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颂和人约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程掠先到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和颂身旁的沙发上,“中学生喝什么咖啡,不怕晚上睡不着啊。”
和颂:“修仙之人,不需要睡眠。”
他把手里的《道德经》往后翻了一页。
【地构成骨胳肌肉和脏腑,水构成身中之血液,风构成呼吸系统,火则构成身中之恒常体温。】
他的视线在其中一行上停驻,随后合上了书。
程掠:“……别修着修着把自己修没了。”
他听说修真的都有些不吃金丹就浑身痒痒的毛病,好在和颂没有。
说来也奇怪,进入“支流”后,他只被给了一把剑,却还能记得怎么使用剑法。和颂和凌絮也是如此,尽管表面上他们似乎师出同门,但每个人的侧重不太一样。
和颂擅阵,凌絮擅咒。
程掠时常琢磨着他们能组成一支三人小队,加上荀渺渺这个黑化版的“唐僧”,活脱脱西天极乐四人旅行团,不成功就是死。
他是大师兄,那么和颂就是二师……
和颂:“……”
和颂:“你闭嘴。”
程掠举起双手认输:“好吧。”
凌絮姗姗来迟,也没有着急坐下,而是站着等待和颂回话:“你最好有事。”
和颂开门见山:“你放学对夏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没看出来吗?”凌絮让步,她在少年对面坐下,“她的手腕处绕着一圈特别的咒。”
“特别?”程掠若有所思,“特别在哪里?你的咒和她的咒不一样吗?”
“打个比方,”凌絮从书包里抽出两张纸,沾了点杯壁的水,画下一团火,又在火的外面圈了一笔,“这是我使用的‘咒’,凡是我归我所有的物件,都能成为咒的载体,当然,这是一种比较简便的咒人方式,一般不会这么用。”
黄纸的物权所有者是凌絮,她能自由使用“所有物”的支配权力。但如果是又自由意识的生物,则需要在黄纸上签下自己的姓名或者其他的身份信息,确认归属凌絮所有。
话音刚落,另外一张黄纸迸出一团蓝色的火,很快烧干成为了灰烬。
程掠的表情变得奇怪:“那你还大咧咧地给荀渺渺送黄纸,这不是白搭吗?你是不是在偷懒啊?”
凌絮的面色变得不自然,又强行呛声:“万一呢!而且你当诅咒是那么容易的吗。”
“这个先不提,继续刚才的话题,”凌絮继续说道,“刚才提到的咒是只有两方的情况,由一方直接支配另外一方,还有一种情况则是像这样……”
她又抽出了两张黄纸,递给了程掠一张。
“除了物和物权的所有者,还有中立的第三方。”
她又同样在其中一张纸上写下火字,然后打了个响指:“置换。”
写着火字的黄纸到了程掠手中。
程掠摸不着头脑:“你干嘛啊,不能直接给我这张纸吗?”
和颂摇头:“不,这张纸一定要是她亲自写下的。”
“搞不懂你们法修,”程掠嘀咕了一句,捏着纸关切道,“然后呢?”
然后……
凌絮静静地看着完好无损的那张黄纸上冒出了更大的青蓝色火焰,火势很大,连同刚才烧掉的那堆灰烬也一同笼罩其中。
很快,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堆灰烬竟然重新组合,成为了一张崭新的黄纸!而原本的黄纸则缓慢消失,连灰都没有剩下。
程掠失神:“难道……”
凌絮刚刚扯起一点嘴角,店员就急匆匆扛了灭火器过来,强行把即将熄灭的蓝火用灭火器一通乱喷。
店员:“你们干嘛呢!年纪小小胆子不小,居然在店里玩火,我要报警了啊!”
凌絮:“……”
毫无征兆□□粉扑了满身,她气得发抖。
程掠笑得肚子痛,不顾形象地满沙发乱滚。
和颂看着被灭火器吹成白色的两人叹气,无奈地对店员解释:“抱歉,我们在练习魔术,刚才的火也是低温火,对不起,是我们没有注意,不会再有下次了,可以不叫警察吗?”
为了赔罪,他买了十几杯咖啡。
凌絮皱着眉擦衣服,“都怪你,我的校服都不能穿了。”
“能不去警察局做客已经是万幸了,”程掠抱着头吹了声口哨,“怎么样?要把夏声的手链抢过来吗?”
凌絮也顾不上收拾自己的衣服,解释道:“只是治标不治本,况且她手上的东西只是一个拙劣的伪造品,既然能拿出一条,也会有第二条第三条。”
“只要这条支流不被破坏,就算抢无数条也是值得的。问题在于,夏声的咒,针对的到底是不是荀渺渺。”
三人站在街边面面相觑。
凌絮率先回答:“我不知道,但只是感觉有点可能。水镜映照出的荀渺渺的结局一定与夏家有关,可我在她身上找不出任何污秽的痕迹。现在她还是‘干净’的。”
但是夏声的咒从现在就种下了……
程掠心里沉甸甸的。到底是害人的东西,就算不是在荀渺渺身上,他也放不下心。
半晌,他叹了口气,“我去抢一下试试吧。总不能放任她不管。”
程掠伸出拳头,扬起眉:“到现在为止才和你们第一次好好商谈,为了庆祝我们仨的结盟,碰个拳?”
和颂失笑,轻轻撞了上去。
凌絮翻了个白眼:“幼稚。”
她的拳头敷衍地碰了碰,很快松开:“我先走了,以后别在放学时间找我。下班时间别打扰同事懂不懂?”
“知道了,”程掠挥手,“我也要回去了。”
和颂点头:“嗯。”
他分了几杯饮料给凌絮和程掠,慢吞吞地往“家”的方向走。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抬起头,无尽的黑夜上亮起一颗颗黯淡的星辰。
星图,开始变化了。
夏林云忽然对荀渺渺看重了起来。
夏声委屈无比,哭了好几场。想要发作,又在母亲的劝导下强压下来。
到了运动会那天,她看着穿着崭新运动鞋的渺渺,故意刺了好几句:“爸爸真疼你,给你买的鞋子是WHL家的新款,有钱也买不到。”
唯一一双被渺渺买走了。
在渺渺眼里,这只是一双普通的鞋。夏林云除了给她付了学费和饭钱,还有每个月三百块的生活费,其他的物品没有提供一件。就连衣服穿的也是渺渺自己带过来的。对比起每个月都有好几万私房钱的夏声,渺渺不明白她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想要吗?”渺渺立即脱下了鞋,踩在地板上,“我可以和你换,把你的手链给我。”
她认真地说:“换吗?”
夏声立刻反悔:“谁要你穿过的鞋啊,脏死了。我不换!”
她紧紧地捂着手链,生怕渺渺再提出想要交换的念头。
因为运动会的缘故,学校一整天都不用上课,作业也很少。八班的位置在看台的边缘,渺渺可以安心找个暖和的地方窝起来。
虽然不上课,该学的还是得学。四百米在今天的下午,她可以安心晒一整个上午的太阳。
天气不冷不热,换上稍微厚实一点的秋季校服恰到好处。迎面吹来的风和煦温暖,渺渺靠在椅背上突然丧失了学习的动力。
忽然,阴影将阳光堵得严严实实,渺渺抬起头,程掠正站在她面前,愉快地打招呼:“嗨,想跟我聊聊吗?”
渺渺:“……”
身后的凌絮听不下去了,给了他一巴掌:“你是混混吗?”
她深呼吸,尽量克制自己拍死队友的欲望,冷淡开口:“荀渺渺,跟我们走一趟。”
渺渺:“……?”
她欲言又止。
一个班长,一个课代表,说出这么具有暗示性的话,难道是她拉低了平均分,英语老师又要找她开涮了吗?
还没等她答应,程掠和凌絮开始掐起来了。
“你说的话好到哪里去了?审问犯人吗?”
“总比你好吧?你那是在威胁!”
“服了,为什么光说我。”
和颂在渺渺身边坐下,“你在看书?”
渺渺把书立起来,书皮上写着大大的英语教科书。
她担忧地询问:“老师叫你们来的吗?”
上个礼拜五英语课的随堂小测,她好多都没做出来,作文也没有写完。
和颂:“对,你有不会的可以问问凌絮。她是课代表。”
凌絮的成绩一直很稳定,上次的月考总分排名在全年级前三十。在渺渺看来已经很不得了了。
“不过,老师还提了另外的事情……”
“嗯?”
“你和夏声的关系怎么样?上次你帮夏声去拿考卷,被班主任注意到了,据说夏声对你不是很好。”
渺渺忽然感觉面前的人有点烦,“就那样啊。我要看书了。”
她不喜欢到处说自己的情况。
和颂被她毫不留情地赶走了,反倒是凌絮被渺渺叫住留了下来。
少女捧着课本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你真的什么都会吗?能不能教教我?”
凌絮突然倍感压力。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讨厌荀渺渺的。
被剥夺记忆流放到“支流”当中,又要保证一个潜在的杀人犯安然渡过难关,她心里格外变扭。但酿成大祸的小鬼一脸期盼地看着她,也不介意她之前的态度,讨好似的往她手里塞了一颗糖。
“你吃。”
她的眼睛很干净。
凌絮带着怒气的拒绝忽然说不出口了。
她无奈地接过课本:“哪里不会?”
“现在完成进行时和过去完成时我还是不太懂,可以给我讲讲吗?”渺渺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大堆,“还有倒装句的主谓宾又该怎么看,时态用的是一般现在时还是过去时?”
凌絮的双手忽然开始冒汗。
她草草地记了两句,落荒而逃,“我整理一份笔记再给你吧。”
渺渺眼神忽然亮起:“哇,你人真好。”
凌絮受不了她的吹捧,飞快地找到了和颂,抓起他的领子疯狂摇晃:“你怎么敢的啊!”
“什么?”
“就是教荀渺渺啊!”
“你英语不好吗?明明上次考试……”
凌絮终于崩溃了:“你憨吗?哪有人真的考试的啊?你不会搞点小动作吗?”
看热闹的程掠笑出了声:“她的成绩都是靠诅咒出来的哦,只要在考试之前诅咒自己一定能考满分,就绝对会是满分呢。”
和颂:“??”
凌絮平复呼吸:“我不管了,下周一之前整理一份现在完成进行时、过去完成时和倒装句的笔记给荀渺渺,不然——”
她的手在脖颈前狠狠一划。
“我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