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虽然下雨,白天的时候却有些闷热。
家里的小丫鬟们有的受了风热邪气染上疾病,巧儿打发她们到别院去干活,雪漪身体一直都弱,她担心将病染给雪漪。
雪漪让颐顺堂的伙计们送了不少金银花、连翘和薄荷给家里下人煎煮服用,颐顺堂有几个伙计和雪漪极熟,时常能见到雪漪的面。
雪漪刚刚道别了周夫人回来,颐顺堂里的伙计小安正把一些药材交给蕙儿,看到雪漪之后,小安赶紧跑了过来:“小姐,掌柜让我向您问好。”
“我知道了,”雪漪抿唇一笑,“劳烦你跑一趟,巧儿,你把厨房里的八珍糕拿来。”
小安跑了一趟也饿了,在雪漪跟前就着茶水吃糕点,他一边吃一边道:“小姐,这两天颐顺堂的生意特别好,天要转热不少人得了风热,全都来药馆拿药,您在这里也要注意身体,所有人最怕的就是您身体有恙。”
“掌柜的还要我问问您,去年秋冬的时候您让颐顺堂每天早上免费给城中孤寡提供一锅姜汤,这段时间染病的挺多,好几个老妇人看病却拿不起药,暂时记在了您的名下,近几天要不要让颐顺堂免费提供双花饮?”
雪漪点了点头:“好,上个月庄子里送来几斤百花蜜,等下我让人到锡侯府取一罐拿去颐顺堂用,双花饮里加点蜂蜜更好入口。”
姜汤和双花饮一个能治风寒一个能治风热,头疼发热都是京中常见的病症,原本雪漪想过提供其他更有效的方子,但怕有人喝了出什么事情,这两种汤饮即便无病喝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小公子真的去了东宫?”小安道,“昨天四老爷在药馆闹了一通,所有人都知道小公子得了太子的青睐,小姐,小公子以后肯定平步青云,他是跟在您身边长大的,您也跟着沾光。”
下面这些人颇敬重雪漪,雪漪宅心仁厚,在一些小事上从不计较,在大事上从没有失策过,这些人在雪漪面前从来都是夸赞,难听的话语从不敢在雪漪面前提,因而雪漪并没有把这些人的吹捧放在心上。
天气确实热了,雪漪身上穿的衣物有些厚重。因为从小养成的习惯,她生活习气更像寿安郡主,虽说能吃得了苦,但衣食住行能精细的时候一定要精细,她不怎么喜欢穿去年穿过的衣物,今天恰好有些空闲,便让人跟着自己去绸庄看看。
巧儿道:“小姐,您穿鲜艳的衣服肯定好看,这次多挑些样式吧。”
绸庄老板早就见过雪漪,新来的伙计刚要上前招呼,绸庄老板推开他就过来了:“赵小姐,几个月不见您了,您身体可好?”
雪漪点点头:“苏老板。”
苏老板使唤着伙计们从柜子里往外拿布料:“赵小姐您看,这是珍珠缎,色如珍珠细腻凉滑,天热了穿这个舒服,京城里还没有小姐拿它做衣料,我想着您最喜欢素净的颜色,正打算让伙计送锡侯府去,没想到您就来了。”
雪漪手指抚摸了一下凉滑的布料:“拿两匹这个吧。”
“还有这个云雾纱,这种有您喜欢的月白、雪青、湖绿三种颜色。”
巧儿凑上前道:“苏老板,你拿些鲜亮的料子过来,让我家小姐看看有没有好看的。”
“好。”苏老板使唤着后面的几个伙计,“快把新进的妆花缎、单丝罗、宝花罗拿来给赵小姐看看。”
伙计们很快就将布料放在了雪漪的面前,这几种多是银朱、芙蓉、烟霞色,颜色鲜亮却不俗气,雪漪一向懒得精心比较这些,但其中一匹烟霞色的妆花缎料子不错,难得入了雪漪的眼睛。
雪漪道:“苏老板,这个有几种颜色?”
“只这一种,”苏老板一脸为难的道,“这种妆花缎难得,基本都是进贡宫里的,绸庄只有这一匹。”
“那我就要这个了。”
一道柔美的嗓音传来,苏老板和雪漪都回过头去看,见着一名衣饰华丽的女子带着几个丫鬟走了进来。
苏老板经营着京城最大的绸庄,与官家来往密切,能在京城里立足,他背后自然有某家的支撑。达官贵人多从他的绸庄里挑选布料,他几乎见过每一家的小姐和夫人。
眼前这位秀丽的女子同样是赵家小姐,是雪漪的堂姐,赵家的四小姐赵星波。
苏老板道:“四小姐,五小姐先来,你不能坏了规矩。”
“你们做生意的个个见钱眼开,还要什么规矩?”赵星波道,“我出三倍的价格。”
苏老板苦笑道:“这是妆花缎,四小姐,您别开玩笑了,五小姐要的是一整匹。”
雪漪浅浅一笑:“四姐。”
赵星波道:“我娘和嫂嫂一直在找你,你家下人说你病了,我一猜就知道是假的。怎么?大皇子退了你的婚事这么让你难堪,连家中长辈都不见了?”
“今天身体有所好转,所以出来走走。”
雪漪和赵星波其实并没有什么过节,两人年龄差不多小时候不在一处,没有机会产生摩擦。
赵星波的母亲陆夫人一直看寿安郡主不顺眼,在家中常讲雪漪及家人的坏话,总觉得没有锡候和寿安郡主,他们这一房就是赵家最显赫的,赵星波也会随之许配给皇家。
久而久之,赵星波也觉得雪漪一家拦了自家的路。
所以雪漪父母去世之后,赵星波常在贵女中间打压雪漪。
赵星波上前去看这匹妆花缎,确实是好看的,先前不少小姐来绸庄里问,苏老板都说没有货。原来不是没有货,而是不随便卖给别人。
“苏老板,五妹被大皇子退亲一事你听说了吧?”赵星波道,“这么好的料子你卖给她,她肯定衬不起来。你如果卖给我,我常常出门找姐妹们玩耍,能给你拉不少生意。”
苏老板笑道:“四小姐别打趣了,你们几个快拿别的绸缎招待四小姐。五小姐,这些给您送去锡侯府,还是送到您的马车上?”
其他伙计听了苏老板的吩咐,赶紧围上来对赵星波道:“四小姐,您来看看这些。”
“送去马车上吧。”
苏老板算了一下账:“这六匹珍珠缎、云雾纱、单丝罗、宝花罗给您便宜,都是十两银子一匹,妆花缎是三十五两银子一匹,一共九十五两。”
巧儿从袖子里拿出钱袋递给苏老板:“喏,这里是十两金子,苏老板,你找些细致的绣娘来锡侯府给我家小姐和公子做衣裳吧。”
苏老板连连点头:“是,我给您搬去马车上。”
赵星波回头看了雪漪一眼:“你这样挥霍无度,要把锡侯府的家底挥霍光了,我看以后哪个敢让你进门。”
雪漪似笑非笑,她知道赵星波一家打得什么算盘,故意逗她道:“那我便一辈子待在锡侯府。”
赵星波昨日里听哥嫂说赶紧把雪漪嫁出去,这样颐顺堂便能归他家所有,还能给她添一大笔嫁妆。眼下听着雪漪讲出这样的话,她脸色气得铁青。
雪漪将帷帽上的轻纱放下:“告辞。”
苏老板全部给雪漪放上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今天四小姐突然出现扫了您的心情,明日我亲自再送些上好的料子到锡侯府供您挑选。”
其实苏老板并不在乎雪漪与大皇子退不退婚,如赵星波所说,他只是个见钱眼开的商人。
锡侯府是雪漪掌管,府中府外给这对姐弟做事的人吃穿用度都是雪漪负责,对绸庄来说,雪漪是大主顾。
赵星波身边几个小姐一年的月钱还不如雪漪这一次的花销,几个人来一次大多只买一套衣服的布料。赵星波口中说着以三倍的价钱来买,倘若苏老板真的信了,才是上了她的大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