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的日子很快来临,紫鹃回京那日,黛玉亲自将她送出二门,除了之前赏的银子衣裳首饰,黛玉又塞给紫鹃一包银子路上使。主仆二人依依惜别一番,紫鹃才上了马车。
雪雁和颜青陪着黛玉回去,两个人七嘴八舌劝着黛玉,黛玉听了一阵子,倒是没心思伤心难过了,她耳朵都要疼了,遂道:“好了好了,我无事,你们可先歇一歇才好。”
两个人这才闭上口,安静的陪黛玉走着,却不防,正听到有两个婆子议论着什么。黛玉本没心思更无意听,却因为听到一个叶字让她顿住了脚步。
“真的啊?”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道,“皇上老人家给太太赏了好东西不说,竟还赏给那个姓叶的累赘了?”
“正院里头扫院子的吴兴媳妇是我娘家嫂子,她悄悄听到的,真真切切,皇上老爷派来的人还叫他殿下呢!”第一个声音听起来有着不亚于第一个的尖刻。
第一个声音又道:“哟哟,这还了不得了呢!不是说他爹不中用了么,怎么皇上老人家还给他好物件啊?”
第二个声音道:“许是那什么,人不都说隔辈亲么?”
第一个声音惊讶道:“皇上家也这么着啊?那些人还整日家说那姓叶的是个拖累,要不是他,咱们老爷早往京中去做驸马了,那多风光,这会儿一瞧,姓叶的倒也不怎么累赘啊?”
“还姓叶的呢,人家可是殿下!”第二个声音阴阳怪气道,“那又怎么着,殿下殿上的,咱们老爷不还是没到皇上老爷眼跟前去?你看那天那些大箱子,要在皇城那儿,也不至于这么些日子才给一遭吧?可不都是让姓叶的给累赘了?”
“还真……”第一个说话的婆子没将一句话说完,因为她听到了一声轻咳,两个婆子望过去,只见一个面如寒冰的小姑娘正看着她们。
两人一愣,急忙迎上前去,行礼赔笑道:“姑娘好,姑娘怎么过这边来了?”
黛玉并不理她们,冷冷道:“你们自去管事那里,说你们背后议论主子,对主子不敬,让她依规矩处置。”
两个婆子知道刚才那些话让黛玉给听到了,但她们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只觉得黛玉固然是主子,到底是个小姑娘,平日里也没听过姑娘有责罚下人的事,可见是个好糊弄的,便笑嘻嘻道:“姑娘听错了罢?我们不过说两句闲话,何时议论主子了?”
黛玉见她们如此肆无忌惮,更是气极,道:“污蔑主子,罪加一等。雪雁,你去告诉管家,让他来处置!”
这两个婆子才知道黛玉是认真的,顿时吓的魂不附体,当即求饶道:“姑娘恕罪,姑娘恕罪!小人不省事,求姑娘饶恕小人!”
黛玉却不理她们,抬腿就要走,那两个婆子不肯认罚,竟欲要过来拉扯,幸好有雪雁和颜青挡着,才不至于让黛玉被拉扯到。
黛玉惊了一跳,由雪雁和颜青护着离开这两个婆子,才停下来拍拍胸口。
雪雁和颜青都给黛玉轻轻拍着,颜青道:“回去给姑娘熬碗安神汤,让这两个老婆子一吓,夜里别惊噩梦。”
雪雁忿忿道:“我要告诉管家,得狠狠罚她们!”
黛玉好了些,嘱咐道:“别把这话传到公主耳朵里去。”
雪雁领命去了,黛玉和颜青主仆二人慢悠悠的回去。
颜青忍不住道:“姑娘,您和叶少爷又没说过两句话,怎么还替他出头?”
黛玉道:“祸从口出,今日她们敢没遮没拦的说叶淮,明日还不知道敢说什么,我是防患于未然。”
颜青敬服道:“姑娘真聪明!”
黛玉笑了笑,心中却知道,不想家中下人没规矩是有的,但她还是有些物伤其类在的。
当日在贾家,纵有外祖母疼爱,却挡不住有那起子下人言三语四,偶尔黛玉也曾听到过几句差不多的话。
黛玉不愿让别人说自己事多,更不愿让上了年纪的外祖母还要为自己操这么多心,许多事没犯到她眼前,她便只当没有罢了。
雪雁腿脚很快,黛玉才在屋里坐下,她就来给黛玉回话:“姑娘,管家已经依规矩处置她们去了!”
黛玉点点头,又道:“你先坐下歇一歇。”
雪雁在脚踏上坐了,道:“姑娘,我还请管家问完她们的话,再来回姑娘,姑娘觉得可好?”
黛玉笑道:“好,你如今倒是会办事了。”
雪雁年纪虽大黛玉几岁,性情却一贯天真,如今大约是黛玉跟前得力的紫鹃走了,她竟也能自如的料理这些事了。
雪雁笑道:“姑娘别小瞧我,我厉害着呢!”
“好,你厉害。”黛玉摇头笑笑。
主仆嬉笑一阵子,黛玉歇了午觉,读了一会子书,管家便过来回话了。
“这两个婆子都是做杂役的,前几日中秋节,公主赏赐下人们,她们得的少,心里头不平,便叽咕了那些闲话。”管家道。
黛玉颔首,难怪她们话里话外说叶淮是累赘,若能去京城,能得多少皇帝的赏赐,不过是自己想趁机多得些罢了。
黛玉道:“这些话我听到便罢了,若是传到公主耳朵里,管家,她们不晓得,你总该知道,此事恐怕不好善罢甘休的。”
管家躬身道:“是,姑娘教训的是,是我管教不利,往后再也不会了。”
贾敏去世后,林如海没有续弦,他也不愿意让姨娘们越俎代庖做管家太太的事,便自己管着些,家里的内务及大小事,则是交给管家。
这两年,管家或有些不周到的地方,林如海忙于公务,并没注意到,却在今日闹到黛玉跟前了。
长宁公主理事不过十多日,又出于尊重前头太太的缘故,对于府中从前的老人儿多有宽宥,不免更纵容他们几分。
黛玉心想,今日我不过撞到两个,剩下的还不知有多少,到底是要严管些才不至家风败落。
当然这事不能黛玉一个人管,须得先知会长宁公主,毕竟她如今才是管家太太。
……
叶淮将笔搁下,检查了一遍自己抄的书后,一一收好。
小丫头端了热汤和荤素点心来,赵有德过去让她搁在桌上。
“公子累了一日,可该歇息了。”赵有德道,“热水也备好了,公子是先梳洗还是先喝汤?”
叶淮腹中颇觉饥饿,便道:“先喝汤,今儿是什么汤?”
赵有德道:“是白萝卜老鸭汤,看着没什么稀罕物,却都是好东西呢!”他盛了碗汤,又道,“这个时节,吃这两样最好了!公子没听过民间一句话吧,冬吃萝卜赛人参。”
叶淮接了碗,尝了两口道:“味道还行,不过公公这冬过得却是早了些。”
赵有德一笑,道:“公子爱吃,冬日里自然也还有。老奴吩咐人买了几只乳鸽回来,孝敬殿下两只,剩下的明儿给公子煲乳鸽板栗汤可好?”
叶淮不想在吃穿这些小事上费心,点点头,道:“你看着办。”
赵有德却很上心,又道:“秋日里野味多……”
他的话没能说完,冯嬷嬷进来行礼道:“公子,查清楚了,林家外头有两波人,分别是甄家和庄王爷派过来的。”
叶淮慢悠悠喝完一碗汤,又慢悠悠拿帕子拭过嘴角,才道:“庄王,他有什么打算?”
冯嬷嬷小心答道:“他使人提防着殿下,生怕殿下有心救太子,若有万一,便斩草除根。”
叶淮眸色冰冷道:“斩草除根?包括我吗?”
冯嬷嬷没敢答。
庄王的狼子野心早已暴露无遗,叶淮却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皇帝都不会要废太子的命,他却想要斩草除根了。
转念一想,却也是,庄王若是胆子不大,又怎么敢陷害太子?
如今太子被废,幽禁于京郊别庄,有皇帝的禁卫军日夜严密看守,纵使万般不甘心,到底什么也做不成。
外头的长宁公主和叶淮自然成了庄王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那样,他就能高枕无忧的做新太子。
叶淮冷笑一声,道:“留着他们,别打草惊蛇,以后说不定有大用处。”
冯嬷嬷道:“是。”
“甄家的人必然是冲着林如海来的,看来林如海真的抓到他们家的大把柄了。”叶淮又说起另一波人,问道,“他派出去的驿卒如何了?”
冯嬷嬷道:“甄家的人下了杀手,我们的人拦了几次,险些没拦住,那驿卒受了些轻伤,胆战心惊,如今已经转头回来向林如海复命了。”
“下杀手?”叶淮震惊道,“阻止便罢了,甄家要取那个驿卒的性命?”
冯嬷嬷道:“是,不过那些人应该只是护院,没什么经验,下手很不利索。”
赵有德困惑道:“不应该啊,就算这封奏折递到陛下跟前又能如何,陛下难道还能斩了甄家人不成?他们何至于如此?”
“或许,并不像看起来如此简单,甄家人的事更大,他们知道皇帝不会保他们。”叶淮道,“或者,他们不能让此事暴露在皇帝面前,因为他们有不能告诉皇帝的理由。”
赵有德不解道:“难道甄家人不是为了银子?”
叶淮思索片刻,下了决断:“我得帮林如海将这封折子递进京去。”
作者有话要说:尴尬,昨天晚上大概是困迷糊了,把十九章贴上来了
我需要一忘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