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周延明这一趟远门去了十几天,再回家时,带着两大箱芒果回来,个头很大,产地卖一两块一斤,运到大城市,价格翻倍,五六块都不一定买得到一斤。

陈然手里拿着沉甸甸的芒果,都不知道从何下手,直接啃的话,好像挺不雅观的,用手也撕不开皮,还是得下嘴。

周延明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从厨房里拿把水果刀出来,“叔叔帮你切开。”

陈然点点头。

家里就两个人,周启衡白天基本不见人影,等吃晚饭的时候才回家,吃过后还要出去野,周延明打了两通电话,半个小时后,周启衡回来了,还有一个女人,带着俩小孩,个头不高,年纪不大。

周延明教她喊姑姑,是他亲妹子,叫周玉琴,烫着一头长卷发,身体微腴,膝下一儿一女,儿子比较大,叫罗可为,女儿叫罗恬柠,家里开有一间汽修店,不用到外地务工,那么多水果也吃不完,要分点给亲戚和左邻右舍。

陈然跟人问好,也注意到周启衡拿着换洗的衣服进卫生间,他满头大汗,一天要洗两三回澡,今天去周玉琴的汽修店待了大半天,在旁边见识了点皮毛,人钻到车底,后背脏了一大块。

晚上六个人吃饭,菜品丰盛,还有骨头汤。

陈然有些内向,饭桌上的闲聊,她几乎不会插嘴,只有话题引到她身上,才会回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周玉琴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吃完饭后,周玉琴带着一儿一女离开。

周延明面露慈爱,问陈然,“这段时间哥哥有没有欺负你?”

周启衡今晚难得不出门,正在客厅玩手游,听见这声音,眼皮懒懒抬起。

“没有,哥……哥哥对我挺好的。”陈然知道周启衡不喜欢自己这样喊他,可是不喊哥哥,那喊什么,总不能叫名字吧。

周延明左看右看,过了会儿才笑笑。

过两天就要开学,陈然和周启衡在同一所中学,周延明得空在家,带着俩孩子上街买开学用品,新书包、新文具、新衣服,陈然不好意思让周延明掏钱,也用不到那么多东西,礼貌性拒绝,周延明直夸她懂事,又说很便宜,花不了多少钱,让她不用有心理负担。

最后,陈然抱着牛油果色的新书包,脸上有克制不住的喜悦。

周启衡咬着雪糕,满脸不屑。

等陈然抬头,和周启衡视线交汇,笑容又僵住,她还是很怕周启衡,虽然他从未动手,但总能在表情或言语上攻击自己。

周启衡确实不爽,买了两套新衣服,就跑去溜冰场,那几个兄弟都在,走到某处,周启衡蓦然停下。

严昼川好奇,“看什么呢?”

墙上贴着巨幅男科广告,电线杆上,有各种兼职,通常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严昼川想到什么,颤巍巍又犹豫地开口,“不是吧,咱这年纪,还没那么多需求吧。”

周启衡心里想着事,头都不转,“你有钱吗?”

严昼川:“要多少?”

周启衡:“三千左右。”

他前几天在手机上搜过,做一次DNA亲子鉴定需要多少钱,居然要三千,真他妈贵,他烦得要死,一摸裤兜,浑身上下没几个钢镚,更加心烦意乱,他就算不吃不喝把零花钱和伙食费攒下来,那也要等一个学期,那这段时间就等着饿死吧。

谢景一满脸震惊,“不是吧,要那么多钱干嘛?不会身体出问题了吧。”

这一个个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似的,周启衡就知道他们想歪了,这事又不好对外说,也懒得解释,“滚滚滚。”

溜冰溜到一半,周启衡没了兴致,又有一身劲没处撒,到家后,去小区的篮球场打球,拍得震天响。

而这边,周延明和陈然买完东西,也回家准备晚饭,周延明下厨,陈然就在旁边打下手,洗菜剥蒜之类的杂活,她不怎么会做饭,只会简单的煮面条下水饺,这会儿还在旁边看着,让她翻炒几下,也是能做的。

晚饭上桌,家里还缺一个人。

周延明给儿子打电话,听到手机铃声响,原来是没带手机出门,从外边回来时,也看见他在下面打篮球。

陈然说:“我去叫哥哥回来吃饭。”

周延明见俩人相处没有什么不愉快之处,点点头,“去吧,叔叔在家榨果汁给你们喝。”

等陈然到篮球场,很快找到周启衡的身影,人群中张扬肆意的那个就是他,进球会开怀大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面对自己时,不是冷脸就是臭脸,很少放松惬意,陈然好像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不想远离妈妈,回到曾经令她伤心难过的故土。

在原地挣扎片刻,陈然冲着场上大喊,“哥哥,回家吃饭了。”

她可以确信,自己喊得足够大声,周启衡像是没听见,正在迅速上篮,中了,又弹跳起身,紧接着去投第二个,夕阳西下,他的身形矫健,又冷酷无情,陈然静静看了几分钟,他才下场,大步迈过来。

周启衡也是没想到,这拖油瓶那么不会看人脸色,脑袋缺根筋,明明他都无视了,还死皮赖脸在这,他哂笑一声,把篮球扔过去,命令道:“拿着。”

“哦。”陈然垂眼,把篮球抱在手上。

俩人一前一后,又存在身高差,陈然在后头,俨然一个小跟班。

学校是寄宿制,九月一号正式开学,前一天晚上,学生就要提前返校,当晚自然是睡在宿舍,一个宿舍十二人,两个卫生间,舍友之间互不相识,相处起来热情中透露着一些尴尬,谈及过往,是在哪所小学念书,陈然说完,几人都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总体还是很好相处。

比在周启衡家里自在一些,但又没那么舒坦方便。

开学第一周就要军训,一堆新生穿着迷彩服在操场上集合,烈日当空,晒得后背滚烫,脸上红光,那时还不流行涂防晒霜,五天下来,都有不同程度的晒黑。

初中周末放假,周五放学到家,周延明也询问陈然这几天在学校有没有不适应之类的。

陈然答道:“挺好的,同学很友好,老师温柔。”

中学校园很大,听说有两千多人,绿化环境优美,有两个食堂,米饭、粉面都有提供,菜品种类丰富,荤菜一块五,素菜八毛,虽然只有一勺,但也够吃了。

陈然在云城小时候的记忆缺失,不知道有什么特色菜,也没完全弄清楚这里的饮食习惯,好在她适应能力强,清淡或重辣口味都能接受。

周延明:“脸上晒黑了些。”

没军训之前,陈然的脸蛋瓷白,军训过后,添了一些色彩,但是不打紧,看起来更精神充满活力了。

周启衡上到初三,下个学期就要中考,学习任务加重,刚开学,新知识没摄入多少,作业也不多,他在学校就能写完,周末依旧不怎么着家,也有回家的时候,通常是在打游戏。

周延明正好外出,这种时候,陈然一般不能安安静静地看书,会被使唤去跑腿。

“去楼下买两罐红牛回来。”

陈然在想刚才那道数学题怎么解,一时没动。

“怎么,还叫不动你了?”

周启衡在茶几上翘着二郎腿,实在是无法无天,语气不中听,声音倒是好听的。

“不是,我马上去。”陈然拿着零花钱下楼。

她对附近不算熟,七拐八拐走到便利店,回来时,不远处的垃圾堆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在翻找什么,陈然扭头看去,原来是一条野狗,那条野狗尤为警惕,已经朝她望过来,龇牙咧嘴,一副随时要冲上来的样子,陈然吓得不敢动弹,更加不敢跑,生理性害怕的泪水涌上来。

好在有大人过来扔垃圾,看到她吓得直哆嗦,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把野狗赶走了。

陈然心跳砰砰响,久久不能平静,等她回家,还把老板娘找的一块钱还回去。

周启衡统统接过,一边喝一边玩游戏。

半个小时后,陈然的房门被敲响,出来一看,周启衡吩咐她,“去打包两份凉粉回来,在对面的小吃街,知道怎么走吧。”

陈然有些迟疑,她害怕再遇到那条野狗,但还是点头,“知道。”

好在她的担忧没出现,陈然出门,跟着人流走斑马线,就在这时,一辆电动车飞驰而来,喇叭也不按,陈然险些被撞到,看到车子扬长而去,她还心有余悸。

回来后,一人吃一份,周启衡吃东西很快,吃完又继续玩游戏,陈然也没急着回房间,在旁边看书,怕他待会儿又叫她去跑腿,结果等了大半天,也没等到他再吩咐什么。

傍晚时,周启衡手机响了,“知道了,饿不死她。”

陈然猜到是谁打来的,等周启衡挂断,人也扭头过来,“你说你长这双手干嘛,饭都不会做,饿死得了,没有公主命,倒是有公主病。”

陈然呐呐出声,“……我会做一点,我也可以学。”

而且,他的厨艺也不是很好吧,有时还多放盐,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没控制好用量。

“也就你自己吃得下,得学到猴年马月才吃上你做的菜。”周启衡嗤之以鼻,“赶紧过来洗菜。”

陈然:“好。”

饭后当然是由她来洗碗,也有不做饭的时候,周启衡偷懒,让她去外面打包饭菜回来,周末两天就这么对付过去,等星期天晚上,又得去学校。

周延明还是很忙,一个月有二十来天不在家,不是拉货就是在拉货的路上,吃住基本是在车上解决,装有水罐,可以洗衣做饭,不用刻意住酒店,一趟下来,扣去过路费、油费、买菜开销,能挣个几千块钱,短途的话,就挣得少点,也能经常回家。

学校会组织月考,开学第一个月学到的知识有限,还不宜组织考试,月考是在第二个月,成绩很快出来,陈然看着排名,更加安静了,她以前成绩不错,可终归是小学,现在到初中,试题难度增加,她学不好一时没开窍也正常。

再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又不缺优异的学生,全班五十几名同学,她能考到28名,也可以了吧,起码没有垫底。

高年级当然也组织了月考。

周延明知道刚刚月考完,还特意关心陈然的成绩,陈然拿了卷子回家,要做错题分析,周延明看到卷子上的分数,语气温和,“没事,下回再努力就是了。”

陈然说:“很快就期中考试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周启衡也在家,浑身没骨头一样陷在沙发里,也拿过陈然的卷子,很快笑出声来,“整天看书有什么用,书呆子一个,又考不好,这么简单的题都做错,笨死得了。”

他也怕被骂,用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周延明瞪了儿子一眼,“有你这么埋汰妹妹的吗?会不会说话。”

周启衡小声嘀咕一句,她可不是我妹妹。

周延明又安慰陈然,“没事,哥哥成绩不错,他可以辅导你。”

这话倒不是假的,周启衡脑袋灵光,虽然周末放假喜欢出去玩,但该学习就学习,成绩可没落下多少,能在班里拿个十几名,正常发挥的话,能考上云城老牌高中,也就是二中,那里每年都有几个考上清华北大的,教育资源不错,考上985、211的也有,能到里面上学的,努努力,再不济也有个本科读。

周启衡差点急眼,都后悔刚才嘲笑人,“我可没答应啊,别什么活都往我头上揽,我忙得很。”

周延明说:“你忙着去干嘛?整天在外面鬼混。”

陈然怕吵起来,连忙道:“我自己可以的,不会的就向同学老师请教。”

她跟同桌熟起来,班里也有好朋友,大家会聚在一起讨论学习。

周延明去做晚饭,等她在客厅里写作业,周启衡就在一旁看电影,声音不大,陈然偶尔露出抓耳挠腮的神情,过了会儿,周启衡朝她看了一眼,又咬牙切齿地过去。

他拿起来一看,皱眉,“叫你猪得了,这么简单都不会。”

初一的知识,周启衡当然学过。

陈然:“……”

好在没那么笨,周启衡提点两句,她也能做出来,等到再有不会的题,这拖油瓶脸皮都变厚了,又抬头用那种懵懂乞求的眼神看过来,他又懒得理,“先独立思考,实在不行再来求我。”

几分钟过后,陈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求知欲比较旺盛,月考没考好就算了,下次总得有进步吧,老师说过,要不耻下问,琢磨半天,没办法,只好求救。

周延明端一道菜出来,看到两颗脑袋挨在一起,也是挺欣慰的。

作者有话要说:陈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谁风光。

周启衡:得,你高考成绩比我好,你牛。

酒酒:承认吧,你压根就不想去做亲子鉴定,只要你想,省吃俭用,拧螺丝总能凑到钱。

周启衡:……我才14岁,童工犯法,不拧螺丝。

进度会加快的~让他们快点长大,成为彼此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