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们居然上饭店吃饭?”在得知方照清一个下午花掉了多少钱之后,张逐安简直暴跳如雷,“这败家精,日子是不过了是吧?”
方照清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立刻反唇相讥:
“过?你还知道要过日子吗?整个家属院,数咱们家过得最差。三个孩子才那么小,就得跟着吃糠咽菜。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对得起他们叫你一声‘阿爸'吗?”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要怪就怪他们不会投胎,既然投胎到了我张家,这就是他们的命,”张逐安的嗓门比谁都大,“再说了,就是吃得差点而已,我也没饿着他们。”
“是呀,他们不会投胎,我也眼瞎,才嫁给了你!”
硝烟再度在小屋中弥漫开来……
另一头的灶房里,张越同翟文正在烧洗脸水。
张越轻手轻脚关上了灶房门,从碗里拿出翟文刚给她的鸡仔饼:“阿文,你真的不吃吗?”
翟文做出一个嗤之以鼻的表情:“不要,看着就难吃。”
“其实不难吃的,要不你先尝一小口?”张越把饼递过来。
“不要,不要,”翟文捂着鼻子后退两步,“你要不吃,就丢了吧。”
“怎么能丢呢?过年也未必能吃得上一次的。”张越无比珍惜地把鸡仔饼捧到自己面前,仔细地嗅闻着鸡仔饼的香味。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翟文一阵心疼,她恨不能立马在系统商店买些好吃的给张越吃。可惜,她现在一个仙(一分钱)都没有了,只能跟着在这里挨苦日子了。
抱着试一试的希望,翟文还是在脑中唤醒系统:“你们这里还能赊账吗?”
【抱歉宿主,您已欠费,不能再赊账了。】
翟文眸光一暗。
不想系统那冰冷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宿主也可以通过深度参与我们的实验活动,来赚取报酬。】
翟文眼前一亮:“什么实验活动。”
【宿主应该也知道,我们的这个实验名叫‘命运齿轮系统’,主要功能是回溯时间线。一条时间线的内容,要完全补齐,这条时间线才能被系统收录。
宿主如果可以帮手补全时间线上的缺失内容,完善实验数据。审核通过后,便可以获得相应的报酬。】
翟文一拍大腿:“有这好事,你不早说!”
她这一动作,将旁边正在啃鸡仔饼的张越吓了一大跳,鸡仔饼都险些滚到地上去。
张越小心地护住鸡仔饼,诧异看向翟文:“阿文,你怎么了?”
“啊,我打蚊子呢。”翟文尴尬遮掩。
张越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这个天还有蚊子?”
“也可能是别的小虫子吧,会飞的,”翟文连忙找补,“这煤油灯太暗了,看都看不清。”
张越小口啃着鸡仔饼:“没法子呢,灶房是临时搭建的,不是正式的房子,单位为了安全起见,不许拉电线,不然这里也装电灯了。”
翟文看了看这灶房,见整个灶房都是老木头搭出来的,根本没挖地基。要是遇见台风,估计整个屋子都能给刮走,难怪不给牵电线。
“这要是台风天,咱还做饭吗?”翟文随手拾起一块小木头,往灶眼里塞。
“要是台风天,阿姐炒菜的时候,就在自己腰上绑个大石头,免得被风吹走。”张越笑着开玩笑。
“大石头有什么用,到时候我在阿姐背后,抱着阿姐,台风就吹不走阿姐了。”翟文也跟着开玩笑。
张越一口将最后一点鸡仔饼塞进嘴里,笑起来:“说起这个,我之前昏迷的时候,还梦到阿文你变成了大力士,一手就拉起一个人,把阿姐从人堆里救了出来。”
翟文:“……”
系统:【……】
翟文在心中呐喊:“不是说致幻卡能让所有人忘记这段吗?!”
【系统毕竟是测试版本,难免会出bug。当然,也不排除您的妈妈对致幻效果免疫。】系统干巴巴地解释。
所幸,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幕,被张越当成了自己的梦境,倒是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翟文嘴角抽了一下,勉强一笑:“阿姐这梦可真厉害。”
张越擦了擦嘴,正要说什么,灶房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张茂抱着课本走了进来。
“你怎么也出来了?”张越见细佬进来,想起自己刚刚还吃了独食,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自从当了大家姐,她从来就没有吃过独食。有好东西先紧着细佬妹,是家里的规训,也是她老实践行的准则。
这一次,张越也是想着要分一些给张茂的,可一则,屋里吵成那样,张越不敢贸然进去,二则,也是翟文说,鸡仔饼是她的,她不要分给阿哥,只给阿姐吃。
张越这才生平第一次吃了独食。
此时见张茂进来,她本能地有些心虚,只好掩饰什么似的去拉灶旁的风箱。
“太吵了,”张茂并没察觉到阿姐的异样,他走过来,也蹲在了灶旁那盏煤油灯下,“给我挪个位置。”
张茂本来想赖在屋里,好歹还能蹭蹭电灯,可惜还是没抗住阿爸阿妈的六国大封相,只能溜出来寻个清净。
“怎么样,能看明白吧?”张越见张茂已经马上进入了看书的状态,忍不住开口询问。
“还成,看不懂的回头我问阿妈。”
翟文听这话音不对,侧头看向张茂手中的书,这才发现,张茂手里这本不是一年纪的课本,赫然是一本二年级的数学书。想来是张越的旧书。
她惊讶了一下,立刻也就明白了——
神童嘛。
必然是方照清见儿子学有余力,便叫他提前自学新的内容。
这两公婆在培养儿子上,从来不遗余力。
张茂也没让他爹妈失望,一路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上了国内最顶尖的大学。后来更是由学校公费送他出国深造,回来以后便留校任教,成为了学科带头人。
据说由他领头,主导了一个世界范围内,都是最高精的实验项目。实验是最高机密,就是家人问起来,他也是三缄其口,不肯透露一星半点的内容。
本是大好前途,只可惜最后还是行差踏错,落得个锒铛入狱,妻离子散的结局。
翟文也懒得关心张茂的事情,趁着这个空当,又把系统揪出来问:“要我帮你们找什么数据?能给多少钱啊?”
【我们需要知道,张家到底做了多少监守自盗,化公为私的事情,其中缘由是什么,有没有为此付出过代价。】
“这事儿简单,就我目前知道的,我阿公从牛房拿了不少吃的回来。这些都算化公为私吧。不过小偷小摸,估计也没人计较。”
翟文说到这里,不由想到,张茂后来的贪污实验经费,会不会也是因为从小受了张逐安的影响,骨子里就觉得公家的钱,不拿白不拿?
她冷笑了一下,这可真是血淋淋的言传身教呀。
可张逐安从牛嘴里偷吃的,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喂饱一家五口,是无奈之举。
而张茂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个人私欲而已。
“这些事实,足够你们补全时间线了吧?”翟文压下心中嘲讽,言归正传。
【抱歉,张逐安这个行为,背后的逻辑不是很站得住脚。
为什么张逐安要从牛房偷吃的?理由是什么?根据系统记录,七十年代的中专生,算是高学历人才了,张逐安的工资并不低。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巧了不是,这问题我也想知道,但是每次一开口,他们都只会说这不是小孩子该关心的问题,我也没法子,不过……”翟文看向灶房门,心念一动,她打开门出去,悄悄把耳朵贴在了平房的大门上。
阿公阿婆正为了钱的事儿吵架,保不定就会提到这个因由。
屋内依旧吵得热火朝天。
方照清的声音有些尖利:
“你最会呃鬼吃豆腐(骗鬼吃豆腐,指巧舌如簧会骗人),婚前你在我面前是怎么发誓,怎么许诺的?一生了孩子,全变了。我成了给你们老张家传宗接代的工具了。你目的达到了,就不用珍惜了是吧?”
“我过河拆桥?你看看自己有老婆的样没有?谁家的老婆跟你一样,饭,饭不想煮,碗,碗不想洗。每天不是上班就是看书。说你两句,跳得比我还高。
贤良淑德,你配得上哪个字?三从四德,你是半点不懂!也就是我命苦,找了你这样的老婆,都不敢带回老家,怕人家笑话。”张逐安理不直,气也壮。
翟文隔着门板,都被他的大嗓门震得耳朵生疼,不由不由朝后退了少许。
“张逐安!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你当我不知道,当年整个养殖场,所有的未婚女青年没一个看得上你的。她们嫌弃你什么,你自己清楚。也就是我不知根底,被你的甜言蜜语哄骗上了贼船。这些年我也没嫌弃过你,给你生孩子,陪着你遭罪。如今你倒挑起我的毛病来了。”
翟文被勾起了好奇心,内心在呐喊:“她们嫌弃阿公什么?阿婆你倒是说呀!”
然而方照清语气凛然,并没有解答翟文的疑问:“你还想要三从四德的老婆?张逐安,我告诉你,别想拿你们家那套来要求我。现在是新社会,男女是平等的!有本事,你敢当着场里领导的面讲你这些,带着旧社会遗毒的龌龊心思吗?”
方照清话音一落,里面传来几声拍打的声音,伴着张逐安心虚气短的干嚎:“我是上辈子造了孽,怎么就摊上你了。”然而不管他有多嘴硬,声音到底比之前小了不少。
看来是当真被方照清一句话给问怂了。
翟文已经脑补出里面阿公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撒泼打滚的模样,忍不住偷笑了出来。
然而翟文并没有能作壁上观多久,很快便被殃及池鱼了。
方照清经历一番生关死劫,好容易保住了性命回家,结果等待她的又是一场谁也不肯相让的吵架。方照清是当真对张逐安失望透顶,打定了主意,要跟张逐安离婚。
第二天是周日,方照清简单打包了些衣物,便要搭场里送鱼的顺风车回学校,并扬言,从此和张逐安一刀两断,等空了,就跟他去打离婚证。
临走前,顺便把翟文也打包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