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一行人便待在神侯府闭门不出,等待司空摘星的案子了结。
无情的工作效率也实在很高,既要巡查京城、维持秩序,又要限期抓捕燕十三,还要暗中追查紫禁之巅一战幕后的推手,竟还能腾出空来处理了司空摘星这件案子。
到了神侯府的大牢里,司空摘星的易容自然是早就除去了。虽然仍穿着被抓时的麻衣布衫,但往那里一站,倒也是个俊秀男儿,只是面容憔悴,看起来应该是吃了不少苦。
胡不萦看到他,就不免例行心虚。
要说世界融合之后的一号受害者到底是陆小凤还是李寻欢,有点不好说,那二号受害者就毫无疑义了,绝对是面前这位偷王之王。
毕竟在陆小凤系列里,六扇门形同虚设,他连皇宫也能自由来去,结果一时不防,就被无情和展昭给堵了。
不过心虚归心虚,胡不萦可不同情他。
神偷也是偷,同情他还不如同情那些为了抓他而奔波劳碌的捕快差役们。
司空摘星稀里糊涂地被领过来,原本还有些一头雾水,看到陆小凤,顿时叫了出来,“陆小鸡,是不是你害的我?!”
陆小凤板着脸,“当然不是我。”
“当真不是?”
“当真不是!”
李寻欢扔的珍珠,关他陆小凤什么事?
至于他当时也在一旁看着,为什么不上去帮忙?那也得他有本事从小李飞刀手里抢东西呀!
陆小凤理直气壮的样子,看得司空摘星有些狐疑,实在是他跟陆小凤互坑的次数太多了,就算对方说得再真,他也不敢全信,又问,“那你怎么在这里?”
陆小凤哼道,“你这猴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好意来捞你,你倒疑心起我来了!”
“要不是你害的我,你怎会好心来捞我?”司空摘星毫不犹豫地抢白。
陆小凤:“……”
司空摘星又说,“我是猴精,你是臭虫!小凤不是凤,是个大臭虫!”
“嘿!”陆小凤故意捏着鼻子嫌弃道,“到底谁是臭虫?你这一身多久没换了?这里若只有我也就罢了,却还有别的朋友,连胡姑娘也在呢。已给你备了水,你还不赶快去洗洗?”
司空摘星一看到陆小凤就触发了条件反射,一时还真没注意周围的人,这会儿一看花满楼、李寻欢和胡不萦都在,便也害臊起来了。
“胡姑娘稍待,我换一身衣裳就来!”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看不见了,只有声音远远地传来。
便是之前已见识过,李寻欢还是忍不住赞了一声,“好俊的轻功!”
……
司空摘星再回来时,换了新衣,濯了头发,连指甲都修剪过了,整个人焕然一新。
收起了伪装时的种种刻意为之的神态,他看起来倒也还算风度翩翩,唯独一双眼睛精光外露,机灵得过了头,像是随时都准备着探头探脑、查看周围动静似的,也难怪陆小凤给他取的外号叫猴精了。
再见面时,他也彻底撇开了之前那很可能影响他形象的话题,只向陆小风问道,“陆小鸡,你什么时候与神侯府也有来往了?”
“就是现在。”陆小凤说。
司空摘星不信,不过他也没有深究,又道,“你既是神侯府的贵客,怎的不早些把我捞出来?害我在牢里吃了好大苦头。”
陆小凤哈哈大笑,“你自己本事不济,被官差抓了,自然要按规矩来。”
又问,“以你的功夫,怎么会被他们盯上的?”
说到这个,司空摘星肚子里真是一肚子苦水。就像胡不萦之前想的那样,他之前藏身在一个消息不通的地方,根本没有意识到世界融合了,完全防备,于是一现身就被神侯府和开封府同时给盯上了。
按理说,以他的功夫,那个时候还是可以直接逃出京城的。
可是他又不甘心,因为他也听说了“八月十五,紫禁之巅”的消息。明明自己就在京城,若是就这样走了,错过这一战,恐怕要遗恨终身。
再者当时的司空摘星,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还以为是六扇门以前那些总捕呢。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对手还有两个!
胡不萦听到这里,总算抚平了自己的良心,便也问道,“那你不会躲起来,等决战当天再出来吗?”
“你以为我傻?”司空摘星下意识地想要翻白眼,忽然意识到这是个女声,连忙收起作态,语气也客气起来,“胡姑娘说的,我自然也想到了。可是人总要吃饭,不管是自己出门吃饭,还是储存一堆干粮,抑或是拿钱请人采买做饭,到底都会留下痕迹的。”
他自认为已经很小心了,比以往任何一次偷东西的时候都要小心,可总是很快又再被盯上。
越到后来,能腾挪的空间也就越小,就是想逃出京城也不可能了。
“瓮中捉鳖,妙啊!”陆小凤又在一旁嘲笑。
但这回司空摘星没理他,他像是忽然就头脑清醒了,只问胡不萦,“方才是我一时昏头了,这与神侯府有来往的,应该是胡姑娘吧?”
胡不萦点头。
司空摘星立刻高兴起来,暗暗瞪了陆小凤一眼,又道,“那这援手之功,也该是胡姑娘的了。好个陆小鸡,险些又被他骗过去了。”
这猴精实在不好骗,陆小凤有些扼腕。但转念一想,司空摘星绝不会想到,那颗让他被抓住的珍珠就是胡不萦递出来的,还真心实意将胡不萦当成恩人看待,心里就又高兴了起来。
高兴完了,陆小凤忽然一顿,这岂不是说,胡姑娘很适合骗人?不,应该说,她很会骗人。
我被她骗过吗?应该没有吧?
陆小凤看看还在傻乐的司空摘星,又看向胡不萦那张美丽的、含笑的脸,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胡不萦。
那是在丹凤公主找上他的那天。当时陆小凤正在客栈里,躺在床上喝酒,然后客栈里就来了很多的客人,不速之客。
陆小凤本来只当自己是个死人,不想招惹任何麻烦,直到丹凤公主走进这间屋子,跪在了他面前。
他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那杯放在他胸膛上的酒,便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而飞了起来。陆小凤立刻就伸手去捞,但竟然捞了个空——竟然还有另一只手比他更快!
那只手不仅捞起了他的酒杯,杯子里的酒液一滴都没有洒,还顺手拿走了他原本挂在衣架上的红披风。
她用那杯酒换走了那件红披风。
然后她就走了。
这一件没头没尾的事,竟比上官丹凤、金鹏王朝更令陆小凤挂心。
真奇怪,明明从一开始陆小凤就知道,胡不萦是个比上官丹凤更神秘、更特别,也更危险的女人。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又有什么目的?这些他全然不知。
但不知为何,在后来的相处里,他却渐渐忘了这些感觉,打从心底里觉得胡不萦是个天真可爱的、没有心机城府的女孩子。
不止是他,花满楼,司空摘星,甚至西门吹雪,他的这些朋友们也全都如此。
陆小凤想了一会儿,还是全无头绪。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即使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觉得其中矛盾重重,但他依然不认为胡不萦会是一个坏人。
陆小凤回过神来的时候,胡不萦已经不在这里了,转头一看,李寻欢也不在,只剩下花满楼和司空摘星。
他问,“胡姑娘呢?”
“既然偷王的事已经了结了,我们也不好继续在神侯府叨扰。”花满楼微笑道,“胡姑娘去向无情大捕头辞行了。李兄回去收拾行李,咱们也去吧,莫让别人等。”
既然没有外人在,往住处走的路上,陆小凤也就将自己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当然,隐去了坑司空摘星这一节。
所以司空摘星一听这话,立刻表情严肃地道,“陆小鸡,我看你这个人恐怕是有点毛病,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疑心起胡姑娘来?”
陆小凤并没有解释自己不是疑心胡不萦,只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矛盾。
他转头问花满楼,“依你看呢?”
“依我看,是你想得太多了。”花满楼微笑道,“我们都这样看待胡姑娘,自然是因为,她本就是这样的人。”
“她就是这样的人?”陆小凤重复。
花满楼点头,“你知道的,江湖之中有一种少侠,初出茅庐时总是一腔热血,以为走江湖就是鲜衣怒马、扬名立万,等到吃了亏受了挫,才会知道厉害,说不定从此就一蹶不振。可胡姑娘不是。”
“胡姑娘不是?”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见过,却还是能保持那种纯然的天真。”花满楼看着远处的天空,今日又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无云,他说,“她有心机而不用,有城府而不装,就像这浩瀚晴空,纵然再深再远,也是一眼能望得见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给人带来危险?又让人怎么能对她升起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