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不回仙子

胡不萦目光无神地看着不远处打成一团的江湖人,只觉得头疼得要命。

她光想着坐马车出行肯定比骑小毛驴更方便更舒适,却忘记了,与自己同行的这两位都是什么体质——这可是武侠文里的主角!基本上他们走到哪里,麻烦就会跟到哪里。

所以胡不萦当然也不是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路边茶摊休息的时候/赶路的时候……突然被迫卷进旁边的江湖恩怨。

就像现在——

“砰——”的一声,又是一次激烈的交锋,旁边的一张凳子遭了池鱼之殃,被击飞了。

飞的方向正好是他们这一桌。

桌上都是刚刚端上来的饭菜,而他们四人赶了半天的路,早已饥肠辘辘,当然没有谁能眼看着这张凳子毁了他们的午饭。

陆小凤正好坐在那个方向,头也不回地伸手一抄,将凳子沿着来的方向扔了回去。

那边正打得热闹的一群人被这凳子吓了一跳,俱都转头看了过来。

该说不说,陆小凤这一手还是非常帅的。虽然这些江湖路人甲并认不出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灵犀一指”陆小凤,但也知道能使出这一招,必定不是寻常人。

于是其中一个中年人迟疑着抱拳开口,“这位英雄……”

“好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他的话被旁边满脸恨意的年轻人打断了,“我就说,你们怎么有胆子冒犯我,原来是还带了帮手!”

这年轻人身着华服,想来是个出身不错的公子哥,尤其受不得冒犯。之前的凳子正好是他击飞的,陆小凤扔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是对着他。虽然让得快,并未伤到分毫,但他却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因此将之视为屈辱。

屈辱,自然是要洗刷的。

所以年轻公子手里持着剑,朝跟着自己的人厉声喝道,“你们还等什么,给我上,拿下这几个同伙!”

胡不萦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都不算无妄之灾,什么才叫无妄之灾?

听到叹气声,那年轻公子立刻看了过来,看清胡不萦的脸,他的眼睛就是一亮,又吩咐道,“倒没想到你们还带着这么个美人!小心些,别伤了那个娘们,我要她。”

胡不萦的眼睛已经立了起来。

陆小凤和李寻欢都不是好勇斗狠的性子,偶尔受些气也能忍得,但有时候事情撞上了,怎么都解释不清,便也只能动手。何况他们现在还带着胡不萦,何况那人还不长眼地调戏了她,就更不能善了了。

李寻欢更是给铁传甲使了个眼色,叫他护住胡不萦。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长身而起时,袖子却忽然被拽住了。

回过头去,就见胡不萦俏脸含霜,一边站起身一边道,“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你们都别动,放着我来!”

她松开抓着的两只袖子,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

不知为何,她一站起身,这些原本正蓄势待发的江湖豪客们居然都像是被定住了,没有趁机对她动手,只是满脸警惕地盯着她。

“自从我入江湖以来,还没有人敢用这种眼神来看我。”胡不萦走到那年轻公子面前,问道,“再说一遍,你要什么?”

她的语气还算平静,年轻公子却陡然生出一种被野兽盯住了的危险感觉。但这并未让他警惕,反而使得他恼羞成怒,不愿意承认自己竟是被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镇住了,于是他没有回答胡不萦的问题,而是再次大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上!”

口里喊出这句话,他手中的剑已经向胡不萦刺了过来。

他这时已没有了怜香惜玉的意思,却是正打算让胡不萦受伤,等她失去了战斗力,还不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年轻公子一剑刺出,信心满满。

因为他不信这么年轻的胡不萦,能有多好的功夫,多半是仗着身后那三人。

但是他们一个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一看就是仆人,另一个安静忧郁,像个读书人,都没什么威胁,只有陆小凤他看不透,心里有些警惕,却又觉得只要自己的剑够快,先制住了胡不萦,对方便也没奈何了。

然而眼看这一剑就要刺中,对面那女孩却忽然身子一偏,避了过去。然后她不退反进,探手在年轻公子手腕上一点,他手中的剑就拿不住了。

下一瞬,那剑就已经落到了胡不萦手中。

这时簇拥在年轻公子身后的人才终于反应过来,各自抄了兵器朝她攻来。

然而胡不萦却没有再动手,而是手腕一抖,挽了个剑花,竟是将手中长剑轻轻一掷,掷回了那年轻公子腰间悬着的剑鞘之中。

而随着她的这个动作,周围那些江湖豪客们手中的武器,竟都有些拿不住了。大多数人猝不及防之下,兵器都脱手飞了出去,少数几个反应快的,却只觉得兵器连带身体似乎都被一股无形之力牵着,不受控制地歪七扭八起来。

“当啷,当啷——”

一片兵器落地声。

又是几声惊叫。

然后整个客栈都在一瞬之间静了下来。

众人齐齐望着那站在人群中间,意态悠闲、从容自若的女孩,实在想不到她会有这样干净利落的身手,这样高深莫测的功夫!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个人面露惊恐之色,抬手指着胡不萦,结结巴巴地道,“胡胡胡胡胡……”

这一连串的“胡”字,听起来像是在喘气,又像是在笑,实在不雅。然而在场众人竟没有一个觉得好笑,也没有一个敢笑,只因他在结巴了半晌之后,终于喊出了一个名字。

“胡不回!”

这三个字才一出口,整个客栈原本就安静的气氛,便彻底凝滞了下来。

每个人心里都回荡着这三个字,以及与她相关的那些江湖传闻,便是平日里再镇定的人,也都不免露出悚然之色,何况在场的,除了胡不萦的同伴之外,都不是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人物。

他们既不敢看她,又忍不住想要去看她。

这就是江湖传说中永远只用一招制敌的不回仙子?

胡不萦却是黑了脸,面色沉沉地盯着那个脱口而出的人,“你叫我什么?”

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连忙战战兢兢改口道,“不回仙子恕罪,在下……在下……”

却是在下不出什么来了。

江湖传言之中,只知道她姓胡,对敌往往只出一剑。她虽不杀人,但一剑之后,敌人的兵器往往便会脱手,有出无回。这样神秘莫测的武功,反而比杀人如麻更叫人忌惮,因此人们就给她取了个绰号叫胡不回。

这绰号乍一听,仿佛她杀人如麻,敌人有来无回似的,于是江湖之中关于她的传言,便越来越夸张、越来越诡秘,几乎将她说得不像是个凡人了,自然也越发令人心生畏惧。

胡不萦见对方随时都能跪下的样子,顿觉无趣,只冷着脸道,“有点眼力见儿,可惜脑子不聪明。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名胡不萦,不萦于怀的萦,可记住了?”

那人倒还算机灵,听出她的语气松动,忙不迭地应道,“记住了,记住了,再不敢忘的,不萦姑娘。”

胡不萦“哼”了一声,又转头看向另一个人,“还有你这双眼睛……”

那年轻公子对上她的视线,浑身便是一颤,再听这句话,竟是软倒在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哪有之前那般风流倜傥的模样?

年轻公子身边的随从忙也跟着跪下来,祈求道,“我们公子年轻不懂事,还望不萦姑娘大人有大量,饶他这一回。”

江湖传言中,倒是说她从不杀人,只要一招制敌,就会收手。可是她方才也说了,没人胆敢这样冒犯过她,她若是把自家公子一双眼珠抠出来,也不算杀人。

胡不萦嫌恶地别开眼,冷冷道,“叫他以后出门在外,记得戴个幕离,遮遮这张脸,尤其是遮一遮这双不安分的眼睛,莫要让我知道他又动什么心思,明白了?”

“是是。”随从一边答,一边上前将自家公子扶起,见胡不萦并不阻拦,便带着人一溜烟儿地离开了客栈。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着离去。

胡不萦回到座位上,才刚一坐下,就听到陆小凤调侃的声音,“不回仙子好大的威风。”

胡不萦瞪了他一眼,“满桌子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陆小凤笑吟吟的,“吃菜自然是堵不住我的嘴的,若能有一壶酒……”

胡不萦才不理他,她确实还带了不少酒,但酒鬼哪里是晓得知足的?就是要他喝不到,时时惦记着才好!

正要说话,面前的碗里落下了一只鸡腿,她抬头看去,便见李寻欢一双温柔忧郁的眼睛注视着她,眼底满是关切之意,虽然一言不发,但已胜过千言万语。

于是胡不萦展颜一笑,“放心,我没有真的生气,跟这些人,犯不上。”

李寻欢稍微放松了一些,朝她微微一笑。

胡不萦看着他的笑脸,虽然心下有些不忍,但还是狠下了心。

她清清嗓子,又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我有话要说”的姿态,桌上另外三人果然都抬头看了过来。

“那个……”胡不萦十分诚恳地道,“要不咱们接下来还是分开走吧?”

她真的受够了这层出不穷的麻烦。虽说江湖风雨多,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上路,难免会有不长眼的人撞上来,但她一人独行的时候,一路上可比现在太平得多了。

名侦探X南虽然也走到哪里死到哪里,当那死的都是别人,而且侦探嘛,就是要办案。

她却是一介良民,总是遇到麻烦然后身不由己地被卷进去,这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