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妖邪作祟一事古怪且棘手,江羡年找不到头绪,于是打算先从卖锦鲤的商贩入手。
见了面,她发现对方就是个本分的普通人,跟妖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查了一圈,空手而归,唯一的线索就此中断。她忧心忡忡,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一只草编的蚂蚱蹦跶到眼前,江羡年愣了愣神,顺着修长的手看去。
江寒栖眉眼含笑,晃了晃手里的草蚂蚱,笑道:“我记得你说过,看你不开心的时候要编草蚂蚱逗你笑。”
“哥哥还记得那个玩笑话呢?”江羡年接过草蚂蚱,想起小时候不懂事欺压江寒栖的那段时间。
她儿时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不对付,总觉得他抢走了父亲的疼爱,处处跟他对着干。偏偏江寒栖是个好脾气的,什么事都顺着她,对她千依百顺。
有次她看到江寒栖会编草蚂蚱,心里想要却拉不下脸开口,故意找茬训了他一通,拐弯抹角地让他把手里的草蚂蚱给她,哄她开心。
“原来是玩笑话吗?我竟然当真了。”江寒栖一怔,尴尬地收回手。
“不过也没差,看到草蚂蚱确实开心,”江羡年见江寒栖一脸难为情,连忙打圆场,冲他粲然一笑,“谢谢哥哥。”
“阿年开心就好。”江寒栖唇角勾起,露出温和的笑意。
模样好,脾气好,江羡年觉得江寒栖真是打着灯笼难找的神仙哥哥。
也不知道未来的嫂子是什么样的人?她天马行空地想。
路过那家门口排着长队的店铺,江羡年分心看了眼店面,是家糕点铺子。她记得洛雪烟糕点不离手。每次看到她,不是在吃糕点,就是在找糕点。
“哥,我们买些糕点带回去给洛姑娘吧。”江羡年提议道。
洛雪烟旧疾复发,一直昏睡不醒。
江羡年出门前去房间探望过她。躺在床上的少女脸色苍白,除了胸口的微弱起伏,看起来和死人并无二致。
“好。”江寒栖敛下眼眸,眸色晦暗不明。
洛雪烟晕过去的时候,他在场。前一刻还在苦口婆心劝他对自己下手轻点的少女突然变了脸色,直直倒在他怀里,再没醒来。
“都排到这儿了?”江羡年挤开人潮,找到长队末尾,发现队已经排到相邻店铺门前。
“要不阿年先回去,我留在这排队。”江寒栖说道。
“不了,看起来挺快的,应该不用太长时间。”江羡年探头,看到前面有不少人已经提着油纸包往回走了。
迎面走来一个梳着太极髻的小道士。
她头一次见到这般年轻的道士,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再抬眼时,意外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小道士好像受到惊吓一般定在原地。
江羡年若无其事地站直身子。
“怎么了?”江寒栖注意到她的不自在。
“没什么。”
江羡年说完,江寒栖也探出了头。
“哥,别看了。”
“又是你!”
“啊,洛姑娘的家里人。”
三人异口同声。
江羡年有些愣怔。她哥还认识道士?那个“洛姑娘的家里人”又是怎么回事?
今安在走到两人身边,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江羡年,往后退了退,才跟慕寒栖打招呼:“好巧,又见面了。”
“不巧。”江寒栖语气不善,眼里透出的冷冽几乎要凝成实体。
江羡年的目光饶有兴趣来回在两人之间打转,她隐约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阿年。”
冷不丁被点名,江羡年调整好表情,佯装无辜地看向江寒栖:“哥哥。”
“你昨天不是还跟我说要手刃那个那个抢你妖核的混蛋吗?”
“啊?怎么好端端地提这个?”
“他就是那个混蛋。去吧,哥哥给你撑腰。”
“嗯?!”
江羡年最后倒没真的对今安在做出些什么。她其实早就想通了魔蛛一事不能全怪在今安在身上,只是心里不爽,才在江寒栖面前过过嘴瘾,发泄下情绪。
谁想到有朝一日还真能遇上。
江羡年象征性地讨伐了两句,对上那双楚楚可怜的小鹿眼也说不出什么狠话,僵硬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就打发今安在走人。
今安在更不自在了。他本来就怀着愧疚,见江羡年不追究,愈发过意不去,拿出身上所有的钱递出去,执意要赔罪。
“要不这样,等下你来付买糕点的钱,魔蛛的事一笔勾销。”江羡年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好。”今安在答应下来,站到江羡年身侧。
“不需要他付钱。”江寒栖却不愿,阴沉着脸盯着今安在。
“哥,咱不能得理不饶人。”江羡年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满脸不悦,有些惊讶。她很少见江寒栖露出那样的神情。
“阿年哪里得理了?”江寒栖理直气壮地反问,噎得江羡年一时语塞。
他自顾自说下去:“那只修为上百的魔蛛就值几包糕点?那只妖物本该属于你的风华录。再说他来路不明,三言两语把杀魔蛛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你怎么知道他所言非虚?万一是故意骗我们的呢?”
“我没骗......”今安在急得想要解释。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江寒栖堵住他的话,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
眼看两人间的冲突一触即发,江羡年灵机一动,问道:“哎,哥,‘洛姑娘家里人’是怎么回事?”
话头一起,江寒栖咄咄逼人的气势弱了大半,覆在脸上的冰霜出现一丝裂痕。他看向她,语气有些无奈:“没有的事。”
“你昨天还背洛姑娘......”江羡年不依不饶。
“阿年,我说了是她腿疾犯了。我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要多想。”江寒栖解释道。他收了凶狠劲,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光风霁月的温润模样。
“没多想。”劝架目的达成,江羡年笑笑,没再接着追问下去,转过身去安抚手足无措的今安在。若非思虑江寒栖是个脸皮薄的,她倒真想跟今安在打听江寒栖和洛雪烟的事。
聊着聊着,江羡年随口提起王家的怪事。
“一分二,自相残杀......”今安在陷入沉思。
“是不是挺奇怪的?我想了好几天不知道是哪种妖物所为。”江羡年苦恼地叹了口气。
“有两种妖物能做到。”
“哪两种?”
“一为‘拟’,天生无形,遇心仪之物可仿其外在,然,化形即定形,余生不可变。”
“拟?”江羡年从没听说过有叫“拟”的妖物。
“不过‘拟’很早就灭绝了,应该不是它所为。还有一种妖物,是什么来着......”今安在忽然卡壳了,死活想不起另一种妖物。
“想不起来就算了,”江羡年安慰道,接着又问,“不过你是从哪得知‘拟’这种妖物的?我从未没听说过。”
“我师父有个记载了各种妖物的长卷轴,说是那上面涵盖了世间所有妖物,让我挨个记住,背不过就要挨手板。我怕挨手板,就全背下来了,”今安在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但我脑子愚钝,经常会忘。”
“你师父是?”
今安在猝不及防换了种体态。他清清嗓子,将腰板挺得直直的,负手而立,左手做出捋胡子的动作,高深莫测地眯了眯眼,配合着晃了下脑袋:“一个无名无姓、平平无奇的问道者罢了。”
一套动作演完,他羞涩地咳了两声:“师父特地吩咐过,假如别人问起他就这么介绍。别的不用多说。”
“你师父还挺有趣的。”江羡年忍俊不禁。她听父亲说过很多高人脾气都很古怪,想来今安在的师父也是属于其中一个。
“那你知道鲛人吗?”一直沉默不语的江寒栖忽然加入了对话。
“鲛人,”今安在想了想,答道,“鲛人近神,可通天地、善净化,其歌如天籁。”
“哥你怎么想起来问鲛人了?”江羡年疑惑地问。
“没什么,看书看到了,有些好奇。”
不知不觉间,江羡年排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看着琳琅满目的糕点,听着店员天花乱坠的推销,一向果断的她迟迟拿不定主意,纠结半天,不知该买哪种好。
“要不买那个吧。洛姑娘昨日给我的就是那种糕点,还挺好吃的。”今安在认出洛雪烟送的糕点。
“洛姑娘送你糕点?”江羡年抓的却是另一个重点。短短一句话令情窦初开的少女浮想联翩,瞬间脑补出了三人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
“公子真是好眼光,本店的招牌便是这糖蒸酥酪。”老板娘接上话茬,趁机介绍起糖蒸酥酪,从用料讲究讲到制作过程的复杂。
“几位客人可知临水首富独子王焕金?”
“他和糖蒸酥酪有什么关系吗?”江羡年不明所以。
“那来一份这个吧。”今安在说道。
“好嘞。”老板娘找来油纸,熟练地将糖蒸酥酪装进去打包。
“王焕金原来不住在这儿?”江寒栖问道。
“王家主家在城南那片繁华之地,他是成亲后才搬到这儿的。看几位不像本地人,应该是头一次来临水吧。王焕金在我们这儿是出了名的宠妻,他院子里那片如云花也是也是为他娘子栽的。王家娘子真是好大的福气。”
老板娘一边羡慕地感叹,一边把打好包的糖蒸酥酪递给今安在。
“不是买一送一吗?”今安在想起昨天洛雪烟写在本子上的话。
“公子从哪儿听说的?本店从未有过买一送一的时候。”
“可......”今安在听完,稍一思索,忽然明白了什么。
“再来一份这个,”他指了指糖蒸酥酪,看到旁边还摆了几种外观精致的小巧糕点,“这些也各来一份。”
“你不必买这么多的,一份糖蒸酥酪足够了。”江羡年吃惊地看向今安在。
糖蒸酥酪的价格不算便宜,他刚还完拖欠的住宿费手头也不宽裕。
“不是赔罪,算是我对洛姑娘的谢礼吧。”今安在对她笑笑。滴水之恩,就当涌泉相报。
老板娘眉开眼笑地装完一堆糕点,笑嘻嘻地交到今安在手里,算了算利润,心里乐开了花。
“几位客人慢走。”她送别今安在和江羡年两人,转身要去招呼后面的客人。
“给我也来一份这个。”江寒栖伸出手,指的正是今安在要了两份的糖蒸酥酪。
“啊?公子不是和他们一起的吗?”老板娘看看他,又看看已经走去结账的少年少女,眼神有一点困惑。
“是一起的,但我不想让他付钱。”
江寒栖捏了捏手里的钱袋。
给今安在不给他?没关系,他可以用她的钱给自己买。
作者有话要说:江寒栖脑回路:四舍五入等于她给我买糖蒸酥酪。
阴暗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