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道菜

第十道菜、麻辣豆腐皮素包

大家风度优雅地、举止有礼地、眼明手快地夹起其中一块,赶紧放入自己碗中。

今日的席老爷也依旧没有抢到。

看着委屈巴巴的老父亲,席初雪将自己的那块鱼排夹给他以作安慰,说道:“父亲,女儿得知一些消息,想和父亲商议。”

席阳申咽下口中食物,抬头看看桌上菜盘问道:“要说很久吗?”他大手一挥:“先吃饭,吃完再说。”开玩笑,他不过一不留神鲈鱼排就没有了,今日本来就人多菜少,若他再边吃饭边商议事情,估计最后又只剩下菜汤给他泡饭了。

席勤才和席湖陆不巧夹中同一块鱼排,两人互相瞪眼,谁都不肯放手。

席初雪看得好笑:“要不你俩打一架?谁赢就是谁的。”

两人赞许点头,齐声道:“正有此意。”

虽然兄弟两人相差十几岁,可席勤才是个文弱书生,席湖陆却是生龙活虎的精壮少年,就力量而言两人居然相差不大,甚至未成年的席湖陆还隐隐强过他的大哥。

但席勤才很有信心。近来他模仿三妹每早在院中做一些锻体动作(席初雪:第九套广播体操),自觉身体一日日轻松利索起来,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啦!

他帮三妹逮过白菜、捉过鸡,杀过豆腐、赶过鱼!

比力气他才不会输。

昂头,骄傲,容他先叉会儿腰。

决斗开始。

席勤才和席湖陆各执一筷,像舞剑般将筷子挥地飞快,同时口中念念有词:“飞龙在天!”、“亢龙无悔!”银筷撞击在一起,发出“叮叮”的清脆声响。

趁对方不注意,席勤才一个“全军突击”击中对方右手,将银筷挑落在地。他做了个引剑归鞘的动作,虽然拿的是筷子,然后踮起脚尖依仗身高优势俯视席湖陆,冷冷地道:“你就是个弟弟。”

席湖陆捂脸,想哭。

柳柔思捂脸,也想哭。

谁能告诉她,她之前那个老成持重,沉默寡言,一心读书科考光耀门楣的严肃丈夫,是不是被夺舍再也回不来了?

不忍心看年仅十二岁的小叔哭闹,还是被她丈夫给欺负的,柳柔思忍痛分给小孩子半块鱼排当作安慰,席湖陆这才破涕为笑。

就知道这个弟弟是在装哭扮可怜。

席勤才不满地瞪他一眼,随后将自己赢来的完整鱼排和妻子仅剩的半块对换。

夫妻恩爱,兄友弟恭,饭桌上气氛和谐,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啊~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春菇心中愈发佩服席初雪。从三小姐做饭开始,到进门,到说话,她都仔细观察着,发现三小姐果然处处透露着心机。

她想起曾在园中听大少爷朗诵过的书文,古有晏平仲二桃杀三士。

如今三小姐八排诛九亲,既讨了老爷的欢心,又离间了嫡兄庶弟的感情,更是间接挑拨了黄夫人和苟姨娘的关系。

而三小姐只不过是做了一盘菜而已。

三小姐的手段,好生厉害!

春菇满眼都是小星星。

只可惜三小姐是席家的女儿而非儿媳,不然这席府后宅日后必是她的天下,到那时自己一定忠心投效,春菇暗搓搓地心想。

见主家们用过膳后移步旁厅休息,春菇麻利地收拾好饭桌,又立马赶去旁厅奉茶,眼观鼻鼻观心,若无其事地站在外廊伺候,顺带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席初雪命人去厨房取她上午新做的八仙点来作茶点。席阳申见又是他连听也没听说过的点心,心中跃跃欲试问道:“何为八仙点?”

席初雪解说道:“是我随意搭配的八样点心,取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八仙小点各味隆丰之意。”

“有莲蓉芝麻艾青团,艾叶添香,软糯丝滑,味为糯;有红豆椰蓉桃花酥,内馅柔软香甜,口感层次丰富,味为酥;有松瓤核桃鹅油卷,松子核桃清香,鹅油醇厚悠长,味为香;有桂花糖蒸新栗糕,桂花淡雅,栗糕晶莹弹牙,味为弹;此乃四样甜点心。”

“还有蕉叶三鲜咸茶果,肉虾菌三鲜齐聚,鲜甜嫩滑,味为鲜;有脆炸蟹蓉虾冻饺,虾蟹甜美,饺子皮薄焦脆,味为脆;有蛋黄牛肉葱油饼,咸沙浓郁,蓬松香酥,味为沙;最后一样是父亲极喜欢的麻辣豆腐皮素包,酸辣爽口,开胃解腻,味为辣;此乃四样咸点心。”

席初雪道:“四甜四咸一共八样。桃花酥让二姐姐先行拿走,还剩下七种。猜想午饭大家或许没能尽兴,好在点心做了许多,大可用到满意为止。”

听见席初雪的介绍,席阳申立刻回想起之前尝过一次的麻辣豆腐皮素包。

腌制过的酸辣胡萝卜切成丝,清凉爽口的绿豆粉丝拌上特调辣酱,和青菜丝一起混成内馅,以豆腐油皮包裹,千张丝捆紧封口,高汤淋过,最后稍稍上火一蒸。

端出来后,闻着香气十足,吃起来更是酸辣开胃,甚至开胃到越吃越饿。席阳申便是那天晚上吃麻辣豆腐皮素包吃到腹胀难受,最后不得不请大夫来府中诊治、消食。打那以后,三女儿便不准他多吃了。

想起可口味道,又想起悲惨遭遇,如今好不容易被解开限制,席阳申早就迫不及待,明明刚吃过午饭却感觉腹中仍旧空空如也。他咽咽口水,催促道:“怎么去厨房的人还没有回来?”

席初雪好笑道:“派去两人却有好些个碟子,估计得耽误一段时间。父亲别着急,我这次做了许多,人人都有份。”

席阳申点点头,抿了口茶水,心情愉悦。

与席岚婳、席初雪相互对视一眼后,趁着氛围不错,郝游干咳两声清清嗓子问道:“岳父,近来闻巷府中有一些传闻,说……说州判席家要和都鄂伯爵府联姻?小婿不明情况,想问个准信儿,真有此事吗?是和朱家三郎?”

“唉——”席阳申长叹一声道,“是。”

此时他正端坐在主位上,捧着盏清茶唉声叹气道:“都怪我贪嘴,那天和几位同僚还有初结识都鄂伯一道去吃酒,席间他不停劝酒,我不好推辞尽数饮用,后来喝多醉得迷迷糊糊,听见他说和我投缘,不如干脆结个亲家。”

他转头看向苟姨娘道:“先前绮儿你……咳咳,紫儿你不是说看中他家四郎,想把诗儿嫁过去吗?我当时醉得厉害,脑子里只记得你钟意他家的婚事,也没问清具体是和谁成亲,便想也没想就签字同意了。现在看来,呵,他们连婚书都随身携带,怕是早有预谋,我被诓了!”

苟绮紫风情万种地捏起指尖,边剥开桔子皮边道:“那阳郎准备怎么办?先说好,我确实很希望诗儿嫁进伯爵府里,可那朱家三郎实在是不成器……不如阳郎再和他们商量商量,换成他家四郎如何?”

黄绮芬冷笑一声:“你当伯爵府是你家开的,想换就换?就是因为朱三郎名声太差,没人愿意嫁给他,他家才想出这等下作法子骗婚。可那朱四郎是闻巷府里顶顶有名的好儿郎,不知多少人家的正经嫡女挤破头也想嫁给他,哪里轮得到你来妄想。”

苟绮紫笑眯眯道:“哎呀,夫人别生气,我也就随口说说,轮不到我家诗儿,也轮不到你家呀。”

她马上向郝游解释道:“我是说婳儿好福气,嫁了个比朱四郎有本事得多的好夫君。不像我家诗儿,唉,婚事到现在也没个着落。若到最后只能选朱家三郎,我倒宁愿她不嫁,在家多陪老爷几年,也好敬敬孝心。”

郝游笑笑,不予回应。

席虹诗听闻,气道:“阿娘!耽哥哥明明说过他可以来府里提亲娶我的,是你不准!”

苟绮紫白她一眼道:“季家那小子在鄂州三霸里也是榜上有名的,他和朱家三郎是狐朋狗友的好兄弟,物以类聚的同一类人,都不成器。”

席虹诗娇哼一声,不再言语。

席阳申出声制止道:“好了,姑娘家口口声声说提亲嫁人什么的,也不知害臊。”他转向黄绮芬:“你也是,在孩子们面前乱说什么。”

黄绮芬动动嘴唇,最终没有说话,心里默默委屈:明明是你先提起的。

郝游问道:“不知岳父有何打算?能悔婚吗?”

席阳申否定道:“不能悔,此事如今传得人所皆知,一旦悔婚,席家的信用和名声就完了,我的仕途还有你们几个孩子的前程都会受到影响。”他苦笑一声:“朱家真是好算计,想必为宣扬此事花费了不少心思吧。”

“愁啊!”席阳申忍不住揪下一把头发。

终于找到机会插话的席初雪开口道:“父亲,女儿方才不是说有事想和父亲商议吗?”秀丽的脸庞努力演绎出少女该有的羞怯表情:“女儿我……有个心上人,原本是想求父亲帮忙去打探口风,后来听闻家里和伯爵府定下婚约,心中很是欢喜。”

“我的心上人便是朱家三郎,朱从寒。”

席初雪假哭道:“可是听你们方才所说,这门婚事父亲从头到尾都只想到二姐姐,从没想过我。父亲,是不疼雪儿了吗?”

看见三女儿梨花带雨,席阳申顿时慌乱手脚:“怎怎怎么会呢?我哪能不疼你!我是明白自己被诓骗后,一时心烦意乱没想到而已。”

席阳申奇怪道:“雪儿你当真是看上那朱家三郎了?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席初雪开始编故事:“那日我去河边买鱼,不慎落入水中得他人相救,我看那人气度不凡,不禁心生仰慕。后来令人打听得知,救我的人便是朱家三郎。”

席阳申脸色怪异道:“你又落水了?你上次也……”也是落水,后得人相救,结果牵扯出一段莫名的姻缘。

席阳申没想到他三女儿近来的桃花运不仅接连不断,还尽数和水有关,看来以后须让她少去河边,不然还不知又会开出几朵烂桃花。

席初雪道:“这次不同,这次救我的人我看得清清楚楚,长得虎背熊腰、威武雄壮,让人很有安全感。”回忆之前郝游给她的关于朱从寒的各种传闻资料,席初雪心想既然朱从寒被江湖人称作朱三爷,想必用威武、勇猛一类的词来形容他肯定没错。

“咳咳。”

郝游尴尬地清咳两声:三妹戏过了。其实朱从寒人长得还挺俊嫩,和虎背熊腰什么的完全不搭边,多亏岳父没见过他本人,不然三妹这谎铁定穿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