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决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眼前的少女并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利。那本厚厚的《机甲的保养与护理》正高悬在半空，仿佛随时都会拍下来。
全息模拟赛中，选手的虚拟形象强大与否，取决于选手精神力的强度。以对方之前砸他的力度，她的精神力少说也有A+。
A+级别的精神力，在牛骥同皂的海选赛里，已是顶尖中的顶尖。
可是，一个A+级精神力的天才，放在哪都会被各大军校抢着要。如果她真如方才展现出来的那么强，早就被三大系抢走了，还用得着转专业？
裴决压下心底的疑惑。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他选择屈服：“……我愿意。”
“好，”卿芜满意地颔首，“我再去绑几个机甲师回来，你在这保护受伤的同学们，有意见吗？”
“没、没有。”
裴决猛摇头。
“那么，这里的同学就交给你了。”
“保证完成任务！”
直到看见少女的背影遁入树林之中，裴决才转过身，望着身后被五花大绑的别队军校生，眼神晦涩。
他没有告诉卿芜，机甲联赛还有一条组内竞争原则——只要他替卿芜淘汰掉这群人，压过卿芜一头，海选赛一定稳过。
背书？考试？以这种目的报名参加机甲联赛、连机甲都没摸过的菜鸟新手，还是早点淘汰吧。
裴决移开目光，看到角落处被卿芜收缴的武器们。他的离子枪赫然在列。
只是，他刚走过去，几个已经清醒的军校生便露出奇怪的眼神。
其中一人惊恐道：“同学，你不要过来啊！”
裴决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离子枪，模仿电视剧反派的神情，冷笑一声：“叫什么？就算你叫破喉咙——卧槽！”
脚下被枯叶遮掩住的地方，一条藤蔓套住他的右脚，将他高高吊在树上。
裴决：？？？
刚刚说话那人向他投来无语的目光：“都说让你别过来了。B3103小姐姐早就猜到你不安分，提前为你准备了陷阱大礼包。我也是为你好。”
裴决泪目：“……对不起。”
说完，他叹了口气，心中不免感慨。任谁都想不到，一个连机甲都不会开的转专业学生，光凭赤手空拳，就搞定了这么多人。
也不知她什么来头，竟如此之猛。
这时，一张纸条飘到与他视线齐平的地方，显然是卿芜留下的：
“不可以伤害其他同学哦！维护赛场秩序，人人有责～”
“——你善良的队友B3103。”
句尾还比了个大大的心。
裴决：……
互相残杀才是正常的赛场秩序啊！留着这些人干啥？陪你背书吗？？
……
与裴决拉开百米距离，确认不会有镜头拍到她后，卿芜才停下来。
她虽是第一次参赛，但并不算毫无准备的新手，更不会短短几句话，就把信任交付给一个陌生人。
……尽管划考试重点的确很重要。她是真的要挂科了。
少女一个助跑，身姿轻盈地跳到树上，警戒随时可能路过的敌人。
“出来。”她仰起头，冷声道。
【不要这么凶嘛～】
半空中，一行白字凭空浮现。
【亲爱的宿主，欢迎您绑定萌妹换装系统，DSQ5207竭诚为您服务！】
“你是什么东西？”
卿芜把手里的板砖课本攥得更紧了些，神色警惕，“……异能？”
星际时代，许多精神力不同寻常的人觉醒了特殊的天赋，世人将其称之为“异能”。
异能者非常稀有，且大多聚集在军校的机甲单兵系。卿芜虽然没见过，但她猜测，兴许是哪位选手在用异能与她对话。
【我是宿主您的专属系统呀！】
那白字见她回应，更激动了，一行行字打得飞快，【只要完成我布置的换装任务，就可以获得大量奖励哦～】
“换装？”
卿芜歪了歪头，好奇心骤然被它勾起。
【对，换装任务！】系统激动道，【心动不如行动，快来做任务吧～】
卿芜耸耸肩，一把扯开外套拉链。
【你做什么？】系统大惊。
“不是要换装吗？”
【哦，忘说了，咱这是机甲换装系统。】
卿芜：？
她有点没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难以置信地问：“你刚刚不是说，你是‘萌妹换装系统’吗？”
系统化身狂热二次元，高呼：【在我们AI眼里，机甲才是最可爱的萌妹！】
“所以，我的任务是？”
卿芜眨眨眼，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系统甜美道：【任务一——请以“粉红色”、“洛丽塔”为关键词，完成你的第一次穿搭吧！】
卿芜：……
沉默片刻后，她压抑住内心疯狂吐槽的欲望，启动手腕上的机甲旋钮，放出机甲。
眼前的机甲，是所有选手统一配备的基础型。它高六米、宽三米，金属外壳上泛着幽幽冷光。
机甲，代表着星际时代人类武器的最高水平。光是站着，就透出一股肃杀之意。
“粉红色”、“洛丽塔”？
卿芜陷入沉思。
三秒后，她决定放弃与这憨批系统沟通。
与其在这和系统扯皮，还不如赶快绑架一名机甲师，给自己补补课。
密林静得惊人。附近有一处源晶矿采集点。全息模拟赛中，只要点击“采集”交互键，就可以收集材料，交给机甲师进行改装。
也就是说，这里是蹲守机甲师的最佳地点。
潘莉莉是一名机甲师。
在先前的战斗中，她的队友全部淘汰出局。她本想顺势退出，但又不甘心，觉得自己还能再改装一台机甲，拿到额外的分数。
想着，她操纵机甲，小心翼翼地向晶矿所在地摸索。
身后却传来异物拨动树枝的吱嘎声。
“谁！”
她抬起迫击炮，朝着声音发源地，“轰轰”就是几炮。一时间，硝烟四起。
烟雾散去，她终于看清了对方。
是一台基础型机甲。
潘莉莉登时舒了口气。她的机甲被改装过，速度、攻击力、耐久度都有不小的提升，打一台基础型机甲，还是绰绰有余的。
本着速战速决、以免引来更多敌人的目的，她扬起手，换了杀伤力更大的离子炮——
“砰！”
与此同时，卿芜耳边闪过一道欢快的“滴”。
【检测到宿主第一次开机甲，还不熟练，不如让我来教宿主您开机甲吧～】
“你不是字吗？怎么还能说话？”
都这时候了，她还不忘吐槽。
系统无语道：【特殊时刻，当然有特殊的应对方法啦。宿主，拉紧手刹！】
卿芜下意识照做。
严格来说，她不算新手。她的少将母亲年轻时，曾带着年幼的她进入驾驶舱玩耍。即便后来母亲战死，她也一直对机甲抱有极大的好感，是视频网站机甲区的常客。
只是，真正摸到机甲后才发现，看视频和上手实操有着天壤之别。
卿芜咬紧下唇，更坚定了转专业的决心。
“砰！”
依循系统指挥，卿芜的机甲倏地后退，然后左脚绊右脚，重重摔在地上。
炮火在她身后一寸寸炸开，绚烂而恐怖。
卿芜：？
“系统，你怎么回事？”
战斗的刺激感令她指尖发麻。卿芜活动了一下手指，翻滚着站起来，对系统的指令感到十分疑惑。
【你第一次开机甲，闪身躲避这种事还太难，直接摔倒、避开那枚炮弹，是最佳选择。】系统无赖道。
卿芜：……
她磨了磨牙，忍住发火的冲动：“我谢谢你。”
【真的想感谢人家的话，就早点完成人家的任务吧！】
“……我只是客气一下。”
因为兴奋，卿芜感到自己的手在发颤。她垂着眼，聚精会神地看向操纵界面。大部分按钮、指令和模块她都见过，了解它们的功能，但——需要反应时间。
而操纵机甲，最忌讳的就是反应时间。
机甲动了。
庞大的人形金属动力系统一下子开到最大，机身在震颤，存在感飙升。
基础型机甲，也可以拥有那么强大的气势吗？
潘莉莉开炮的动作一顿。对方时而在线时而掉线的操作水准，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卿芜没有放过这一瞬间的停顿。她立马对准潘莉莉，摁下开火键。
“轰——”
热浪扑面而来。
卿芜新上手的黑白基础款机甲，在下一秒变成了纯黑色——还是黑成焦炭的那种。
猝不及防被烫了手的卿芜：？
眼睁睁看着对手打了自己一炮的潘莉莉：？
【忘记告诉你啦，KW-09的发射键需要蓄力瞄准哦～】
系统卖萌道，【还好它的威力也是按蓄力时长算的，要不然你已经淘汰了。】
“怎么不早说？”
卿芜立即长按按钮，一面后退一面蓄力。
随着蓄力，屏幕上炮弹预计的落点开始飞快移动。这一次，直到落点与对方的机甲完美重合，她才松手——
完美命中！
卿芜眼神亮了亮，却很快看见……对面机甲流畅地站了起来，腰间多了一团黑印，但并未有核心受损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潘莉莉感到非常迷惑。
她在对手开火的前一刻便倾身躲避，但对方仿佛预判了她的动作，炮弹长了眼睛一般，径直命中她的机甲核心。
可核心都被打中了，她居然没事？
潘莉莉咬紧下唇。这位不知名的对手……说强吧，那一击精准到可与教官的示范动作比肩；说弱吧，虽然炮弹准确命中，但根本没对她造成伤害。
等等——
潘莉莉定睛一看。她用的武器是……KW-09？
私下里，KW-09在军校生中，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外号——烟花。
它杀伤力小、火光绚烂、炮弹所及之处必会黑成焦碳，虽是联赛必选武器之一，但选手们一般拿它当信号弹使。
潘莉莉沉思片刻，悚然一惊——莫非，对方是深藏不露的大佬选手，正在耍她玩？
另一边，卿芜再也受不了系统的瞎指挥，愤怒道：“这都第几次了？你是不是成心想让我输？”
【你第一次用武器，当然要先练练准头啊。】
系统装无辜，【KW-09就算打到自己身上也不会有事，还能节省弹药。你怎么就是发现不了我的苦心呢？】
“少废话，我要快速上手的办法。”
卿芜又一个翻滚，躲开对手愈加猛烈的炮击，朝反方向冲。
她的机甲基础属性较低，追逐战落了下风。见她逃跑，潘莉莉犹豫的心逐渐坚定下来，追上去继续开火。
人头的分数，可比造一台机甲好拿多了。
【那你答应我，打完这场，就做我的换装任务！】系统拿乔。
“可以。”
卿芜迅速点头。正好，她也想知道，这所谓的“系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用你的精神力。】
系统见她应允，加快语速，【目前，开放给大众的机甲操控方法，只有手操。但实际上投入使用的远远不止这一种。】
【考虑到你没受过训练，用其他方法容易被评委看出问题，我建议你使用精神力操控。你的精神力天赋很高，如果事后被问询，大可以说是自己无意间摸索出来的。】
“少废话，怎么用？”卿芜侧身再次躲过一炮，简直要被系统的话痨属性逼疯。
【把精神力沉入你的机甲核心。】
卿芜下意识放出精神力。下一秒，眼前的景象陡然变成一片深海。
而她，似乎成了水中一串微不足道的气泡，慢悠悠地朝海面浮去。
水到渠成。
这种本领，仿佛与生俱来，只是某一天被她忘却了，又在一刹那回忆起来。
她合上眼，宛如置身更高维度的世界，大量信息涌入脑海。机甲配备的所有武器脱离三维形态，在她的精神力铺展下，随心念任她挑选。
能够一击必中的武器……
卿芜骤然睁开双眼，手指蜷起，隔着虚空扣下扳机——
“嘭！”
一声巨响。浩瀚声浪以她所在的坐标为中心，疯狂扩散。所及之处，落叶纷纷。
远处，不少选手皱着眉头，想法各异。
联邦一向重视机甲联赛，海选赛全程直播。部分种子选手战斗时，画面的每一帧都会被有心人截下来。这时候暴露实力，不是什么好事。
她是谁？
“咳咳……”
潘莉莉捂着机甲空荡荡的右臂，又惊又怕。要不是她加强过机甲的防御力，又在千钧一发之际抬手格挡，早就被送出局了。
“对面究竟是哪个大佬，海选赛也敢这么玩？”
她把推进器推到最大，几番拉扯，终于逃开狙击范围。
然而，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前方的树丛里，又蹦出两台基础款机甲，横在她的眼前。
“靠！”
骂人的话脱口而出。潘莉莉现在最怕的就是基础款机甲。一台就够她受的了，还一下子来两台？
“前方的机甲师同学，您好——”
对面的拦路虎打开扬声器，试图与她交流。但潘莉莉早已濒临崩溃，仓皇间，发出一声惨烈的悲鸣：
“海选赛而已，有必要这么搞人心态吗！”
说完，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狠狠敲下自爆按钮，化作光点消失在二人眼前。
拦路虎同学：……
他迷茫地拉住队友，难以置信：“我声音很难听吗？半句话，就让那个机甲师为我原地自杀了？”
队友冷静道：“不是你。”
“哈？”拦路虎挠了挠头。
队友耐心解释：“看那名机甲师的反应，这里除了我们两个外，还有第三个人。”
“鉴于刚才那一枪的动静，第三人危险性很高。就算我们二打一，也未必讨得了好。”
他抬起头。眼前的密林被炮火轰出一条锯齿状的道路，道路尽头却空无一人。
“可是，这里检测不出其他机甲啊？”
拦路虎打开雷达，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