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茶嗯了声,低头看了眼裙子,她仍旧穿着昨夜的晚礼服,睡了一夜压得有些褶皱,纵然江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白天穿成这样总不太得体。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夏江南很快移开视线,一手捏着眉心,一边说:“照顾不周见谅啊,我开个房间,让人送套衣服给你。”
江茶没有推辞,礼貌的说了谢谢。
夏江南出去打了电话,很快酒店的小姐走进来送江茶去了同楼层的客房里,并送来了衣服。
江茶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天还没亮,她从窗户往外看,淮惜岛四周水茫茫,外面静悄悄的,只有酒店亮着灯,像一座金碧辉煌的水上宫殿。
她走了出去,雾大,远处的江水白的发光,一抹柔和的蓝掺在雾气里,从远处渐深,到近处渐浅,自然的渲染比任何画家都高明,白的神秘、蓝的幽静,在蓝和白浓烈的边缘,一抹极淡的金辉像打翻的闪光细粉,渐入佳境。
岛风很冷,但让江茶清醒,酒店送的衣服不算厚,很快冷风就吹透了她的衣衫。
江茶站在与酒店隔着一条路的对面,在接近水的地方等候日出,那双昨夜被鹅黄晚礼服映衬温柔的双眸此刻冰凉而冷漠,冷风吹不散她的阴郁,但至少寒冷能让她麻木。
江茶试图让自己去忘却一夜狰狞的噩梦,但有人逐渐靠近了她。
“能和你聊几句吗?”来人是蔡谦。
江茶冷眼看向他,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和拒绝。
蔡谦被看得愣了一下,心念一转,忽然说:“你和江南吵架了?”
江茶没答话,蔡谦以为自己猜对了,她孤零零站在这里,又对他面露不善,让蔡谦很难不往夏江南身上去想。
蔡谦知道,不会有女孩能接受男朋友是同性恋,即便表面上她能装出来多么的恩爱。
蔡谦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轻松的望着渐渐从雾气中显形的骄阳,说:“我和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太聒噪,江茶望着江水冷漠的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蔡谦顿了顿,笑着说:“那就算了,不过还有件事我想让你知道,这次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他。”
听了这句话,江茶重新将视线移到男人的脸上,吐出两个字:“白痴。”
她连绕圈子都懒得绕,说的直白且锋利。
蔡谦的脸上顿时一白,继而又是一红,预料的反驳和辩解都没有出现,他从女孩的身上只看到了刺目的两个字,她的眼神,她的冷静,都在明晃晃的讽刺着他白痴。
昨夜看起来明明没什么脑子的漂亮花瓶,好像他晃一晃敲一敲就能轻易弄碎,今日却不是那样,是他判断失误,还是眼前这个女孩特别能装?
蔡谦的脸上挂不住,他混迹在名流圈里,习惯了周旋兜圈假情假意,已经很少听见这么不加掩饰的评价。
“你真能装”,蔡谦勉强维持着风度,“江南知道你是这种人吗?其实他更喜欢单纯一些的......”
“像你这种的吗?”江茶打断他的话。
“你——”刚好手机响了,蔡谦接住电话,恼怒的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后匆匆走了,好像因为要接电话才不得已退出战场。
没人打扰,江茶继续将视线投向远方。
不过事与愿违,又有声音传了过来,“你还挺凶的。”
袁庭业从墨绿色的松树旁走过来。
江茶淡漠的瞥他,情绪不好的时候,江茶的攻击是无差别的,她正准备对领导出言不逊,袁庭业却又先开了口,“干得不错,加工资吧。”
这会儿发愣的人换成江茶了,她愣愣说:“加多少?”
“多发一个月的工资?”袁庭业说。
江茶看着薄雾中高挑英俊的领导,袁庭业的‘加工资’和‘扣工资’说的一样轻巧,扣工资没有实际行动过,因此‘加工资’可能也只是说说。
她有点失落,又不肯就此放弃,试探的说:“人力部做工资明细的时候名目不好加吧......”
况且,就算人力部随便按个名目,她的明细还是要被发到系统部由他们系统部经理批阅,然后再传到主管那里,一层一层批下来,她为什么会被加工资,总是要说明白的。
袁庭业说:“确实不好做,那你想怎么加?直接转账吗?”
江茶阴郁的眼里忽然闪过一道暗光,仿佛流星飞过地球的深夜,她故作思考片刻,说:“也不是不可以......”
一边说,一边解锁手机,打开了微信收款码。
袁庭业问了她的月薪酬,然后扫了江茶的收款码,很痛快的转了过去。
江茶看着微信余额,缓慢的眨眼,心情好像突然就变好了。
袁庭业的钱在她这里,是一个正规渠道获得的劳动报酬,她和袁氏签订了正式的劳动用工合同,因此袁庭业的表扬、褒奖,对江茶而言转化为薪酬激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这天早上,晨光穿云破雾而出,在淮惜岛明亮欢快的日出里,江茶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谢谢袁总。”
袁庭业的视线掠过她被寒风吹红的脸颊、鼻尖和唇瓣,脱了衬衫外的黑色针织杉递给她,说了很俗的领导鼓励下属的台词,“好好干,前途无量。”
又说:“穿上吧,在这里冻坏了不能算工伤。”
江茶:“......”
江茶确实冷,袁庭业此举也一定只有领导对基层员工的关爱,没有别的意思,他坦荡,因此她也不忸怩,接过来穿在了外面。
酒店为女士提供的衣服只注重展示美丽和气质,不具有御寒的功能,袁庭业的黑色针织衫穿在她身上变成了长款样式,边缘垂到了江茶的膝盖上方,她在女性中已是高挑,却还是把袁庭业的上衣穿成了裙装。
“胡卓要上岛,所以晚一会儿才能离开。”袁庭业说。
江茶受了薪酬激励,心情愉悦,今日又是周日,在岛上再多待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淮惜酒店准备的早餐是自助餐,昨夜参加宴会的宾客和原本来旅游的客人都三三两两离开房间到餐厅用餐。
江茶选了菜品,端着盘子坐在角落的窗边,过了一会儿,夏江南也坐了过来。
他昨夜宿醉,这会儿看起来精神萎靡,江茶想起一个小时前见到的袁庭业,袁庭业与他喝了同样的酒,睡在同样的沙发上,但袁庭业一如往昔,英姿勃发,俊美体面。
于是江茶轻易得出结论,爱情是个糟粕。即便是男人也深受其害,有的男人为此争风吃醋小肚鸡肠,比如蔡谦,有的男人萎靡不振,优柔寡断,比如夏江南。
江茶的生活无意义,因此也断定属于生活必需品的爱情也无意义。
她斜眼看见袁庭业朝这边走过来,心里一动,突然想听袁庭业谈谈关于爱情这个俗话题,也许他会赞同自己的想法。
但男人走到半路被一个美丽的女人拦住了,于是袁庭业跟她去了别的地方。
江茶收回视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欢乐场,爱情也不俗套,是江茶偏执绝望,对世界没有期待,因此才自以为是。
用过早餐,客人陆续离开,或回房间继续补觉或外出游玩游览淮惜岛上美景,夏江南被电话叫出去后便一去不返,江茶无处可去,捧着一杯热水坐在原来的位置看着窗外。
胡卓走进来的时候,静悄悄的餐厅好像因为他一个人又变得喧哗热闹,“找到你了。”
胡卓说:“茶茶,出去玩啊。”
“袁总没有告诉你吗?”
胡卓愣了一下,泄气,“告诉了,我们真的不可能吗?”
江茶嗯了一声。
胡卓撇嘴,说:“好吧,那我祝你和江南幸福,当不了情人,你就当我弟妹,不对,是嫂子。”
江茶:“......”
江茶把眼睁大一点,希望他能看清楚自己眼里写满的‘无语’。
胡卓有眼无珠,浑然不察,用圆溜溜的眼睛和江茶互瞪。
“你怎么叫个人也这么慢。”wink顶着一头茶棕色的头发走进了,穿着紫色的夹克和牛仔裤,身后背了一把像是放吉他的黑包。
wink先进来,隔了几秒,夏江南和袁庭业也前后出现。
江茶低头抿了杯子里的水,不打算先开口。
胡卓嚷嚷说:“庭业,我和老夏谁大?”
夏江南拧眉,“我,干什么?”
胡卓挠挠头发,说:“那我也没叫错啊”,寻求意见似的对袁庭业说:“当不成女朋友就当嫂子,有什么问题吗?”
袁庭业下意识看江茶,江茶刚好抬头,视线在半空中碰了一下,袁庭业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似乎是因为在江茶面前说‘会搞定胡卓’结果却没有搞定而有些尴尬。
他一巴掌拍在胡卓的头上,冷酷的说:“走不走?”
胡卓说:“走走走,茶茶,走。”
袁庭业长臂搂着胡卓的脖子,把这个烦人精拖出去,wink笑嘻嘻的跟在后面。
夏江南对江茶,说:“出去吧,你来以后是不是还没在岛上转转。”
作者有话要说:江茶:“爱情是个糟粕。”
袁庭业:“同感。”
夏江南:“坐等你们俩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