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七娘,就送到这吧。”林府门口,唐玥与祖孙三人惜别。
林阿婆朝叶七娘使使眼色,示意她去跟唐玥说。
叶七娘会意,上前两步:“唐小娘子,我有个件事,想与你商议。”
唐玥顺利办完摊车的事,正要心满意足离开,闻言顿住脚步:“七娘请讲。”
叶七娘开门见山:“西市有家酥山雪花酪的铺子,就在唐小娘子的摊子对面,不知你有没有印象?”
唐玥自然是有,天热时雪花酪的铺子生意十分红火,这两日天儿冷下来,那里变得门可罗雀,再没什么生意上门。
昨儿经过那铺子门前,老板娘唉声叹气的,怕是干不长久,或是要转行。
她“嗯嗯”两声:“那铺子倒是个好地段,只可惜生意就这么冷下来了。”
“那是我家的铺子租赁出去的。”叶七娘不愧是财大气粗的出身,“卖酥山的老板娘原是我同乡,租了半年,干这冰沙的营生,眼下她生意不好,合约也快到期了,便不打算续租了,不知道唐小娘子有意租赁吗?”
她是想着,唐小娘子的手艺可比酥山老板娘好多了,而且甜点又是四季都能卖的,可谓是较对稳定的营生。
林阿婆也有此意,婆媳俩私下对视一眼,皆已明白对方的心意,这唐小娘子,的确是个不错的租客。
唐玥正想开间小铺子呢,前几日就发愁冬日里冷了可怎么摆摊,早上摊车被收押、求告无门那会儿,更想着要不租赁个铺子算了,免得受那酒楼的闲气。
只是租赁铺子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得托牙子相看,地段、价格、面积都得合适了才成。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巧有家合适铺子送到自己跟前了。
那家酥山雪花酪的铺子正好在唐玥摆摊的街上,就在斜对面,是条人流量挺大的街,虽说离那糟心的酒楼近了些,到底不是邻居,中间还隔了家,勉强能接受。
那铺子的面积唐玥经过时也大略瞧过,一间房的大小,没有她前世的甜品屋大,倒也凑合,简单布置一下,总比摆摊强上不少。
因此她道:“我是想租赁一间铺子的,若是价格合适,我没问题。”
铺子只要不闲置,就有进益,叶七娘欣喜道:“我待会儿就让人拟写条款,明日就送去给唐小娘子过目,若你没意见,咱们这买卖,就算成了。”
唐玥笑着道:“好,我明日仍旧在西市摆摊,届时七娘去寻我。”
叶七娘“噗嗤”一声:“还说你那摊子呢,全长安城再找不出比你更别致的‘摊’。”
唐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摊子虽然别致,但能赚钱啊。
她回到自己的“摊”前,见崔二娘在原地冻的瑟瑟发抖,双手通红。
这天虽不是数九寒天,可若是一直在外面站着,又不活动,是会冷得受不住。
好在林府的花厅很是温暖,她一身暖洋洋的出来,到现在身上还是热乎乎的。
也幸亏马上就要租铺子了,不会在日日挨冻。
见唐玥回来,崔二娘“呦”了声:“去人家屋里做甜点回来了?拿到后面的三十钱了吗?”
唐玥拍拍怀里,声音“砰砰”的,故意气人:“当然。”
崔二娘在这受冻半天,捡了些来找唐玥卖甜点的客人,也没赚够十钱,那臭丫头才离开不到两个时辰,就赚了五十钱。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正酸着,突然又想到唐玥的摊车没了,心里便好受了些。
赚了五十钱又怎么样?还不是赔了辆摊车进去,还不够本钱呢,以后也没摊车了,总不至于日日蹲在木墩上做生意。
“唐玥啊,你不再考虑考虑,真不要你那摊车了?”崔二娘故意提这茬,就为了给人添堵。
唐玥已经把这事解决了,堵也堵不到哪去,云淡风轻道:“要啊。”
崔二娘嗤笑一声:“你光坐在这,就要了?”
唐玥把自己的“广告牌”摆正,道:“这你就别管了。”
崔二娘还想说什么,却又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郎走来,请唐玥上门做点心。
唐玥事先说明价格:“定金二十钱,尾款三十钱哦。”
那丫鬟便笑了:“我家夫人还能缺了您这点钱。”
长安城有钱人多,一点都不假。
崔二娘看的目瞪口呆,这不到一日的功夫,就轻轻松松赚一百钱了?
还没成本!
看着唐玥随丫鬟一同离去的身影,她突然觉得,大费周章把唐玥的摊车扣押,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城东,裴府。
裴泠在院子里武了一套剑法,动作行云流水,最后爽利地收剑回鞘,身姿挺直。
他只穿了薄衫,前襟和背后都汗湿了,柔软的衣料贴在身上,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相比于裴郎君的自律,方恒简直像个懒汉,刚从府外溜回来,又去买甜点了。
“郎君,今儿又没甜点卖!”
裴泠“嗯”了声,并没有多少意外。
前两日下雨,那小娘子不出来摆摊再正常不过,今儿也没来,大约是路滑不好走,也在情理之中。
但方恒却说:“唐小娘子来摆摊了,只是摊车不在,人也不在,原处只有木墩和一个牌子,牌子上面写着‘上门做点心’。”
要说裴泠的好奇心,实在很弱,对很多事情都是不在意、不过问的态度。
方恒这个话篓子话又多,一般情况下,裴泠都会等他静静说完,从不过问插话。
但这次他却主动发问:“出了何事?”
一听就知道出了意外,可那小娘子,竟然以木墩为摊子,还想出上门做点心的招,倒也是个天性乐观的主儿。
方恒怎么可能空手而归,自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得清清楚楚。
他把酒楼和唐玥之间的争执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还问:“郎君,兴盛酒楼太过了,管不管。”
凭裴家的势力,从酒楼要出来一辆摊车,比喝凉水还简单。
但裴郎君一向不爱管闲事,方恒也不知道他家主子愿不愿意出手助人。
何况,那家酒楼,背后站的是霍家。
霍家便是长安城中最有权势的四大家族之一,与裴家地位相当。
裴泠擦了把汗,淡声道:“交给你了。”
这是要替唐小娘子伸张正义,方恒喜出望外。
他与唐小娘子虽说萍水相逢,可那小娘子机灵、实诚、讨喜,做的甜点又好吃,如今能帮一把,他是十分高兴的。
“可那霍家?”
方恒也不是真的担心霍家,就觉得郎君云淡风轻地开口拍板,特别爽,故意问起霍家,就想再爽一爽。
裴泠让他爽:“裴家,还不至于会怕霍家。”
方恒屁颠屁颠退下了:“明儿一早我就去找兴盛酒楼的晦气!”
翌日,一大早。
唐玥刚在小木墩上坐下来,就有一个人来到跟前,抬头看去,正是昨儿就约好的林征。
“林坊正,早啊。”她笑出两个小梨涡。
林征一看唐玥笑就头疼,这小娘子,忒神通广大,县尉府的门进不去,就进他家的宅门,一道甜点就把老婆孩子和亲娘全收买了。
这不,全家人一大早就催着他出门。
林征硬邦邦道:“往后小娘子还是请走县尉府的大门吧,再去几次内宅,某可吃不消。”
唐玥听得乐不可支,故意道:“可七娘说,请我时常去府上坐坐呢。”
林征翻了个白眼。
唐玥笑道:“只要我这没什么冤情,即便常去府上,也不会再告林大人的状,你说是不。”
这小娘子真是伶牙俐齿,林征说不过,只道:“绝对把小娘子的案子办的明明白白,咱这就去。”
唐玥便跟着去。
崔二娘好奇地看了一眼,还以为林征是请人上门做甜点的客人,便也没多想。
只觉得一大早唐玥就有生意,让她十分嫉妒。
林征带唐玥绕到一处民宅里,推开门,恰好看见院子里停放的摊车。
一个身穿灰衣的男人从屋里匆忙出来,正是昨儿为难唐玥那男人,名唤曾鲁。
“这不林坊正吗?您怎么到我这寒舍来了?”穿着灰鼠皮的曾鲁陪笑。
林征这官虽不大,可正是管西市的,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林坊正管的就是西市的泼皮无赖。
他指了指摊车:“曾掌柜,这是唐小娘子的吧?你们的纷争我都听说了,摊车扣押一日也够了,立刻还给她。”
灰鼠皮不想同意,可碍于林征坊正的身份,期期艾艾道:“这女郎差点搅扰了酒楼的酬宾,我扣押她的摊车,也在情理之中吧?”
唐玥道:“大人,酒楼昨日根本没有酬宾,西市的街坊均能作证。”
林征方才在唐玥面前一副受气男人的模样,此刻怒目而视,颇有威严:“怎么?你想让县尉府开庭审问?”
他之所以只身前来,就是想私下解决这件事,不惊动酒楼背后的人,若非要开庭查案,那就只能公事公办,不会这么简单了。
灰鼠皮知道是自己欺负人,经不起查,一查就露馅,到时候指不定受什么罚,为了两百钱的贿赂,受顿罚就得不偿失了。
连连摆手:“不不不,罢了,这摊车,推走便是。”
林征扬扬头,示意唐玥去推摊车。
尚未等调头出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这么简单就算了,林坊正也太好说话了。”
唐玥回头,说话的竟是方恒,一袭黑衣,恣意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