓那边移开,看向叫自己的人。
是当时住隔壁寝室的同学,和对方一起的,是他同寝的一位室友刘诚。
他笑着走过去,刘诚伸手捶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好久不见啊蒋博士。”
“是啊,好久不见,刘主任。”蒋淮南调侃回敬,对方如今在某基层单位,仕途顺畅,已经是办公室主任了。
久未见面,俩人倒没有生疏太多,还能你来我往的用拍对方马屁来开玩笑。
那声“蒋淮南”温苓也听见了,她循声看过去,看见熟悉的人就在不远处,正和同学有说有笑。
她认出那是他的室友刘诚,比起当年在校,刘诚真的胖若两人。
倒是蒋淮南还是记忆中的样子。身形仿佛一株挺拔的松树,修长而优雅,双腿修长笔直,她记得他行走时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的气质,无论是站立还是行走,他都能保持那种独特的优雅,仿佛每一步都在诠释着什么是真正的风度翩翩。
他脸上的笑依旧那样温和,是那种丝毫没有攻击性且绝对无害的温和,却很难让人忽略。
温苓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学时代。
那是一次演讲比赛结束后,他站在后台入口和同学说话,笑起来时轻松惬意,好像有温和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
今天和当时真的很像,五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过去打招呼,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上一次联系还是过年,借着发拜年祝福的机会,聊了几句彼此的现状,她说在忙半死不活的生意,他说在头痛要修改的论文。
现在过了半年多,她的生意有了起色,也不知道他的论文搞定没有。
犹豫间,同学招呼她:“走啦,我们去找位置坐下,吉时好像快到了,仪式要开始了。”
她敛了敛眉,按下心里的情绪,笑着应声好,和同学一起往长桌旁走去。
施蕤和谭靳同的婚礼是小型婚礼,来的客人不算多,婚宴没有用传统的圆桌,而是两排长长的长桌,中间是红毯,届时施蕤的父亲会牵着她从这条红毯上走过,走到前方谭靳同等候在侧的仪式台。
而宾客们则可以隔着红毯,看到对面的客人。
温苓刚坐下,就看到蒋淮南和两个同学出现在对面,还没来得及装没看到,就见蒋淮南已经看了过来,朝她弯着眼睛笑了笑。
哎,这个笑还跟以前一样,她忍不住心里一顿。
又有些被抓包了的尴尬,于是也只好朝他笑笑。
刘诚这时也朝她看过来,伸手指了指,扭头跟蒋淮南说了句什么,接着就拽住他胳膊转身离开人群。
温苓的视线跟过去,见他们一直走到了长桌尾,绕过来,向她这边走来。
不到两分钟,俩人就到了她面前。
刘诚一来就搞笑:“哎哟,温老板,久仰久仰。”
一边说一边哈腰伸手,被温苓一巴掌打开,“你少来,我刚听林颖说你当办公室主任了,要巴结也是我巴结你。”
林颖就是刚才和她一起拍照的那位同学,此刻正坐在温苓旁边,准备和她一起给照片P图。
闻言便哈哈大笑:“是啊,刘主任,当官了哈。”
刘诚摸摸肚腩,“嗐,你们看看我的身材,过劳肥啊,我觉得这个主任是我应得的。”
大家都笑起来,边笑边落座。
蒋淮南拉开手边的椅子,准备在这里坐下,正好和温苓隔了一个空位,他的意思是看刘诚正跟她说话,就把那个位置留给他算了。
可还没坐下,刘诚就一把拉住他,说:“你怎么回事,干嘛坐我位置,你不是一向都跟温苓坐的么?”
蒋淮南愣了一下,实话实说:“这不是看你离她更近,我以为你要坐她旁边。”
刘诚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像这么不懂事的人吗!”
温苓抬眼看了他一下,看他一脸无所谓似的表情,便笑了笑。
但她旁边这个位置到底还是蒋淮南坐了,他刚坐下就问她:“最近怎么样?”
倒是心无芥蒂,又光明磊落得很。
温苓笑着点点头:“还行。”
蒋淮南嗯了声,还想说什么,但仪式已经开始了,他打定主意一会儿吃完席再跟她继续聊。
婚礼进行曲响起,新郎和新娘按部就班走着仪式的流程,听到施蕤说起他们共同求学的点滴,林颖忽然说了句:“哎呀,温苓,我突然想到你和蒋淮南了。”
温苓呼吸一顿。
她都没来得及给反应,蒋淮南就问了:“这关我和温苓什么事?”
她扭头,看到他脸上真情实感的迷茫和疑惑,不由得失笑。
哎,真是好羡慕他能活得这么简(傻)单(白)认(甜)真啊!
作者有话要说:阿苓:真羡慕有些人能当个傻白甜。
阿稚:不要紧的大嫂,一家有一个聪明的就可以了。
阿苓:那不行,我怕孩子会遗传到。
阿稚:?其实我哥很聪明的!你信我!
阿苓:……弹性这么大吗?
蒋博士:你们居然能相处得这么好,”我好欣慰。
阿苓:你找一个能跟你一起说别人坏话的人交朋友试试看。
蒋博士:……我乖你们在骂我,我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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