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大低下头仿佛事不关己。
姜青山却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全然被母亲的狮子大口给震惊到。
他年薪才五六十万,他妈竟然要他拿二十万随礼,分明没考虑过他的家庭。
好在他一直听妻子的话,没有暴露真实收入,否则就不是二十万,而是一百万。
姜青山想不明白,同样都是她肚子里出来的,为什么她能厚此薄彼到这种地步。
从小大哥和小弟得到的关爱就比他多。
小时候他读书成绩拔尖,学业上从不让父母操心,是当时县高中唯一一个考上京市大学的学生,学校和老师无不以他为豪。
可母亲未曾夸过他一句。
大哥和小弟成绩再烂,再不学无术,只要比上次进步一两分,母亲便毫不吝惜夸奖,眉开眼笑奖励他们零花钱。
就连结婚,母亲也偏心到令他心寒。
大哥和小弟结婚家里没钱,她想尽办法的凑彩礼,而轮到他和郑婉,她冷漠到不闻不问,分文不给。
难道仅仅因为他是老二,所以活该不受重视挨欺负吗?
姜青山牙根紧咬,脸上肌肉微微鼓动,对多年的不公待遇和怨愤已经忍耐到极点。
这次他绝对不会再退让妥协了!
“好啊。”
姜稚眉梢轻扬,笑的轻快:“结婚随礼嘛,应该的。”
姜青山脸色微变,刚要阻止女儿就被郑婉悄悄按下去。
姜老太太怀疑的眯起眼,这丫头会这么好说话?
“那我结婚大伯和小叔准备随礼多少啊,让我想想啊,姜柏文比我大五岁,听说在一家大公司当大领导呢,肯定攒了不少钱,下个月我结婚包个五十万红包,不过分吧?”
众人:“.....”
这可不兴说啊,姜老大惊慌的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你哥哪是什么大领导啊,就是个穷打工的,赚的还没花的多。”
随礼五十万,开玩笑呢,他又不是老二,才不当冤大头。
姜老太婆插着腰骂的难听:“你个小丫头片子也敢狮子大开口,你和柏文能一样吗,你是嫁他是娶,将来他生的孩子姓姜,是咱们姜家的骨肉,你却是给别人家延续香火,还想要五十万,做梦!”
这么多年了,翻来覆去还是这套封建说辞。
“谁说孩子不姓姜?”
“我和姜稚生的孩子永远只姓姜!”
突然间窜出的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吓一跳。
方才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没人分心思去注意段鹤予,这下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段鹤予:.......呃。
他头一低,姜稚两眼弯弯像月亮正对着他笑。
段鹤予腾地脸红。
姜老太婆此时反应过来,目光鄙夷:“小伙子,你说这种话经过你父母同意吗?除了没本事倒插门的,可没哪个正常人家愿意让孩子随母姓,别说大话了。”
近些年来女性意识逐渐觉醒,两性话题的热度一路高歌猛涨,从未下降。
众多女性在面对因性别歧视而遭遇到不公对待时,不再懦弱,不再忍让退缩,团结一致,勇敢发出自己的声音,努力去改变现状。
所以,当看过那么多努力为自身争取权益的女性,再看到姜老太婆这样固执的轻视自己性别的人时,段鹤予大为不解。
看她的眼神仿佛在围观稀奇动物,发出灵魂拷问。
“老太太,您也是女人,为什么对女人的恶意那么大?”
“你生孩子不辛苦吗,不疼吗,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孩子的你却得不到冠姓权,一个就算了,两个三个都不跟你姓,你不争不抢以此为荣也罢,为什么要理所当然的让你孙女走你的老路?”
“您真是,一点都不羞愧啊。”
这段言论在上一辈人的眼里可谓是相当炸裂。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脑生反骨的见过不少,独独没见过反骨的这么新鲜的。
姜老太太母子被劈了个外焦里嫩,怔愣许久。
郑婉眼神微微变了变,望向女儿姜稚,小情侣之间的小动作一丝不差落入眼中。
姜老太婆嗓子眼像被堵住,明明很排斥那些话,打从心底认为对方是在胡言乱语,可在生气愤怒的情绪外,又多了一种被扇耳光的羞耻。
她闹不清是那丝怪异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她也不屑去细想。
“胡说八道!”
“我看你们一家都疯了!”
远方应景的传来呼啸的警笛声,姜老太婆慌张望向窗户,警察竟然真的来抓他们了。
随之啪嗒响起一声开门动静,将她惊一跳。
却见是姜稚倚在门边,神色冷淡的竖着手机:“我结婚不需要人随礼,别人的婚礼也与我们家无关,我们一毛钱都不会出。”
“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被监控完整记录,二十万不是小数目,根据夏国刑法,敲诈勒索公私财物,数额巨大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您如果不介意这么大年纪进去踩缝纫机,那我也不介意帮您一把。”
不过要点随礼怎么就上升到敲诈勒索罪了?这这这.....
一辈子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的姜老太太彻底慌了神,忙用求助的眼神去找大儿子。
得,今天便宜是讨不着了,可别再进派出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姜老大暗自摇头叹气,腆着脸跟姜青山郑婉说了两句好话,便要扶着老娘灰溜溜离开。
“大哥,妈以后就交给你了。”
姜老大脚下顿住,似有所感回头。
却见向来温和儒雅的二弟,神色那般淡漠,难辨喜怒:“她的赡养费我每月会定时给,数额足以保障基本生活需求,除此之外若无必要不再来往,珍重。”
姜老大憨态的脸庞出现一丝皲裂。
“二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预感非常不妙,长期ATM要跑路了。
“老二!你....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你不要你老娘了?”
姜老太婆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惊慌大于恼怒,真是翅膀硬了,不就要他点钱吗?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了!
“你个逆子,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8……”
姜青山丝毫不为所动,淡淡打断:“警察已经快到门口了,您有不满的可以找法院。”
听到法院两个字,姜老太婆心中猛地一颤,死死盯着姜青山,发黄浑浊的眼珠深处埋着强烈的不安。
难道老二已经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当年....当年他们做的那么隐蔽,他不可能会知道。
感觉到怀中的老太太正在轻轻颤抖,姜老大不禁低头看了眼,发现老太太脸色惨白的吓人。
姜老大没多想,老太太被吓住了也好,省的再说些刺激老二的蠢话来,于是急忙搀着人离开。
送走两尊瘟神,姜家的气氛总算回暖。
姜稚去开窗,嫌弃空气中有臭味,执意要换气。
客厅里,段鹤予的羞耻感姗姗来迟,直勾勾盯着脚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殊不知尴尬的不止他一个。
被准女婿撞见家里的丑事,再厚的脸皮都没法儿坐得住。
郑婉心疼姜青山,让他先回房间休息,她则坐在客厅和段鹤予诚恳道歉。
关于彩礼的问题,因为清楚老太婆贪婪的个性,她刻意嘱咐丈夫不要透露彩礼的事情。
谁知却弄巧成拙,害段家平白无故被泼脏水。
她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段鹤予才不在乎。
他内心os全是:我岳父岳母天下第一好,天错地错绝对不是岳父岳母的错!
非常庆幸跟着姜稚回来这趟,总算明白为什么姜稚从来不带他回家,也从不提及爷爷奶奶。
就这么群垃圾不配出现在她口中!
回去的路上,段鹤予不知道脑补过什么狗血剧情,看姜稚的眼神尤为柔情似水,欲语还休。
姜稚更是恍恍惚惚从中看到一种形如.....父、父爱的东西?
头皮发麻的姜稚一巴掌抽到他腿上:“被夺舍了你?不要用这么下流的眼神看我,ok?”
段鹤予疼地跳起来:“什么下流!小爷这叫深情凝望,深情懂不懂?”
“我看你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这给段鹤予气的,小情绪一下就上来了。
“小爷还不是心疼你小时候在那群人身边受委屈,才想着对你好点,治疗你的童年创伤,谁知道你这女人不识好歹!怪小爷我自作多情行吧?”
说完,他头扭到一边,快步朝前走。
手里空了,姜稚被甩在身后,他的直球打得她有点措手不及。
她环顾了眼四周,心虚的摸摸鼻尖,小样儿脾气还挺大。
快速跟上去,伸手去够他:“好了好了,我的错,我不识好歹。”
难得能听到姜稚的道歉,段鹤予决定借机好好拿捏她一下。
他冷哼:“你没错,你能有什么错,错的是小爷不该没名没分跟你两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养大你的胃口。”
这话越说越不像样了,姜稚反驳:“就事论事啊,你怎么就没名没分?咱们这不都快扯证了。”
“是啊,都快扯证了你朋友圈也不发我,还好意思说呢。”
段鹤予使劲眨巴眼,做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恋爱两年了我都没在你朋友圈里出现过。”
姜稚:“.....”
“你少来。”她振振有词,“明明第一个月就发了我们俩的合照,现在都还在。”
姜稚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找到两年前的朋友圈,洗刷冤屈。
段鹤予低头,慢悠悠扫了眼,皮笑肉不笑。
“你管一个后脑勺叫合照啊?是小爷这张俊脸拿不出手吗?”
照片里是他们第一次坐船出游,俩人站在甲板上,后面是一望无际水天相接的蓝色大海。
姜稚挽着段鹤予胳膊依偎在一侧,背对着他,拿起手机随手一拍正好把他的后脑勺拍了进去。
然后就被她当做官宣照发到朋友圈。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被段鹤予委屈巴巴的一提,好像是有点草率了。
被他那双幽怨的眼睛盯着,姜稚默默从婚纱照花絮里巴拉出两个人的几张合照。
配文:即将解锁人生新身份。
“满意了?”
“勉勉强强。”
动态发布一分钟后,密集的叮叮咚咚提示音响个没完。
邵晓娟:【....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林涵:【好家伙,闷声不吭干大事啊,别是过了几个月就晒娃了!】
徐菲菲:【啊啊啊美死啦!我磕的cp从校服到婚纱修成正果了!土拨鼠尖叫!!!】
许言灿:【恭喜。】
回到医院躺下,姜稚一一回复过去,过一会儿,室友徐菲菲发来消息。
【明天晚上八点星光KTV走起,不许拒绝!】
【我先声明,你请客啊,大学四年就你这家伙缺席宿舍聚餐最多,一到周末人就跑没影儿了去陪男朋友!重色轻友的女人,这回务必得让你出出血。】
隔着网线姜稚都能嗅到徐菲菲的幽幽怨念,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室友们都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平时都很照顾她。
她当时也确实为了和段鹤予约会缺席好几次宿舍聚餐。
正好趁这个机会补偿一下。
段鹤予黏她黏的紧,知道她明晚要去KTV软磨硬泡的要一起去。
姜稚皱眉,不太情愿:“我们女孩子的聚餐你一个男的去凑什么热闹?”
“我不仅是男的,我还是你的家属,聚餐带个家属去有什么关系。”
“不行。”姜稚拒绝,“你死了这条心吧。”
段鹤予不甘心:“为什么不行?该不会有别的男的要来吧?”
“只是我们宿舍聚餐,女生宿舍哪来的男的,你别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加剧情。”
不愿意承认是他敏感多疑,段鹤予斗胆拿起姜稚手机,找到刚才发的朋友圈往下划拉,顿住。
似是发现惊天大秘密般指着屏幕:“你怎么还有许言灿的微信,很早之前不就让你删了吗?”
许言灿是姜稚同专业师弟,两个人是在社团认识的,除了偶尔去参加一些社团活动会碰面,平时基本没有交流。
一个列表躺尸的人。
“你别没事找事啊。”姜稚夺回手机,“我和他没说过几次话。”
段鹤予继续步步紧逼:“既然如此那有什么不能删的,反正都要毕业了,以后再没交集的可能,删了还能清点内存。”
姜稚是一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
换句话她从来都是活在世界中心,父母朋友无条件宠她,没有人会命令她做这做那,或者要求她为谁退让。
讨厌别人指手画脚。
段鹤予更不用说,出生起就众星捧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两个都是狗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