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青芜院这边,琥珀先醒了过来,屋子里此刻静悄悄的,琥珀感觉头好痛,脑子里也恍恍惚惚的,竟像是失忆了一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直至她看着身侧熟睡的顾瑾宁,她才猛地清醒过来。
今日是大姑娘大婚的日子,而大姑娘答应自家姑娘,让自家姑娘代替她嫁到信国公府去的。
想着这些,再看看外头漆黑的夜,琥珀心里猛地一咯噔,急急便伸手推着顾瑾宁,声音里带着震惊和不安道:“姑娘,姑娘您快醒醒!”
原本在沉睡的顾瑾宁先只是眼皮动了动,半晌之后,终于是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便见琥珀慌乱的神色,顾瑾宁下意识便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把你急成这般?”
说完,她又喃喃道:“信国公府迎亲的队伍这会儿也该过来了吧,你赶快帮我换上嫁衣,如此也不至于惹了人怀疑。”
让顾瑾宁诧异的是,琥珀竟根本没有任何的动作,反倒是声音颤颤道:“姑娘,这会儿已经过了辰时了。”
什么?辰时!顾瑾宁猛地看向窗外,等她看着外头的夜色,她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想到今日她往青芜院来,那丫鬟倚春奉上的茶,之后她便没了知觉。
想到自己竟然被顾潆摆了一道,顾瑾宁气急败坏的伸手把床上的幔帐给扯了下来,她的脸色难看极了,似乎要用尽全部力气,把手中的东西给扯碎。
顾潆她怎么敢!怎么敢这样欺骗自己。
明明她答应让自己代替她嫁到信国公府去的,可她表面上答应,背地里竟有如此下作的法子,让自己昏睡过去。
顾瑾宁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蒙骗,这会儿真的恨不得活剥了顾潆。
却在这时,琥珀哽咽的提醒她道:“姑娘,先夫人留给大姑娘的嫁妆,这会儿该也到了信国公府,这会儿侯夫人铁定在大发雷霆,姑娘可得想好应对的法子啊!”
不怪琥珀胆战心惊,在她心里,姑娘未能如愿嫁给信国公世子,她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毕竟替嫁的事情姑娘可以逃过一劫,她这近身侍奉的奴婢,侯夫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以,比起姑娘这会儿的愤愤不甘,她更担心的是,侯夫人发觉那些嫁妆如今都到了大姑娘手中,会大发雷霆。
顾瑾宁方才所有的心思都是自己未能如愿嫁到信国公府去,那又该如何摆脱上一世的困境。这会儿听着琥珀的提醒,她才又想起嫁妆的事情来。
她几乎是眼睛一白,差点儿气晕过去。
不,她这个时候绝对不可以告诉母亲,她所谋之事未成,还把这些嫁妆给搭进去了。
上一世,顾瑾宁被圈禁在废宫中,日日盼着娘家能暗中差人送了钱财进来,如此她有钱打点废宫的人,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可从始至终,她都未等来哪怕是一分的钱财。她当真是恨极了,之后她又听闻母亲准备给幼弟相看合适的婚事,听说对方是顺平侯府的嫡女。自己被圈禁在废宫,淮安侯府肯定也受了牵连。而母亲竟然敢肖想顺平侯府的嫡女,大抵是因着顾潆那个时候得了诰命。
因着这些往事,顾瑾宁在重生后便打上了这些嫁妆的主意。所以,被顾潆摆了这么一道,她如何能甘心。
“不,我得把一切都推给顾潆这贱人。都是因着那日她在祖母院里受了委屈,回来便威胁我说,若不拿了这嫁妆回去,她便闹腾的满城皆知,让京城百姓来评理。”
她是怕顾潆把事情闹腾大,影响自己日后入东宫的谋划,被逼迫才偷偷让人把这些嫁妆送往信国公府的。
想到自己被顾潆欺骗,这会儿竟然可怜到还得圆谎才能把自己摘出来,顾瑾宁更是气的面色苍白。
可这还不是最糟心的。她不能如愿嫁给信国公世子,可又有什么法子能摆脱的了太子,能够不重蹈覆辙,重复上一世的悲剧呢?
而且,她还不能拿肚子里的孩子冒险,信国公世子那边已经行不通了,这京城其他世家子弟,又有哪一个能够救得了自己呢?
想到这些,她内心深处涌上愈发深的惶恐来。要知道她重生后,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自己这一世是要嫁给信国公世子,日后是要做诰命夫人,平安顺遂的。
可如今,这些都没了。
不过没等她想出法子来,只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便见一个嬷嬷神色匆匆的跑了进来。
这嬷嬷是小孟氏身边伺候的,方才小孟氏发了好大的火,可阖府竟不见三姑娘的影子,直到嬷嬷找到了青芜院这里,才见着了人影。
她心里诧异极了,这青芜院最是荒凉,平日里都未有丫鬟往这里来的,三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呢?
还是说,今个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这嬷嬷也没有多问,只急急对顾瑾宁道:“三姑娘,您快往夫人屋里去吧。您真是的,怎敢自作主张把先夫人留给大姑娘的嫁妆真的就还给大姑娘了呢?夫人闻着这消息,差点儿没气晕过去呢。”
“这些年来若非有这些嫁妆,夫人在府中如何能有如今的脸面。尤其是那些庄子,商铺每年的进项,如今没了这些,夫人从何处去筹钱,如何还能掌家啊。”
顾瑾宁本就心烦,这会儿听着嬷嬷的话,心中更是郁闷极了。
可她也不能在一个嬷嬷面前失了镇定,所以只攥紧手中的帕子,道:“好了,我这就去找母亲!”
不一会儿,顾瑾宁便到了正院。
只她刚走进屋,便觉气氛压抑到极致,即便是她重生一世,她这心里也不由的陡然一瑟缩。
小孟氏见她来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几步上前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你这孽障!你,你怎敢私自做主把那些嫁妆还给顾潆的!”
小孟氏气急败坏,可一耳光下去之后,她更多的是委屈和不甘,竟当着一屋子丫鬟的面,大哭出声,“这没了这些嫁妆,我们日后可怎么过啊。我当初做了你爹爹的继室,阖府都在说我借着给长姐侍疾勾、搭了你爹爹,因着这个,你祖母也对我心生不喜。”
“后来,我如愿嫁进了门,也如愿拿到了长姐留给顾潆的嫁妆。而这些钱,不都补贴了府中大大小小的开销。你爹爹虽有爵位,可哪比得上其他侯府的显赫。若非我拿出这些钱,咱们淮安侯府可不得被人怎么笑话呢。”
“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说到后来,小孟氏愈发哭的厉害了,她更想到之后儿子大婚,若没了这些钱财少了聘礼,只怕儿子娶不了高门贵妇的。想到这些,她更是没忍住,哭着捶打着顾瑾宁。
顾瑾宁原还有些不安,可听母亲这会儿竟还在为幼弟未来的聘礼伤心,她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自己可真蠢,上一世她只当母亲对待自己和幼弟即便不说是一碗水端平,可绝对不会有太大的差别的。
可直至自己随太子被圈禁,母亲竟连几辆的银子都未给自己救急。
那个时候,母亲是觉着自己是一个废掉的棋子了吧。
想到这些,顾瑾宁一把推开小孟氏,不悦道:“母亲,今日顾潆大婚,这些嫁妆若您一直紧紧抓着,您可想过外头会有怎样的流言蜚语不?何况还有外祖母那边,外祖母若闻着您昧下了这些嫁妆,会不会亲自上门来取。毕竟,您当年只是养在外祖母身边的庶女,比起您,顾潆这嫡亲的外孙女才是外祖母的心肝宝贝吧。”
被顾瑾宁这样冷冷的推开,小孟氏一时间眼中满是诧异。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女儿竟这样对自己。
要知道,她平日里是最乖巧懂事的。
不过她也没多想,她只当顾瑾宁是真的怕因着这事儿影响了她日后入宫当太子妃。
想到女儿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小孟氏终于是镇定了一些。她忙拉着女儿的手,问道:“宁儿,你这些日子可有去和太子殿下亲近。你可得抓紧啊,若你这腹中能有了太子的骨血,太子妃之位肯定是唾手可得的。”
顾瑾宁不记得上一世这样的话母亲和她说过多少次。
可这会儿听着这些话,她却觉着一阵阵的恶心。她甚至怀疑起小孟氏待自己的真心来。
她脑海中一会儿是母亲借着侍疾取代了姨母,入府当了父亲的继室。一会儿又想到上一世若非她在自己面前说什么富贵贵在人为,她也不会听着她的话去勾、搭了太子,也就不会落得那么凄惨了。
想到这些过往,顾瑾宁心中竟是一阵恨意袭来,冷声道:“母亲,够了!我和太子殿下的事情,我自有分寸。您能不能不要总说这些龌龊的事情,女儿难道不要脸面吗?”
见顾瑾宁发火,小孟氏只当她面薄,在害羞呢,只语重心长道:“你呀,这有什么可害羞的,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就那么一档子事。你若腹中有了孩子,日后嫁给太子殿下,诞下皇长孙,未来可是皇后娘娘的命,怎还生气起来了。”
方才小孟氏打了女儿一巴掌,这会儿她也回过神来,许自己是真的眼光短浅了。毕竟若真的因着自己昧了这些嫁妆惹来流言蜚语,影响女儿入东宫做太子妃就不好了。
顾瑾宁哪里不知道母亲的性子,只是她越发觉着讽刺了,直接道:“母亲,我累了,先回去了。”
顾瑾宁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小孟氏看她离去的背影,嘀咕道:“这孩子,今个儿这事怎么了?莫非因着方才我给了她一巴掌,真的生我的气了。”
一旁,徐嬷嬷安抚她道:“夫人,您和三姑娘是亲生母女,三姑娘又怎么可能真的生气。只是话虽如此,您日后对三姑娘可不能这样由着性子来的,三姑娘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若真的因着您的冲动伤及母女情分,可就不好了。”
小孟氏哪里能不明白徐嬷嬷的意思,抿唇道:“你说的是。”
说完,小孟氏又想到了如今落在顾潆手中的嫁妆,想到这些尽数都落在了顾潆手中,小孟氏如何能甘心,只听她咬牙切齿道:“不行,这些嫁妆不能都便宜了她的。”
“等侯爷回来,我便要告诉侯爷,是这死丫头威胁宁丫头夺去了这些嫁妆,如此侯爷肯定会动气的。而等到三日后回门那日,我们便逼着顾潆还一部分嫁妆回来。这别的我倒无所谓,那些地契房契可得拿回来的。”
徐嬷嬷闻着这话,心下却觉着有些难办,“夫人,您说大姑娘会屈服吗?毕竟她自幼长在那商户之家,怕是贪财的性子,根本不会随了您的意。”
小孟氏听着,似笑非笑道:“到时候侯爷出面,我就不信一个孝道压下来,她还能当真无动于衷!”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