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虚

顾瑾宁和小孟氏各存心思,倒是淮安侯,见着被陈砚青扶着下了马车的顾潆时,竟是微微愣了一愣。他已经许多年没有想起过发妻了,他倒也不是真的不喜孟氏,毕竟当年孟氏也算是京城有名的美人。所以,当初淮安侯老夫人瞅中这门婚事的时候,他并未反对。

他也以为他和孟氏虽没有感情基础,可自己并非顽劣的性子,未尝不可以和孟氏相敬如宾。

可这样的初心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是外头有了流言蜚语,说淮安侯府这些年早就不显,淮安侯老夫人给他选了孟氏为妻,不过是因着孟氏出自永平侯府,而永平候老夫人就孟氏这么一个嫡亲的女儿,如今的永平候和永平侯府的其他两位老爷皆是妾室所出,所以给女儿的陪嫁那绝对是京城独一份的。毕竟,永平候老夫人总不至于亏待了唯一的女儿。

刚开始听着这样的传闻,淮安侯只觉着可笑。可后来当他无意间得知,淮安侯府确实不如自己想象中的一如既往的富足,甚至是若没有孟氏的嫁妆,只怕真的会让人看了笑话。

知道这些之后,淮安侯再次见着孟氏时,心里就隐隐有着怒火。起初,他掩藏的很好。可到了后来,不管孟氏做什么,哪怕是她对自己嘘寒问暖,在自己面前温婉可人,他都觉着孟氏其实是看不起自己的。

她是永安侯老夫人唯一嫡出的女儿,之所以嫁给自己,不过是淮安侯老夫人担心她没有亲兄弟帮衬,嫁的太高,日后受了委屈怕娘家也帮不了她太多。可嫁给他就不一样了,所有人都会觉着淮安侯府欠了她的人情,她俨然就是这淮安侯府的主子了。就连自己,还有母亲,都多少得看着她的眼色。

淮安侯只要想到外头的议论纷纷,就觉着牙根都在打颤。所以等孟氏生下孩子之后,他便存了纳妾的心思。他断不能让别人以为他惧内,连个妾室都不敢纳。如此,岂不更坐实了他的无能。

他记得他第一次提出要纳妾时,其实是想看孟氏气的脸色苍白,满脸委屈的样子,可没想到,孟氏竟然一如既往笑着看着他,竟然没有反对。

反倒母亲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说是孟氏未生下嫡子之前,他休想纳妾。

淮安侯听着母亲这话,自然疑心这门婚事之所以能成,只怕母亲和永安侯老夫人暗中有了交易,做了允诺。一时间,淮安侯从未那样难堪过。

这之后没几年,孟氏就病了,小孟氏入府侍疾,那些日子发生的一切,淮安侯根本不愿意多想,他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直至,顾潆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小孟氏见淮安侯直愣愣的看着顾潆,心下不由一紧,几步上前忙掐了他一下,小声道:“侯爷,姑爷在给您见礼呢。”

淮安侯这才回神,只是看着眼前的信国公世子,还有顾潆时,他竟觉着心虚起来,不过面儿上他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装作满脸的堆笑道:“世子爷,快进来吧。”

说完,他不忘教训顾潆道:“你也是个没规矩的,身边那不是有使唤丫鬟,哪能让世子爷亲自扶了你下车。”

说罢,再看看顾潆今日一身紫色暗纹兰花纹褙子,同色襦裙,耀眼的如夜明珠一般,他又气呼呼道:“我早就告诉过你,让你不要穿的这般招摇,穿的素雅一些,你还嫌自己不够名声在外吗?”

大抵是回忆起了当年的屈辱,淮安侯言语间的嫌弃怎么都掩盖不住。

陈砚青虽清楚顾潆走失多年,和淮安侯没有自幼的孺慕之情,父女关系怕也一般。可真正看着淮安侯这样的态度,他还是不由眉头微蹙。

不过没等陈砚青反驳,就见顾潆一瞬不瞬的看着淮安侯,似笑非笑道:“父亲总让我穿的素雅一些,可父亲忘记了,女儿可是新妇啊。这只有新婚丧夫的寡妇才穿的素雅,父亲莫不是在诅咒世子爷呢。”

淮安侯虽知道眼前这个女儿几日前像是转了性子一般,可真正被顾潆这么怼,他还是气的险些没有晕过去。

这若没有陈砚青在场,他肯定是要教训教训这死丫头的。

可因着陈砚青在,他也只能打呵呵,看着陈砚青道:“世子爷,你看看这丫头,都被我娇惯坏了。你多包涵啊,等瞅着机会了,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陈砚青淡淡看着他,直接道:“我倒是觉着夫人说的没错。这确实只有守寡的人才穿的素净,侯爷日后还是莫要这般口无遮拦为好。”

毕竟淮安侯府和信国公府已然是姻亲了,陈砚青作为姑爷,私下里叫淮安侯医生岳父总没错的吧。可陈砚青却直接称呼他侯爷,可见是真的动了怒了。

淮安侯也自知不该当着陈砚青的面说那番话,心下一阵懊悔。

小孟氏这时适时的出来缓和气氛道:“世子爷,大姑娘,我们先进去吧。”

毕竟是回门的日子,外头不少想要借此看两家笑话的人,所以陈砚青也没再为难淮安侯,和顾潆一起走进了大门。

淮安侯到底是要脸面的,他毕竟是岳丈,日后少不得有倚仗信国公世子的地方,所以他绞尽脑汁便和陈砚青闲聊起来。虽然,陈砚青只是淡淡的嗯一声,可总不会比两人彼此沉默更尴尬吧。

见淮安侯急着讨好陈砚青的样子,顾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却在这时,小孟氏走到了她身边,意有所指道:“大姑娘,这出嫁的姑奶奶总该有娘家帮衬日子才能过的好的。你如今和世子爷还未圆房吧,你可想过,就这么下去世子爷若真有一日休了你,京城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处,不还得回娘家。”

“所以你若是聪明的,就把那些地契房契都给我送回来。这些年,我管理那些庄子商铺,底下的人都为我之命是从。你以为,你拿着地契房契那些掌柜就都会听你的了。”

“你还给我,我年底给你分些盈利,如此你在信国公府也有钱打点下人,不至于日子过的太苦。”

顾潆早知小孟氏必然心急的和她讨要自己拿去的嫁妆。

不过她以为,小孟氏怎么都该是要些脸面的,这事儿不该关起门来再说吗?

所以唯一一个可能性,是小孟氏早已经安排人去看她拿回来的那些回门礼了,知道里面都是不怎么值钱的东西之后,小孟氏自然就沉不住气了。

可顾潆岂会给她,她既然已经拿到手了,自然会想法子让那些人为自己所用的。这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她只轻笑一声,看着小孟氏道:“这嫁妆是娘亲留给我的,我没有和你讨要这些年你花掉的那些,就已经足够仁慈了。我告诉你,你别惹我,否则把我惹急了,我便告到府衙去,和你讨要那些银子。”

顾潆当然不会真的这么做,她这么说,不过是故意恶心小孟氏罢了。

小孟氏也没有想到,顾潆会这么嚣张。

在她看来,顾潆她怎么敢呢?尤其她还未和世子爷圆房,今日回门之日,那些回门礼都能让京城世家大族笑掉大牙了。

这若换作寻常贵女,怕是要哭死过去的。可她非但不羞愧,不害怕,竟然还如此气势汹汹,一点都不惧怕自己,不害怕彻底得罪了娘家人。

看着这样的顾潆,小孟氏怒火噌的一下更甚了,她指尖颤抖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行,你这是彻底不给自己退路了,是吧。可我告诉你,今日这回门的事情很快就要传遍整个京城,到时候,所有人都看你的笑话,都会对你指指点点。若这个时候,我和你父亲亲自往信国公府去,讨要一个公道,你许还能挽回些颜面,否则,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什么狗屁信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只怕寻常人家纳个妾都比你这回门礼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