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结束,应朝朝将所有杯碟都放进了洗碗机,又将围裙和帽巾放回到员工间,取了自己的斜挎小包后,褚羽也整理完了大堂,把前门门窗全锁好了。
“学姐,等我一下。”他疾步进了员工间,很快就背了自己的书包出来。
两人沿着马路往地铁站走。
“学姐回家是哪个方向?”褚羽微微低头,觑着她,目光里的探究和渴|求被夜色遮掩,只流露出一些礼貌。
褚羽是Alpha,应朝朝不确定他的信息素是否会引起她的应激症,所以离他有一臂远。
“我坐4号线,启深路下车。”
褚羽眼睛一弯:“那我们同路!我也坐4号线,比学姐要多坐一站,在森园桥下车。”
“高一年级有暑期旅行吗?”应朝朝偏头问他。
“有的哦。不过我下学期生活费还没攒够,就没报名。”褚羽笑笑,“对了,学姐家世挺好的,为什么还要做兼职?”大概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冒昧,忙又补上,“学姐不说也没事,我就是……有点意外。”
“没事。”应朝朝简单地解释了一句,“生活费不够了,又不想问他们拿。”
应家叔婶是她的监护人,自然有保证她基本生活不受影响的义务。但这个义务不一定要履行在生活费上,毕竟只要她回应家大宅住,一切吃穿用度都不用发愁。所以无论她是上报社会服务机构还是对外宣扬被苛待的消息,她都不占理。
她想继续住在外面,只能自己挣生活费。
应朝朝觉得挺好的,她不会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褚羽以特招生的身份进睿兰一年了,多少也知道“八卦人物”应朝朝的家庭情况。她这么一说,他大致就明白了她的难处。
但他仍不受控制地对她感到好奇。
他一直知道应朝朝是一个普通的Beta,直到那天和她撞上,他闻到了一股几乎很难辨认的葡萄柚味。
那香味一闻即散,却仿佛当头给他浇了一壶热酒,熏得他心脏狂跳,头一回体会到了血液的沸腾。
第二回校门口,他故意站在她跟前,顺从地让她壁咚了他。他只是低头浅闻了一下,很快就嗅到了令他魂牵梦萦的香味。
褚羽分化为Alpha不过一年多,仍处在极度敏感的阶段。要不是应朝朝在校内登记的基因信息上明确写着性别是Beta,他几乎会怀疑她是一个Omega。
Beta只有很少很少的概率会有腺体,即便有,也多半是发育不完全的腺体,能散发信息素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
这个特殊的Beta有着令他为之疯狂的信息素。他第一次有了想占有一个人的念头。这个念头悄悄的,在风平浪静的日常里缓慢滋生,加剧生长,逐渐成了无法遏制的渴|求。
那一天他在她身上闻到了别的Alpha像标记所有物一样的信息素,他才明白,知道她秘密的人,不只有他。
这股渴|求在那一瞬倏然转变成了浓稠阴郁的黑□□|念,不停地在他脑海中翻滚,最后又被理智压制下去。
他不想引起她的反感,有些事急不来。
他还小,他能和她一起工作,他还有时间。他无法通过标记占有一个Beta,但他会努力靠近她,缓慢蚕食她的生活,最后独占她的所有。
“这样也挺好的。学姐下学期高三了吧,有想过考哪所大学吗?”
“玉文大学。”
“那也在梧城喽。”褚羽一脸向往,“学姐是想考舞蹈系吗?”
应朝朝摇头:“还没想好。”
如果是原主,凭她的舞蹈才能大概进舞蹈系是没问题的。但她不是原主,对跳舞也谈不上喜欢,硬要考舞蹈系反倒有可能落选。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地铁站,没看见路边刚停下的黑色豪车和那降了一半的车窗。
姜言礼收回目光,垂下眼帘,眸光黑沉沉的,连车窗外柔和又烁亮的暖白光都映不进去。
他点了下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的是一条短视频,暂停的画面上是少女倚窗扒饭的模样。
这个网红发布的探店视频是远在令春的曹益轩发给他的。
听说应朝朝可能在打工,他就没忍住大半夜的来找一下这家咖啡店,没成想竟能看见她和一个Alpha男生走在一起。
男生穿着睿兰的校服,大概是低年级的学弟。
他们是什么关系?认识多久了?在一起打工吗?她对别的Alpha也不排斥吗?他们相合性也很高吗?
一个又一个问题涌上心头,以至于那天少女那句“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烦你了”的话又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姜言礼烦闷地抵住额头,心底压着的燥意越来越烈。
“少爷?”司机迟疑地开口。
好一会,后座的人才直起身子,语气仍是平静又散漫:“许叔,回吧。”
眷恋咖啡屋因为靠近金兴商场,是附近写字楼白领们最爱去的地方。因此咖啡屋工作日的生意反倒比双休的生意更好。
周六褚羽和方婵不在,方经理上午备好了一切东西后也回去了,只剩咖啡师刘慕生和应朝朝看店。
晚上9点半,咖啡屋只剩一两桌人还在聊。
应朝朝从员工间出来,刘慕生就将一杯清咖搁在了托盘上,眼神示意她送餐。
她取了托盘,看了小票上的座位号,娴熟地将咖啡送了过去。
“您好,您的清咖到了。”她搁下咖啡,笑容扬起来,对上视线才发现,坐着的客人是姜言礼。
他穿着黑色的短袖T恤,黑色的卫裤,一双长腿搁在小小的高脚圆桌下,略能觉出一些不自在。明明和周遭的人和环境有很大的违和感,但他神色淡漠,依然像是不关心一切的厌世BOY。
应朝朝:“……”
不是,他一个豪门少爷在家想喝啥就喝啥,怎么会独自一人大老远跑到这么一个小众咖啡屋喝一杯普通白领偶尔也觉得难喝的清咖?
他看向她的眼中没有惊讶,也没有疑惑,甚至连以往的厌烦都不见踪影。似乎他并不认为她打工的事有什么不妥,哦,也可能是他根本不在意。
应朝朝觉得这事透着古怪,但她并不认为对方是冲着她来的。
“这么巧。”她干巴巴地说了句,又觉得自己这样很缺乏职业素养,于是又扬起笑容道,“您慢用。”
“等下。”姜言礼被她的笑容晃得发闷,下意识就喊住了她,“我想加点糖。”
大概从未来过这种场合,少年冷郁的目光少见地有了一丝迟疑。
应朝朝硬生生把“吧台可以自取哦”这句话吞了下去,想着大少爷会不会从小就没自己加过糖,嘴里礼貌地说:“好,稍等,我很快送来。”她快步走到吧台,拿了两小包糖放到了姜言礼跟前的桌上,然后很自然地走开了。
姜言礼感觉有人不停地拿着羽毛在挠他的心,挠得他坐立不安。
他下意识喝了一口咖啡,嘴里发苦,忙拧着眉头加了一包糖,再喝一口,然后搁下杯子不动了。
他的目光一直紧紧跟着应朝朝。
少女很熟练地在收杯碟、擦桌子、整理工作台,不停地穿梭于后厨和大堂,对每一个离开的客人说欢迎下次光临。
她笑容灿烂,态度真诚,一点都没有工作一天的疲累姿态。
在她视线转过来时,姜言礼就别开目光喝一口咖啡。
大厅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刘慕生也已经在清洗各种工具。应朝朝将另外两桌的杯碟拿进后厨再出来,就发现姜言礼也不见了。
桌上剩了一小杯没有喝完的咖啡。
她下意识看了外面一眼,黑黢黢的,并没有看见人,于是把杯碟收了回去,全部放进了洗碗机。
刘慕生10点准时走了。
应朝朝锁好门窗,打扫好大堂,最后从后门离开。
去地铁站要沿着绿荫道走10分钟左右。草坪灯昏暗,周遭也没什么人,她埋头快步走,直到进了灯火通明的地铁站才松了一口气。
“回吧。”姜言礼坐在地铁站外的车上,见那道人影安全进了站,就对司机说了一声。
许叔应了声,驱车离开了。
当天晚上,姜言礼失眠了。
他从来不喝茶、咖啡,喝一口就能精神一整夜,何况今晚喝了大半杯。
他在床上辗转反复,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不停地出现少女在咖啡屋内工作的模样。她的笑容,她的气息,她的礼貌,她的忽视……
姜言礼有些心悸,他不确定是咖啡的缘故还是少女的缘故。
凌晨3点,他去跑步机上跑了10公里,在东方微微亮的时候,才疲惫地睡了过去。
应朝朝歇了一个周日,周一那天又满足地睡到了10点才起床。
刚起来没多久,有人在屋外敲门。
她疑惑地打开了可视门铃的监控屏幕,看到了一个年轻气质干净的青年。她一下就想起来了,这是应家婶婶的Beta助理苏陈。
应朝朝心里涌起一股细微的抗拒,隔着门问了句:“什么事?”
苏陈似乎一点也不为她的没礼貌感到生气,只是毕恭毕敬地回她:“二小姐,下周日是大小姐的订婚宴,到时我会来接你参加。”
自从应朝朝父母去世后,应大小姐就变成了应二小姐。
应朝朝皱眉:“大姐和谁订婚?”
苏陈:“何家少爷何裕卓。”
应朝朝:“……”
“夫人还让我问下您,什么时候回应家大宅住?”
“再说吧。”应朝朝冷淡地回了句。
苏陈应了一声好,很快就走了。
何裕卓不是不想娶应娇吗……怎么何应两家还是要订婚了?
【拂晓】:应策,下周日的订婚宴你知道吗?
应朝朝发了一条信息给应策。
应策正处于高一年级暑期旅行的第三天,午饭时才打开手机看了眼,顿时脸色一变。
【狂策】:什么订婚宴?谁要订婚?
【拂晓】:你姐和何裕卓。
【狂策】: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我问问。
大概过了5分钟,应策又发来了消息。
【狂策】:他大爷!我姐前天被何裕卓那个混蛋永久标记了!!!
应朝朝的心,倏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