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是有一些大的新闻。
比方说,培英小学三年纪某班发生了一起公开课事故,老师提问竟无一人作答,最后课代表举手,才使得虚惊一场。还有一年级的体育课上,竟然发生群体活捉蜗牛事件,弄得体育老师挨个领着去洗手,一楼盥洗室因此围堵超过半小时。年级主任只好组织其他班同学去二楼上厕所。
钟影凑过去,正巧看到裴决手边,“培英大事记”的最后一行写着:“可靠消息,此次活捉蜗牛事件的带头人是一位姓闻的一年级小学生。姑且化名小闻。小闻解释,这是一次亲近大自然的举动,完全没有有意扰乱课堂秩序,希望老师秉公处理。说话时,她身旁一名陈姓小学生频频出谋划策,逻辑堪称完美。(原话当然不是这么说的。本通讯记者稍有润色。)”
钟影:“……”
她抬头和裴决对视一眼,仿佛连坐了似的,略微局促,压低声音征询道:“是我家的吗?”
裴决思索半晌:“看着像。”
钟影:“……”
街两边开了好些小吃和文具店,虽没到放学时间,但还是很热闹。
脚下,香樟树的影子跟着风声晃动,圆团团的,透出一股股蓬勃又鲜活的生命力。
车子停在拐过街口的另一条主干道上。
裴决走在钟影身侧,见她不说话,以为还在生车上的气,要不就是看到自己又想起生气这回事了,总之不大妙。
心里这么想,耳旁忽然传来钟影的声音:“裴决。”
他转头看她。
“今天真没事吗?”
钟影抬头笑:“下午我们艺术团排练,最后一场,水平还蛮高的,你想去看吗?”
裴决点头:“好。”
妹妹宽宏大量,无事揭过,他当然乐意。
钟影却早就不记得车上那会的乌龙了。
她是不好意思裴决这么一上午送来送去,于是便提出邀请。不过她说的都是实话,最后一场排练,就是照着正常演出水准来的。
下午气温升高。
初春的劲头还没尝出多少,入夏的滋味就有点冲了。
程舒怡满头大汗赶到休息室的时候,钟影已经化好妆穿好礼服了,扭头见她面色十分不好,想起临近中午那会去琴行也没见到人,但消息回得及时,心底便大概知道和谁有关了。
“你怎么样?怎么突然发烧了?”
程舒怡放下琴盒,凑到镜子前擦了擦汗,又往一旁挂着的礼服架走。
钟影走到门边将门上锁,说:“没事了,就是嗓子不舒服,在吃药了。”
她过去帮程舒怡换礼服,瞧她心浮气躁的,额角还在冒汗,忍不住问:“午饭吃了吗?”
程舒怡没立即说话。
她低着头,手上用力解衣服,也不作声。
钟影找来纸巾给她擦汗,谁知刚擦完,程舒怡眼圈就红了,她一屁股猛地坐上沙发,然后,用力踢了脚一旁的琴盒。
大提琴盒发出又沉又闷的一声。
“哎——”钟影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抱走琴盒。
程舒怡深吸口气,手背抹了把眼睛,再睁开眼,恶狠狠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杀了宋磊。”
钟影:“……”
眼下不是普法的好时机,钟影打算先缓和程舒怡情绪,便坐到她身边问:“怎么了?”
“他说他妈已经把请柬发给老家那的亲戚了。”
“婚是必须回老家结。”
这件事发酵了近一个月,结果居然这样。钟影也没想到。
她以为宋磊至少会顾及程舒怡,多和老人家沟通。毕竟程舒怡真的很忙。来南州的这几年,中间她父亲骨折住院,母亲又有哮喘的老毛病,钱没攒下多少,生的气全是宋磊给的。
“我真是要气死了——合着他们是一家人,从来都不问我——对,他们就是一家人。”
程舒怡站起来,又去搞礼服。这会架势跟有仇似的。
钟影可不敢让她这么使劲扯,只能先把人摁下,说:“我来我来——”
也许是来的路上就已经酝酿过杀人的情绪了,这会平静下来,程舒怡真是想哭又想笑。
“影影,说句不好听的。”
好一会,她看着弯腰低头帮她弄礼服的钟影,语气冷漠:“我真希望他也死了。”
话音落下,钟影手上动作一顿。
程舒怡喃喃:“大学那会,跟有滤镜似的,怎么现在——你知道我中午和他吃饭的时候——”她停下来,似乎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钟影抬头看她,手里还攥着纸巾,便给她擦了擦脸颊:“舒怡……”
再次开口,程舒怡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心寒的颤意:“我看他嘴巴在那张张合合,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我都觉得恶心。”
“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他给他妈出的主意吗?我都看透他了——在一起那么多年,他眨个眼我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太恶心了。”
程舒怡慢慢坐下来,钟影绕到她身后系收紧的带子,好一会,两人都没说话。
等弄好,她走到程舒怡面前,两手张开抱了抱程舒怡。
程舒怡贴着她修长光裸的脖颈,低声:“影影,我俩过吧。”
“以后琰琰就是我俩生的。”
“好不好?”
钟影点头:“好。”
程舒怡一下笑出声。
她从钟影安慰的怀里抬起头,见钟影愁眉苦脸、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好笑:“你什么表情?”
钟影被她情绪的转变整得头都大了,无奈:“我担心你啊。”
“担心我杀人,还是担心我和宋磊分手。”
钟影小声:“还是别杀人了……”
程舒怡笑得更大声。钟影瞧着她,有点惊恐的样子。
时间还早。
他们这些请来参演的老师,要等外面位置排好了,学生不闹了、记住次序了,才会出去参加正式的排练。
钟影便给程舒怡点了份外卖。
外卖送到的时候,门外学生也集合得差不多了,堪比菜市场的闹。
两个人关上门都觉得闹哄哄,跟有成百上千的蜜蜂绕着脑门飞一样。但不知为何,程舒怡心情明显好许多。
她大口吃着饭、身上穿着精致典雅的礼服,好像只要站上舞台,就足够光彩夺目。
钟影想,主要还是肚子饿了。中午没管饱饭。宋磊真该死。
三个多小时的排练,结束的时候,钟影朝台下望了望,只是人群喧嚷、簇拥着,一时竟没找到裴决。明明他坐的地方还是她拜托外场老师给安排的。
程舒怡催她回休息室换衣服,说一会出去好好吃一顿。钟影收回视线,想了想,决定先回去,到时候手机上再说。
目光一掠,有些意外地,她看到裴决居然已经等在了她们的休息室门口。
只是和他一起等的,还有一位瞧着眼生的女老师。女老师正笑着说什么,手上也一会朝前,一会朝后地指着。裴决面带微笑,偶尔礼貌颔首。
“那不是席老师?”
钟影想起来,这是开场负责古筝节目的老师,叫席樱。平时打的交道不算多,排练的时间也是一头一尾,所以不大熟悉。
说着,程舒怡指了指裴决,语气疑惑:“那谁?席老师男朋友?我的老天鹅——长得真不错哎!”
“啧——这对在我们门口干什么?没地站了?”
钟影:“……”
程舒怡嘴里被冠以别人男友身份的裴决,此刻却将目光投向钟影。
程舒怡顺着看回来,望着钟影摸不着头脑。
不过她是有点脑补能力的,想也不想就想当然道:“你认识席老师男朋友?”
钟影:“…………”
她这样大大咧咧地问,弄得钟影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真是无语加崩溃。
钟影压低声音,急忙道:“程舒怡!你别乱说了。”
程舒怡难得见她这副慌张无措到磕巴的样子,好像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原子弹爆炸的秘密,更加不解:“怎么了?见着人家男朋友这么紧张?”
钟影瞪着她,恨不得去捂她嘴巴。
“他不是——”
“钟老师你来啦?”
席樱也看到钟影和程舒怡,笑容在脸上绽放,上前几步热情道:“这位裴先生问我你们在哪里,我就给他指了路——没想到你们还没回来。”
“我还以为我指错了……”
几句话说完,程舒怡就明白了。
她看着脸上已经尴尬到烧红的钟影,自知失言,便当着钟影面默默竖起两指朝自己嘴巴摁了摁,算是讨饶。
钟影:“……”
“——脸怎么这么红?”
人挤人、闹哄哄的走廊里,裴决忽然伸手摸了摸钟影面颊,接着,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又将手掌贴上钟影额头,温声:“又不舒服了吗?”
“药吃了吗?”裴决注视着钟影问。好像别人已经不存在。不过他就是有这样屏蔽的气场,其他人也根本介入不了。
程舒怡:“……”
她真该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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