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二十分钟后,杨芳端着菜出来。

芦花和郁齐书两个人没在客厅,在二楼阳台上。

郁齐书穿了件灰色T恤和一条长牛仔裤,裤子挺括,衬得他两条健美的长腿有一米八。

即使已经进入三伏,天气再热,他也不穿短裤。就是当初叫他换上T恤的时候,他也是迟疑了好久。

明显看得出,他很抗拒裸露出手臂和大腿。

杨芳好几次笑话他跟个保守害羞的封建礼教下的女孩儿家似的。

但偶尔转念想起他身在娱乐圈,不禁暗暗皱眉---齐书莫不是在娱乐圈儿里遭遇了变态骚扰,因此留下了心理阴影?

唉,做明星虽然光鲜,可娱乐圈光怪陆离,好多恶熏的事,齐书要是能换个正经职业就好了,做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平安是福啊。

而且你看他,拍戏的空档,连戏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往自家这寒舍钻。可见赚的钱再多,他的日子过得也并不舒心,图啥呢?

郁齐书正在阳台上晾晒他的圆领青袍。

往日他穿襕衫而来的时候居多,青袍是第一回见。

杨芳那天稀奇地问他---这是什么服饰?

郁齐书回答说是举人所服之青袍。

“哟,你最近在古装剧里演大才子么?怎么不是状元啊?哎哎,你小时候演那怀揣世界乒乓球冠军梦的剧还有后续么?那部剧当时只演到到男主角如愿以偿进入了国家队就结束了。”

郁齐书红了脸,闪烁其词,支吾不能对。

芦花侧身趴在栏杆上,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而移动。

两个人靠得很近,正有说有笑。

落日的余晖洒在少男少女青春洋溢的身体上,似踱了层金,描了片红。两个年轻人长得一般模样的俊俏,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含笑相对,唯美如画。

杨芳看得微微有些失神,只觉像在看韩国偶像剧。

自嘲一笑,哎哟,我这在想啥乱七八糟的?他们都还是小孩子呢。

开口唤道:“收拾好了就快点下楼来,饭菜都要放凉啦。”

郁齐书调转目光看过来,一如既往站直身体,礼貌地颔首道:“杨阿姨,我又来叨扰您了。”

“咳,你这孩子---”

饭桌是长条状的,杨芳独自坐在一边,目光瞟到对面的少女挨着少男,女孩儿习惯性地给男孩子殷勤夹菜。

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两个孩子愈加亲密无间,杨芳的心事也越来越重。

索然无味地吃了两口米饭,她看似随意地闲话起家常,“齐书,你平时学业重吗?”

郁齐书微微颔首,“是有一些重。”

他正废寝忘食地准备来年的春闱会试,已经没剩下几个月了。

“你是打算坚定地走艺术生道路的吧?按理,国内的影视学院虽然竞争大,但是高考的考试难度还是比一般考生低很多的,这样子学习任务也很重吗?噢,莫不是你想出国深造,想要考国外的艺术院校?”

对面两个孩子都抬起头来,面面相觑。

“妈,你一直追着哥问他的学业重不重的问题,是想干嘛呢?”芦花有些不满。

杨芳道:“我就随便问问,你这么紧张干嘛?”

“我哪紧张了?”芦花似被戳中了要穴,神情一紧,拔高音量辩驳道:“我这叫紧张吗?我是想提醒你,食不言、寝不语!”

“哟,饭桌上话最多的就是你了,我和齐书向来吃饭的时候就不怎么说话的,每次就你唾沫星子满桌飞舞。”

“妈!”芦花登时涨红了脸,“你说话才有唾沫星子在乱飞呢!”

眼见母女俩起了争执,郁齐书左手放到桌面下,去拉了拉芦花的衣摆。

芦花扁扁嘴,蓦然闭了口,低头狠狠刨了几口饭菜发泄郁闷。

郁齐书方回:“阿姨,主要是我所要学的东西很多,涉猎广泛。”

“是吗?”杨芳早瞧到了他的小动作,十分满意。

她家的芦花性格古怪,脾气暴躁,动不动就一脸不耐烦,一点儿都不像个女孩子,也就齐书能治她。

杨芳眼中满满赞赏,将桌子中央那盘清蒸鲈鱼往郁齐书面前推了推:“来,多吃点鱼,补脑的。我就说看你这次来,脸颊上的肉又少了。你学业重的话,一定要叫你家里人给你适时添加营养啊,还有,记得早睡早起。你看你,面色也有些苍白呢。”

“嗯。”郁齐书乖巧地应道,“谢谢您的关心。”

芦花不甘寂寞,又抬头,快速道:“是的撒,哥他既要考文化课,还要考艺术科目的内容,比我们这种一般考生要考的内容多多了,可不就是涉猎广泛么?”

“啊,对了,”杨芳不理会芦花,又道:“说起来,齐书,我很少听你说起你的家人呢。你爸妈在国内吗?他们对你的将来有什么打算没?他们是要你一直留在国内发展,还是出国深造去?”

“我看很多童星在电视上露脸几回,有了名气后就纷纷出国去了,然后基本也就慢慢淡出娱乐圈了。当然,也有留洋镀了层金回来在娱乐圈放开手脚发展的。”

杨芳聊兴很浓。

“其实阿姨觉得吧,如果你本身家庭条件很不错的话,还真没必要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泥足深陷。你就努力考个好大学,国内的国外的都可以,毕业后就在国内找份金领工作,肯定比做明星好多了。咱们国家这些年发展得很快,国外的月亮圆早就是老黄历了……不过,就是不知道你爸妈是怎么想的。对了,他们为你安排了将来么?

“……”郁齐书暗自瞥了眼芦花。

芦花也正在瞄他。

两人眼里都有疑惑,不明白杨芳今晚的话为何这么多。

“你爸妈对你的将来有规划吗?比如出国深造还是继续在娱乐圈深耕下去之类的打算?”

“呃……”听到杨芳再度追问,郁齐书吞吞吐吐,半晌方回:“他们,他们暂时还没有对我的将来有什么想法。”

“呵呵,这么说他们挺开明的?一切就由你自己做主了?”杨芳很开心。

如果是这样,那是不是未来芦花同他……

杨芳如今看郁齐书,完全就跟看女婿一样,所以就越想多知道些郁齐书家里的情况和他将来的打算,以便衡量利弊成败。

只是她这心思深藏在心里,只待芦花长大,只待时机成熟。

如果两个孩子从小好到大,那就再圆满不过。

“诶,齐书,你一直在拍古装剧是不是?是在哪个台播的啊?我一部也没看到过呢。”

芦花目中闪过慌张,审视地看向对面的妈妈。

杨芳脸上挂着如常的笑容,筷子夹着菜,似乎就是随便聊聊,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但是有些事情可不能随便聊。

芦花拿筷子敲着饭碗不满地叫道:“妈,吃饭就吃饭,你今晚问的问题太多了,你烦人不烦人?”

郁齐书侧头看看芦花,眼底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

他是孝子,芦花小时候动不动就吼妈妈,那时他就颇为不满意,但不好表现出什么。现在几个人都很熟悉了,芦花人也长大了,可脾气未改,他就觉得该管管她这毛病了。

芦花察觉到郁齐书严厉的视线,撇撇嘴,敛了敛急脾气,语气和缓道:“妈,我跟你讲,娱乐圈的事情你不懂,你以为拍了的戏都能播吗?就一定会播吗?错错错!这里面的水可深了,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讲不完。反正总之,国内几万家影视公司,每年生产出很多很多的剧集出来,可播放平台的原因、广电局审核的原因、主演出现了丑闻的原因……等等等等,会导致很多戏拍了不能播,压箱底,压个五六年、七八年,甚至最后根本就播不了,一切皆有可能。另外,现在流行网播剧,就是在视频网络平台上播放,那个是要收费的。每个月会员冲一定数额的钱,才有资格看,那就叫VIP。另外还有VVIP,要价更贵。”

杨芳一听,要给钱才能看,算了,自己主动止住了想要看郁齐书拍的戏的话题。

但关心道:“那,齐书啊,那你不是就白工作了吗?如果拍的戏是不能上映的话……”

芦花又抢着道:“妈,这你又不懂了。拍戏是哥的工作,他工作了就有报酬啊。可能只是不会给全部而已,比如给个百分之七十六十这样子的,但那也很多钱了,足够维持哥的生活。”

“……”郁齐书扫了眼芦花,芦花冲他眨眨眼。

郁齐书挺直脊背,正色对杨芳道:“阿姨,芦花所说,的确如此。”

“唔。”杨芳就没再发问。

吃完了饭,趁着杨芳在厨房收拾的机会,芦花把郁齐书拉进书房,回身关上房门,面色一沉道:“妈妈好像对你开始怀疑了,在我家里你还是少说话为妙吧。有什么不好回答的事情,你坚决要闭嘴,全都我来给你顶着。”

“唔---”郁齐书神思不属,“我知道了。”

芦花看他好像似乎并不在意此事,神情严肃道:“你可千万不要露馅儿,不然她肯定会以为自己住了十来年的房子是栋鬼宅,要不就怀疑自己精神分裂了,也许还会疑心我也遗传了这个病!好恐怖,我和我妈妈都是神经病!”

芦花夸张地抖了抖身体。

郁齐书眉心微动,“可是,这能瞒多久?”

芦花怔了怔,也无解,不耐地冲他挥了挥手,“先瞒着吧,你又解释不清楚这件事情,能怎么办?反正若给她知道了,她肯定要么认为这是栋鬼宅,要么就认为我们得了精神病。唉---,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得过且过吧。”

“哦。”

芦花就没再说话,人在书桌后面坐下来。

再过两天就开学了,她的暑假作业还没做完呢。

现在要争分夺秒。

她于是拖过来作业本,打开手机图片,对着同学发过来的作业就开始奋笔疾书,抄抄抄。

郁齐书已经从杨芳手里接手了监督检查芦花功课完成情况的活儿。

他五六岁时就已经能够出口成章,写一手漂亮好字。

到现在看着芦花仍旧如那鬼画桃符的字迹,他很头疼,“你假期不是在上书法课了吗?硬笔和软笔书法都有学。上次我走之前就叫你课余时间就好好练字,你练了没?拿出来我看看。”

芦花头也不抬地抱怨:“哎呀,我暑假作业这么多,而且我马上就升入初三了,好多功课要预习,哪里还有时间练字?”

郁齐书便明白她压根儿就没练,也知道她快开学了,也不强求,只叮嘱道:“那你要记得空了就好好练一下吧。也不知道你都荒废了多少,花冤枉钱去学了又不练,字如其人……”

郁齐书没再说下去。

字如其人,漂亮的人该写一手好看的字。

“嗯嗯!有时间我肯定会练的。哥,你再给我写两张毛笔字吧,我想临摹你的字。那次你写的几张,我不也知道放哪里去了。你的字好好看。”

“嗯。”郁齐书好像有心事。

今年芦花十四岁,因为发育良好,她现在完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郁齐书十八岁,身高接近一米八五。

一米六三的芦花,脑袋只在他的胸前下巴。

但这身高也已经很不错了,他稍稍低眼,就能看见站在面前的她的头顶上那两个圆圆的发旋儿。

郁齐书又想起了那件颇叫他烦恼的事情---他的母亲为他物色了许多女子,近日给他下最后通牒,要他务必三日之内从京中诸多贵女中挑一个可心的,上门提亲去。

芦花芦花……

郁齐书心里默念着,暗暗叹了口气。

这两年,郁齐书叹气的次数恐怕比他前头十八年吃的米粒都多。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事。

十四岁,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在他那边,早就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就是已经嫁人生了孩子的都是平常得很。

芦花长成这俏模样,如果是生在他那边,媒人一定踏平她家的门槛……

郁齐书想着有的没的,芦花还在他身边一边抄作业,一边叽里呱啦地说着琐碎的事,她初中的校园生活,她的同学,她的功课……郁齐书默默听着,大海般深邃的眼,望着芦花嫣红的、不断开合的小嘴儿,怅然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