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成婚前一日。
毕竟是和信国公府的联姻,小孟氏心里再不喜,也差人把府里上上下下装扮的一派喜庆。当然,除了顾潆所住的青芜院。
明个儿顾潆着嫁衣从青芜院往老夫人院里请安,之后,迎亲的人便该来了。顾潆在京城又无半个好友,也没哪家的贵女会往她院里去,至于那徐家人,绾姨娘倒想让自己那亲闺女陪着顾潆,可外头那么多的流言蜚语,绾姨娘有这贼心,到底也没敢这个时候,故意生了事端。
所以,青芜院是丁点儿的喜庆都无,竟是瞧着比往日愈发寂静了。
倚春瞧着眼前这落寞,终于忍不住开口,替自家姑娘委屈道:“姑娘怎么说也是未来信国公世子夫人,侯爷和小孟氏便是不疼姑娘,也该顾忌些信国公府的颜面啊,怎好这样故意折辱姑娘。院里竟是连一丝喜色都无。”
倚春心里怎能不怜惜自家姑娘,这若不是侯爷和小孟氏觉着信国公府瞧不上自家姑娘,又如何敢这样做。可已经走到这一步的,倚春生了会儿闷气之后,也只能宽慰顾潆道:“姑娘,您放心,总有侯爷和小孟氏后悔的时候。待日后侯爷和小孟氏看着姑娘和世子爷和和美美的,少不得后悔今日这样欺负姑娘。到时候,姑娘就硬气一回,也在侯爷面前耍耍威风。”
倚春说这番话其实也是故意逗顾潆开心的。说实话,她心里也虚的很。未来姑爷是个什么品行,会不会把姑娘放在心尖儿上,一切都是未知。
顾潆见她絮絮叨叨的,怎能不知道她其实是在担心自己。
想到上一世大婚前夜,自己和倚春一样,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她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可自己再不会自怨自艾了。人只有自己把自己当人,才能把日子过好。
这样想着,她伸手抓住了倚春的手,笑盈盈道:“倚春,我们今天做个约定好不好?从今日起,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未来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我们都不要害怕,好不好。我们不要再战战兢兢过日子了。”
倚春怔怔的看着自家姑娘,她对姑娘这些话的意思似懂非懂。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自幼就陪伴姑娘身边,按说该是最了解姑娘的人了。可也不知为何,这几日的姑娘给她的感觉有时候竟有些陌生。
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人,可性子却像是变了许多。不再自怨自艾,也大胆了许多。
否则也不会哄骗三姑娘,想借着这机会把先夫人留给姑娘的嫁妆拿回来。
可心里虽有诧异,倚春还是点头道:“我都听姑娘的。”
倚春的话才说完,却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没等倚春问是谁,却见门被猛地推开了。进来的正是小孟氏身边侍奉的徐嬷嬷。
屋里烛光昏暗,不见一丝喜庆。徐嬷嬷原以为顾潆主仆二人这会儿该是偎依在一起哭呢,所以进来时,眉宇间便带着看好戏的傲慢和轻蔑。
可她没想到的是,两人瞧着竟是神色淡然,像是丝毫不为着眼前这处境有任何的委屈和自怜。
不,不可能的。这事儿换作任何一个姑娘,都不可能如此沉得住气。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她们强自镇定。
这样想着,徐嬷嬷心中冷笑,缓步走向床榻旁。
徐嬷嬷是侍奉小孟氏身边最得力的心腹,自然瞧不上顾潆。所以,直接就道出了自己的来意,甩了几本春、宫图在顾潆面前,讽刺道:“这不,明个儿便是大姑娘和世子爷大喜的日子了。这日后啊,便是夫妻了。所以夫人特意交代奴婢带了这些书过来,毕竟明个儿您和世子爷总归是要坦诚相见的,到时候若是什么都不会,岂不坏了世子爷的兴致。”
徐嬷嬷这番话不可谓不毒。这京城谁不知道顾潆之前被徐家养大,徐大人是要准备把她送给京城这些达官显贵的。是以,在那事儿上怎么可能不熟悉。她特意过来不过是为了故意羞辱顾潆罢了。
顾潆记得很清楚,上一世徐嬷嬷也是这样高高在上的羞辱自己,而自己脸色苍白,却不能反驳半分。毕竟,她那样的名声,即便是反驳,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可重生一世,她却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徐嬷嬷,拿起其中一本春、宫,懒懒道:“徐嬷嬷说的是,也难为姨母这样替我考虑。你回去告诉姨母,她的良苦用心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徐嬷嬷见她这般反应,眼里瞬间满是惊讶。
这明显和她预料的反应不一样。
她怎么不哭呢?怎么不满脸的羞愧,怎么不是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样。
信国公世子是怎样的矜贵,她这样声名狼藉的人,怎么可能得了世子爷的欢心。也因此,自己这样羞辱她,她该越发战战兢兢自怨自艾才是啊。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她这样镇定的。还是说,她自恃姿色,觉着自己一定可以把世子爷迷住。
想到这些,再看看眼前的顾潆一身月白色襦裙,明眸皓齿,乌黑的发丝只插了一支白玉簪,瞧着竟是那样的光彩照人。
可怎么会呢?自打顾潆回府,她给自己的印象一直都是战战兢兢,谨慎小心,甚至是唯唯诺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能让她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还是说,她之前都是伪装的。只是因着明日就是她和世子爷的大婚了,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变数,她便不再伪装,提前摆起信国公世子夫人的架子来了。
是的,只可能是这样。
想通这个之后,徐嬷嬷也不再心慌,只冷笑着看着顾潆道:“大姑娘,您还真是,这么快就摆起谱来了。可你真当你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啊。信国公府是什么门第,京城多少门阀的贵女想嫁给世子爷。你以为你嫁过去之后便高枕无忧了。你做梦吧!”
“信国公府不过是不想惹了皇上猜忌,所以才认了这门亲事。你哪里来的底气,真把自己当做贵夫人了!那信国公夫人窦氏,还能真的承认你这儿媳妇,少不得会寻了适龄贵女,给世子爷做妾室。等到何适的时机,你也只有被休的份儿,到时候落魄了,可别想着再求回我们夫人身边,我们夫人可丢不起这个人!”
徐嬷嬷以为,她这样吓唬顾潆,她多少会怕的。
可没想到,顾潆只是眸色幽幽,徐徐开口道:“嬷嬷放心,能不能在信国公府立住,那看我的本事。”
说完,没等徐嬷嬷气的跳脚,顾潆直接吩咐倚春道:“倚春,送客!”
徐嬷嬷作为小孟氏身边的得力嬷嬷,这些年府里上上下下哪一个不给她脸面,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这若不是明个儿便是大婚的日子了,她定要上前一巴掌甩在顾潆脸上。
可眼瞅着明日就是大婚之日了,她也只能忍了气,悻悻然离开了。
看着徐嬷嬷气呼呼离开,倚春有些担心道:“姑娘,您这样得罪徐嬷嬷,就不怕小孟氏日后因此愈发为难您。”
倚春心里其实多少有些害怕的。毕竟,淮安侯府到底是姑娘的娘家人,这若彻底得罪了,姑娘日后没有娘家做倚仗,岂不更举步维艰。
顾潆却是冷笑道:“即便我不得罪徐嬷嬷,你以为淮安侯府便会是我的倚仗吗?父亲和祖母但凡把我当做顾家人,便不会这样故意作践我。既如此,我何须忍这些窝囊气。”
记忆中,顾潆从未有过这样畅快的时候。上一世,不管是小的时候在徐家,还是之后嫁给陈砚青,她忍着所有的委屈。不管是谁羞辱她,她都觉着是自己本就不好,若非如此,也不会让人指指点点。
可重生一世,她决定重新来过。她在徐家的那些过往,她才是受、害者。
为什么要因着这些过往,自己也苛责自己呢?
那样真的太可怜了。
若这世间自己都不懂得怜惜自己,不懂得爱护自己,就真的太可悲了。
这样想着,她握了倚春的手,让她睡在自己身边,半晌之后,她对着倚春承诺道:“倚春,我们从今日起,重新来过。”
倚春听着这些话,心里其实是有些奇怪的。这几日里,姑娘总和自己说类似的话。
可姑娘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啊,何来重新来过的说法。
可她也没有心思深究,因为此刻,她担心的是明日姑娘往老夫人院里请安后,回青芜院休息的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她得按照姑娘的安排,递了早就下了药的茶水给三姑娘。如此,三姑娘便会睡过去。
而等她醒来,一切都已经晚了。没能得偿所愿抢了自家姑娘的婚事,先夫人留给姑娘的嫁妆也物归原主,三姑娘到时候岂不会气晕过去。
可想到三姑娘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样子也有被姑娘戏耍的一日,倚春又没那么害怕了。
为了自家姑娘,她一定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求撒花,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