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帮忙

二公子出身大族,吃穿用度无一不精,雅趣志向亦不同常人,然这丝毫不影响二公子也有睚眦必报的一面。

旁支三夫人借云大伯的势,落了他的面子,二公子自不好私底下去找她麻烦。他亲自上场,即便教训了三夫人,丢的却是丰阿城云氏主脉的脸,可让楚之遥去找茬,那效果便不同了。

两人都是女眷,有点摩擦也属正常,何况还是三夫人先开口羞辱。

楚之遥出身是不好,可现在已归入二公子麾下。三夫人只要再敢随意辱骂,他就可以借此给旁支施加压力,斥其目无尊卑。她若敢动手,那就更是好极了,他早就想杀人了。

目送楚之遥离去,云清舒心情格外舒畅。他身体往后一躺,呈大字盯着雕花的床顶,感受着体内无比清晰的灵力流转,这是他过去三十年从不曾体会过的东西。

从前他不明白修行快与修行慢究竟差在哪,直到服下那颗仙品丹药,他才发现,两者之间果然有着云泥之别。

他甲子巅峰境的修为因服用仙品丹药还下滑了一个小境界,可他丝毫不慌,甚至还有点高兴。因为他动用灵力施展法术时,其威力不减反增,这说明他正从纸糊的老虎往实心老虎成长。

更让云清舒兴奋得睡不着的是这提升并非短期效果,而是能让他永久受益的好东西。这使他哪怕再猜忌楚之遥,只要她没有造成实质的伤害前,他总归是心怀感激与喜爱的。

侧屋里。

楚之遥卸下发饰,将衣裳搭在架子上,握着玉佩躺进被窝里,思索接下来的计划。

她对三夫人固然不喜,倒不至于机关算尽去教训她。但云清舒咽不下这口气,他已经明说你只管添堵,有事我扛,楚之遥要是再推脱,反而显得她不够意思。

但报复三夫人在她心里仍算不上大事,她更在意的是怎样才能把墨渐给弄到云清舒身边。

她主动开口要求塞人是最下策。

最好是让云清舒意识到墨渐的价值,亲自抛出橄榄枝。而想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就得为云清舒与墨渐创造接触的机会。见个面的事,说不难,还是挺难的,得仔细着从长计议。

楚之遥这一晚思索这些事都没怎么睡,不过云清舒给的这块玉佩确实好,次日起床她不仅毫无困意,身体还倍感舒适,照铜镜的时候,似乎皮肤都细腻了些。

复杂的发型楚之遥不会簪,好在有侍女帮忙。昨天换下的衣裳她还没开口就被收走,她只能再挑一套。期间还吃了顿丫鬟端来的丰富早点,等全部收拾好达到可以出门的标准时,距楚之遥起床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楚之遥一踏出房门,见到了伺立在门口的云管家。

前天他还在居高临下地命令着蚕区的管事,今日便低眉顺眼地向她弯腰行了一礼:“楚姑娘。”

“劳烦总管亲自跑一趟。”

楚之遥妆点期间没闲着,打听了这座宅邸是谁管事,就让丫鬟把云管家请了过来,她和声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需府上主家同意,望你替我通报一声。”

云管家连忙应下,走下台阶时用余光瞥了眼这位楚姑娘。他来的路上就听下人说楚姑娘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而今亲见,珠翠锦裳披身,与姿容身段相得益彰,叫人贵不可及。

若非前些日子见过几面,谁能想到眼下这位楚姑娘,乃世俗蚕娘。她虽无修为,可照料她的侍女却是太墟境,远不是他一个甲子后期修为的总管能得罪的。

云管家心里想着,脚步不停,走出二公子落榻的别院直奔家主居所。

这厢云从虎刚办完事务,正在院里陪稚龄五岁的幼子玩耍,三夫人由侍女伺候着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子逗趣,院中气氛甚是和洽欢乐。

云管家从廊下过来,恭敬道:“家主,夫人,二公子别院的楚姑娘,说是有事拜见您。”

听到这名号,三夫人脸上笑意尽敛。

云从虎瞥了眼夫人,对总管说:“你随我去书房。”

“去什么书房,就在这儿说,我倒要听听那……那位楚姑娘,想作甚。”三夫人皮笑肉不笑道,“她一个凡人,除了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能有什么大事找您?”

见夫人语气愤愤,云从虎也不愿闹矛盾,索性道:“说罢。”

“楚姑娘没有具体说是为何事。”云管家低着头道,“只道是个不情之请,要拜见您。”

“你去告诉她,就说我今日外出了不在。”云从虎颇有经验。

“不,你去告诉那位楚姑娘,说家主会在厅堂见她。”三夫人反倒格外执着,对云管家说,“请她过来。”

云从虎虽说不见,但夫人帮他改了口,他也并未反对。云管家见状,了然点头,匆忙离开。

“我看她,八成是来耍威风的。使了一点小伎俩就攀上了二公子这颗大树,可不把她高兴坏了。”三夫人愤然道,“她当真以为二公子会真心待她吗,不过是觉着新奇,玩一玩罢了。等二公子走了,早晚有她哭的日子。”

“二公子也是……”

见她想提二公子的不是,云从虎连忙打断:“好了好了,你又何必与这些人怄气。二公子只是暂居一段时间,早晚要回丰阿城,且恭敬伺候就是。”

三夫人咬了咬唇,心下委屈道:“若非前两日厅堂里的那事,我才不在意二公子尝了谁的鲜,我看她见你,就没安好心。”

“那你与我一块去,且看她要玩什么把戏。”云从虎说。

三夫人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你便不说我也要去,谁知她会不会再施展伎俩,把你的魂也勾去了。”

云从虎连声安抚:“我有你就够了,还要她做什么?”

两人在厅堂里等了约盏茶功夫,楚之遥就在四位侍女的簇拥下,环佩叮当地踏入厅堂。

云从虎有那么一瞬眼睛都看直了,饶是三夫人心中再反感,也被她那身价值不菲的点缀所震撼,连嫉恨都化作了无力的苦涩与难堪。她也有几样品质极好的首饰,可她总是怕碰碎从不轻易佩戴。

“云大哥。”

楚之遥浅行了一个小辈礼。

云从虎对楚之遥本没有太大恶感,当然也没什么好感,但她这句云大哥一出,他心底油然生出一股亲近,忙说:“坐,楚姑娘太客气了,快快请坐。”

楚之遥施施然坐于侧桌。

三夫人也回过神,看着殷勤的丈夫,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实则后槽牙险些咬碎。但她脑子灵光,想来楚之遥兴许是故意的,就是想要惹她动怒,想到这里,她心中愤怒化为警惕。

“既是自家人,我就不卖关子了。”

楚之遥说话间,有侍女奉茶,她接过放在茶桌上,看向云从虎和声道:“再过些日子,我便要随二公子回风阿城,之后再回兴镇也不知是何年何月。故而想在走之前,带些银两,与蒙蚕区照拂的友人们一一道别。”

云从虎委实没想到楚之遥的请求是这个,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爽快道:“这好办,我这就让人安排银两。”

银两对修士的作用就跟现代人手里持有的一毛硬币似的,你不能说它毫无价值,但的确价值极为有限。用一两车的银两换一个丰阿城的人情,简直赚麻了好吗!

而且她这银两还不是留着自己用,而是为了报答有过交集与情谊的朋友。且不说她真正目的是什么,至少她这知恩图报的态度摆了出来,也准备实施,叫人一看就安心。

云从虎不光准备给银两,连人手都打算配好。表示楚之遥什么时候要都可以,直接与管家说就好。

楚之遥并不打算在这个事上拖沓,银两到位就打算出发。

云从虎在这事上也乐得亲自安排。

三夫人被冷落在一旁,怔怔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这画面实在扎眼,可她说不出一个不字。她原以为楚之遥必然记恨着她,实则别提一句话,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看过来。

直到两人在侍从簇拥下走出厅堂,三夫人愣坐许久,才在贴身婢女的呼唤下回过神来。

“夫人……”

贴身婢女面露担忧,欲言又止。

“……”

三夫人紧抿着唇,心底五味杂陈,最后吐了口气切齿道:“她可真行。”

楚之遥的富贵还乡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报答老李头、许娘还有照料过自己的其他同僚,但主要还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她跟云清舒去丰阿城已是定局,她没走之前三夫人心底怨恨也好惊惧也罢,都不敢轻举妄动。

但她一旦离开,正所谓天高皇帝远。三夫人要是哪天想撒气,恶整跟她有过交情的人,她也鞭长莫及。倒不如当下过个明路,知恩图报,报的可不光是恩情,还有人情。

她这银两一给,交情还在,但人情却是还了。这既是给自己留一个好名声,又有云从虎亲自经手,相当于上了两层保险,三夫人再想下手,还得顾及云从虎与整个云氏。

云从虎只要有点脑子,就绝不会让三夫人因为怄气而跟楚之遥撕破脸。要知道之后惹的可不光楚之遥个人,还是兴镇旁支与丰阿城的另一条门路。

此事一通办下来所有人都是皆大欢喜,楚之遥也了却一桩心事。

要说唯一遗憾,大抵就是身边的侍从殷前侍后,她根本抽不出独处时间,更别说去见墨渐。

当天黄昏。

办完事回来的云从虎见夫人闷不作声,走过去搭着她肩:“生气呢?”

“我生什么气?”三夫人说。

“楚姑娘这事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再说她是二公子的人,这不是举手之劳吗。”云从虎说,“又何必为这事得罪她呢,等饯别宴的时候,你随我去给二公子与楚姑娘敬杯酒,之前的事自然揭过了。”

三夫人忍了又忍,还是被气得泪珠不争气地往下滚。她虽是小门小户出生,可在云府顺风顺水惯了,头一次栽这么大的跟头,偏还发作不得,只能憋着。

楚之遥这么大的威风不过是仗着二公子喜欢,可府上长女姿容不输楚之遥又有修为,二公子当真是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