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漠狼族八

“天无,第六十四重,业火红莲。”

滔天的火焰在游悦身周绽放,铺天盖地涌向君泽,却被对方手心燃烧的黑色火苗尽数吸收。

“天无,第七十三重,水龙吟。”

咆哮的水柱缠绕着君泽,企图扼杀他手心的火苗,然而那火焰似乎永远不会熄灭,愈烧愈旺,渐渐包裹住君泽整个身体。

游悦不得不抬起右手,自下山以来,第一次双手掐诀。

“天无,第八十八重,寒霜狱。”

无数条坚硬的冰棱自地下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交汇缠绕,形成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

游悦轻轻吁出一口气,脸颊有汗滴滑落,双手也在不可抑制地战栗。

这是她能用出的最强的招式,如果连这也不行……

咔嚓。咔嚓。

冰棱破裂的声音不断响起,她心头一沉,凝重地望向牢笼中的君泽。

难道他已经破解了这个法术吗?

“……额。”

游悦眨眨眼,发现寒霜狱不仅成功困住君泽,还冻住了那诡异的黑炎,顺便给他肩膀穿了几个窟窿。

貌似,她比想象的还要强一点。

游悦抽出匕首,走到冰牢外,看着嘶吼挣扎的君泽,扬起利刃。

然而,在刀尖刺破脖颈皮肤的一刻,她看着殷红的鲜血,到底还是犹豫了。

这家伙的状态明显不对,现在漠北狼族群龙无首,等他一死,岂不是如了魔教的愿?

这样想着,游悦分出一缕神识,硬闯进他的识海,四处逡巡。

果然,在识海之中,她发现一朵奇异的花,明明四周寸草不生,它却鲜艳欲滴,无风招展。

这应该就是用来控制君泽的东西吧。

游悦沉吟片刻。

“天无,第七十九重,无象剑。”

分出去的那缕神识膨胀数倍,幻化成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直接将君泽识海里的花拦腰斩断。

随着花瓣无力坠落,根茎也慢慢枯萎发黑,直至彻底变为粉末,被识海吸收殆尽。

游悦这才抽出神识,出了一身虚汗。

这招她还是头次对人用,要控制力道可真不容易。

“喂,醒醒,那个君泽。”她喊道,“你再不醒我就把你切片了。”

君泽空洞的红瞳划过一丝痛苦的情绪,双手抓住冰牢,喉咙传出低哑的叫声。

原本已经熄灭的黑炎居然再次燃烧,锲而不舍攻击着困住他的冰棱。

他在燃烧自己的寿元!

游悦一惊,手心匕首变作昏睡锤,立刻便要朝君泽砸去。

此时的君泽亦不好受,金色的头发无风自舞,在月光下散发出奇异的光泽。

混沌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一个遥远的,清澈的,熟悉的男声。

“君泽。”

“我为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

“泽佑一方。”

头疼欲裂,识海中恍惚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

君泽面容扭曲,嘶哑地喊出一个名字。

咦?

游悦动作一顿,安静聆听。

他刚刚说什么?

好像是……

“邹记球?”

邹记她知道,是专门卖糕点的。

那邹记球,难道是某种点心的名字,类似粘米团子?

游悦看他的眼神瞬间带上同情。

怪不得行为这么暴躁,换她硬躺五百年不吃东西,她也受不了。

思及此,游悦收起大锤子,掏出破妄符贴在他脑门。

只是下一秒,她就陷入尴尬的处境。

显然,这张符纸极少使用,以至于她忘了相应的口诀。

要是现在发消息求助金蛋子,会不会有点丢人?

游悦内心挣扎,半晌没有动作,正当她不得不掏出通讯玉碟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压到了破妄符上。

紧接着传来低低念咒的声音。

游悦扭头,只见燕识朝侧对着她,清冷的脸为鲜血浸染,正在专心为破妄符注入灵力。

破妄符的光一寸寸亮起,君泽的神色也渐渐恢复清明。

赤红的瞳眸不再被虚无萦绕,他看见了面前青色的人影,恍惚间回到七百年前,听到那个人对自己说——

“我要走了,小阿泽。”

“无论你以后选择留在这里,还是去往别的地方,都请你善用自己的力量,永远永远……”

“不要让它伤及无辜。”

记忆里那抹青色的身影,和眼前之人逐渐重合。

柔和飘渺的男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略显冷冽的女声。

“你念的口诀对吗?要不然我还是把他揍醒吧。”

“…………”

君泽面无表情,彻底清醒。

大胆人类,居然妄想揍他?!

“哎,你醒了?”游悦惊讶地挑眉。

君泽冷冷直视她。

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

他扯起嘴角,眼眸暗了下去,那一瞬不知是在失望,还是在自嘲。

果然,不可能是那个人的。

游悦不满地瞪他:“你这是什么表情?要对救命恩人说谢谢。”

君泽斜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你想要什么奖赏,本座都能给你,不过这件事稍后再说。”

他缓缓转向后方,望着那些胆大包天的魔修。

黑炎从他手心迸发,将游悦的冰笼燃烧融化,竟比先前强横数倍。

那双紧盯魔修们的红眸里,是满载了愤怒的冰冷森然。

“就是你们妄图操纵本座?”

全然不给对方回应的机会,黑色的火焰喷涌爆发,在荒漠上形成诡谲的火海。

“卑贱的蝼蚁!不知死活!”

短促的几道惨叫后,火焰吞噬了所有声音,也吞噬了他们的血肉与白骨。

宿见心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保留活口的人质化为灰烬,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只剩下摇头叹息的份。

做完这一切,君泽总算面色稍霁,转向狂奔而来的东狼王。

“本座睡了多久?”

“回尊者,整整五百年啊!”东狼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五百年没有您在,属下真是生不如死!”

君泽踹开他扑过来的身体,满脸嫌弃:“都五百年了,你还这么没出息。”

东狼王哭得更大声了。

君泽又看向一旁畏畏缩缩不敢出声的西狼王,眉宇多了抹戾色:“还有你,敢对本座下手,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

“苍天在上,属下绝不敢对大王都任何不臣之心!”西狼王举手发誓,同样泪眼汪汪,“是平绍文骗了属下,他说有办法让大王重回漠北,属下哪知道他们用的是这种办法!”

他爬过去抱住君泽的左脚:“呜呜,大王,都是属下的错,您不要走哇——”

东狼王不甘示弱,抱住另一只腿:“呜呜,尊者,都是夜骆的错,您不要离开我们呀——”

君泽:“滚!”

在一行人吵吵嚷嚷的当口,没有人发现,远处起伏不绝的沙丘之上,凭空闪现一抹颀长的影子。

那是名身着青衣的男子,墨色长发只以桃枝简单绾起,如瀑布般披散至腰际。宽大的衣裳下,是白玉似的肌肤,几乎与那覆盖半张脸的白纱融为一体。

眉眼却极出挑,长眉入鬓,眼尾飞扬,既有凛然不可逼视之清俊,亦难掩顾盼生辉之脱俗。

若再细看,便能发现那双眼睛更是不同凡人,冰蓝色的瞳眸沉寂无波,似寒冰似星河。

他就这样静静站着,虽然相隔甚远,却能将这里发生的事尽收眼底,瞧得清远处众人一颦一笑。

风吹过,带起他腰间玉佩微微晃荡。男子缓缓低头,看到这枚常年黯淡的玉佩,自千年来头一次亮起莹白的光。

上面赫然刻着三个字——

周济秋。

夜幕渐渐褪去,隐约的鱼肚白跃过天际,一点点从东方开始蔓延。

行走在人群包围中的游悦如有所感,蓦然回过头,透过层层叠叠的人影望向远方。

然而,在那漫长得数不到尽头的沙丘上,唯余阴影婆娑,不见半点人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