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芜拿着她辛苦了一晚上的图纸，把它改得面目全非。
改到最后，机甲已没了人形，她甚至已经认不出手里的画到底画了个什么东西。
深夜，她一边改图纸，一边听系统在她耳边聒噪地提出各种离谱建议，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画出来的效果，反而比清醒时画得更加自然。
卿芜把这现象归结于“战损风”的特殊性。
为了保证战斗力，她精心设计了一些小亮点。图纸上的机甲，有着破碎却坚固的外壳，以及缺了口但完好的炮筒。为了做到逼真，她用红色与黑色的笔，在机甲胸口处画上液体蜿蜒的痕迹。
做好后，她满意地望着图纸，仿佛透过纸面，看见一位身处战场中心、独木难支的将军。
黑匣子则被她用来镇纸。说来也怪，她画图的时候，那钟表声消失不见；可她画完后，那奇怪的声音又轻轻地响了起来。
卿芜于是躲进卫生间，把耳朵贴近手中小小的黑匣子。
呼呼的风声在耳道和冰凉盒面间的闭环里逡巡。卿芜耐心地听了一会儿，隐约听见了两个朦胧的数字。
【七、五。】
她算了算，如果按照首都星的纪年习惯，今天刚好是星历307年九月初五，时间勉强对的上。
如果里面是手表一类的物品，还真有可能具备报时功能。只可惜声音太模糊，她听不清。
线索太少了。
卿芜皱起眉头，心想，或许只有帮系统完成任务，才能得到新的信息。
她回到候考室，找了条领取制作材料的队伍排。
“卿芜？”
身后的人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原来是刚刚的金发女孩，柳诗绮。
她的气好像已经消了，看见她，有点儿好奇：“你去哪儿画图了？”
“去我新搬的宿舍。”卿芜答。
“哪一间？”
机甲师宿舍都在一栋楼。柳诗绮心想，若是她们挨得近，或许还可以串串门。
“1号公寓，106。”
卿芜摸了摸鼻子，答。谁知话一出口，不仅柳诗绮瞪大了眼睛，周边正专注画图的一众考生也回过头来，目光各异。
“这届我们学校的机甲师代表……选了她？”
“黑幕吧？”
“校队的老师是不是疯了？”一人指着卿芜，难以置信道，“她现在还属于艺术学院，那几个老师不选我们机甲师系的学生，选一个艺术学院的？”
“哼，”有人冷哼一声，表示不信，“学校正式通知还没出，谁知道她是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也有人默默领走材料，专心考试，只好奇地瞟了卿芜一眼。
“……这是一项很大的荣誉吗？”
卿芜也愣了愣。
她听到谢入期说“历届联赛选手”的时候，还以为所有通过海选赛的同学都算在里面。
柳诗绮艰难地吸了一口气，解释道，“联赛的首发队伍，每所军校都只有五个人。”
“虽然咱们佧蒂尔军校是垫底的弱校，但竞争依然很是激烈。由于校队只有一个机甲师的位置，一般这个名额，要么，给期末实操考试的第一；要么，给海选赛中表现尤其突出的机甲师。”
听到最后一句时，卿芜沉默。
莫非……她放火烧BOSS的积分，被算在了校队的参考数据里？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心中有些猜测，但卿芜不敢确定，“等考完试，我去找教务处问问，是不是排错宿舍了吧。”
见她这样淡定，柳诗绮反倒有些信了。她连忙拦住卿芜，“你要处理材料吗？我们一起。”
“好。”卿芜点点头。二人一同领完机甲材料，回到大教室的制造区，开始处理手上的素材。
柳诗绮悄悄勾起嘴角。无形的流光自她指尖倾泻，涌入手中的素材。
她是金属系异能者。经她之手处理的材料，无论是速度还是成功率，都比一般的机甲师要高。
自信满满地处理完一批素材后，她微微转头，看向一旁正皱眉沉思的少女。
角落里，卿芜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匕首，正胡乱地挥舞、乱划，把刚她处理完的光滑金属表面，划得残破不堪。
柳诗绮：？
这么暴力的吗？
她的目光不禁被卿芜奇葩的处理手法吸引过去。
定睛一看，虽然卿芜处理完的材料不太美观，但都是质量合格的素材。甚至，仅看速度，居然比她这个拥有金属类异能的人都要快！
见状，柳诗绮心中咯噔一声。莫非……她真的成了这届联赛的首发机甲师？
不对不对，就算她制作机甲的基本功还行，也远远够不上联赛首发的位置啊！
柳诗绮有点儿不服。她是大一这一届机甲师系实操成绩的佼佼者，要是卿芜能上首发，她应该也可以。
对了，说到成绩……
柳诗绮眼珠一转，掏出光脑，打开佧蒂尔军校的考试官网，查询这一年的成绩公示，想获得一点安慰。
87……79……91……
在红毛的额外辅导下，卿芜的考试成绩虽算不上顶尖，但也意外地不错。
柳诗绮扳起手指，默默算了算，发现二人的均分十分接近，只有小数点后几位的差距。
柳诗绮：……
她更挫败了。毕竟卿芜为了转专业，期末不仅考了艺术学院的试，还要和机甲师系一起被各种专业名词。严格来说，卿芜用更短的时间和她拿到了相似的成绩单。
关掉光脑后，她吸了吸鼻子，彻底自闭。
这时，卿芜刚好处理完她的机甲材料，回过头来，看见柳诗绮的苦瓜脸。
她愣了愣，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赶忙安慰她：“怎么了？你别伤心啊。你那么好看，要是露出难过的表情，就不漂亮了。”
柳诗绮看着卿芜即便身着粗麻工装、脸上蹭了块黑渍后，仍显得清丽可爱的一张脸，汪地哭出了声。
由于柳诗绮哭花了一点点眼妆，卿芜寻遍考场，为她借来了一朵高科技吸妆棉。
借东西的同时，她借口问问题，顺便去几个随身携带机甲核心的考生那儿转了转，得到几个白眼的同时，得出了结论——
只有她的机甲核心，会响。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卿芜掏出黑匣子，静静听了听。也许是因为人多，匣子安静如鸡，一点也不敢造次。
难道，它只会在与她独处的时候响？
卿芜铺开设计图纸，怔怔出神。
“你画的是什么呀？”
调整完妆容的柳诗绮凑过来，刚好瞧见她的图纸，夸奖道，“这是新款的捡垃圾机器人吗？居然连收垃圾的动态感都画出来了，你好厉害。”
卿芜：……
这马屁，怕是拍在了驴身上。
她沉默片刻，厚着脸皮道：“是的。”
接下来，她要开始造她的捡垃圾机器人了。
少女取下脑后发绳，把马尾重新扎得紧了些。还未开始，空气中的精神力便兴奋地漾开。
尽管体能远弱于旁人，但她的精神力足以傲视全场。
一旁，几名不服她的机甲师感受到磅礴的精神力波动，心中不免打起了鼓，嘴皮子上却不甘示弱：
“造机甲可是体力活。体能E级，就不要来这儿丢人现眼了。”
“这种体格，能连续工作几个小时？怕是没多久，就要娇娇弱弱地喊不行了。”
……
卿芜握着扳手，开始搭建框架，把那几句挖苦当作耳旁风。
一般来说，制式机甲至少也有五米高。仅凭人类的双手，很难在五天之内做成。
这时候，就需要一些智能用具辅助完成。
佧蒂尔财大气粗，机甲制作区配备了完善的辅助设施以及救援器材。卿芜踩着自动扶梯登上一层层脚手架，准备先从机甲胸膛处的机甲核心做起。
黑匣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乖乖地卧在她微微发汗的手里，没有声音。
【欢迎您使用智能操作系统。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虚拟屏幕自她脚边一寸寸亮起，温柔的男声AI友善地询问她的意志。
卿芜眼眸微亮。身为一名全息舱AI狂热爱好者，与AI交流，可是她的强项！
她手指在屏幕上虚点几下，选中始末位置，一片精准的坐标系在她眼前铺展而开。
“把我移到（3205，851）这个坐标点。”
“20g源晶矿，送到（24，8100）。”
“冒泡算法，排列武器强度顺序。”
她毫不吝惜地展现自己对AI的熟悉程度，发布的指令简介、清晰，每一条都恰到好处，效率极高。
“……好恐怖的计算能力。”
在AI的辅助下，卿芜的所有指令层次分明、循序渐进，真正做到了教科书般的多线程工作。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
能够最大限度地节约体能。
卿芜抹去额头的汗珠。体能升D后，她的身体素质比以往强了太多。
一滴汗滚进右眼，燃起火辣辣地疼痛。她疼得呲牙咧嘴，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歇。
看她工作，更像是观赏某种艺术。
在她身后，几个默默偷窥的机甲师看着看着，竟不自觉看入了神。
时间悄然流逝。
突然，卿芜手一滑，扳手脱离掌控、摔落在地，发出一声响亮清脆的“叮”。
几人从呆楞中回神，终于找到她的破绽，正要兴冲冲地挑刺——
“终于做好了！”
卿芜兴奋地呢喃，顺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发酸的肩颈。
仍然进度为零、盯得眼睛都红了的几个机甲师：？？？
这才一天一夜啊？
莫非他们不小心睡了过去，漏看了一天？
这效率，未免太吓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