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因为信息素的味道改变对一个人的感觉吗?」
「最佳答案:会哦。这是基因天性。」
——
姜言礼有些困惑。
这周以来,应朝朝都很知趣地躲着他,见到他扭头就走,午饭时也不去三楼了。她做的多少是能让人宽慰的举动,但不对劲的地方在于,他一向也没多关注她,她是不是在追他,是不是在避嫌,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他十分确切又深刻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回避,并为此感到不同于往日的在意。
尤其那天实验楼西门外少女侧身端坐的画面,时不时就会和那缕葡萄柚味的信息素一起冒上心头。可一旦想起以前应朝朝骄矜倔强的样子,心里的悸动又会消退。
实在是矛盾又莫名。
心不在焉的,他棒球打了一半就被崔英浩和曹益轩拖着来教学楼C楼,说是要帮崔英浩他姐取东西。
应朝朝突然跌在他身前时,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嘭的一声激得他眼皮一跳。
“大小姐这是演的什么?玩的这么……”
崔英浩笑着嘲讽,后半截话在看见应朝朝的模样时,消了声,脸色也冷了下来。
少女以一个跪拜的姿势跌在地上,因为体艺课换上的POLO领的校服T恤领口扣子崩了,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和一大片隐隐约约的红色疹子。
她一头海藻似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鬓发濡湿,碎碎的刘海下,脸颊毫无血色,眼眶通红,仿佛强忍着泪意。
再看门里何裕卓僵硬惊恐的脸,手上拽着的发圈和空气中弥漫的含着情|欲的信息素味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姜言礼瞳孔骤缩,那一刹那险些控制不住血液里的暴戾因子。
“……姜,姜少。”何裕卓被他阴郁冷厉的目光一扫,嘴皮子有些哆嗦。
应朝朝的头发被硬生生扯下了几根,膝盖更是跌得厉害,直痛得唇色发白。
冲出门外时,她悬起的心终于回落,但她没想到门外竟然是姜言礼一行人。
“应朝朝。起得来吗?”姜言礼蹲了下来,漆黑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她。声音低冷,意外的温和。
应朝朝生怕他们扶她,使劲憋住眼泪:“能。”
声音带着哭腔,显然吓得不轻。
她扶着门框起来,兜头就被一件带着乌木与薄荷香的长袖运动校服盖上。香味似乎蕴含着魔力,让她剧烈跳动的心缓缓平静了下来。
“能走吗?”姜言礼跟着站了起来,俯身又低问了一句。
应朝朝:“能。”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去医务室,就说摔了一跤。”
“好。”
应朝朝用校服遮住大半张脸和胸口,一瘸一拐地往楼梯走去。
等她过了转角,崔英浩冷笑了一声:“何学长结业后似乎更嚣张了啊。这信息素味道实在令人作呕。”
何裕卓脸都白了,他现在被姜言礼释放的具有压迫性的信息素压得双腿发软,脑子里混乱不堪:“何应两家要联姻……我……我只是提前享受……”
姜言礼盯着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锁上了门。
“卧槽,言哥不会打死人吧?”曹益轩惴惴不安。
“他有分寸。”崔英浩面色凝重,站在门边默了会,忽然问了句,“刚才你有闻到柚子的香味吗?”
曹益轩摇头:“没闻到,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崔英浩没说话。
问题大了去了。
这个味道很淡,却很独特。上次在实验楼西门闻到过,今天又闻到了。
他闻得到曹益轩这个Beta却闻不到,说明那是信息素的味道。
可应朝朝不过是一个Beta,怎么会有如此甜美的信息素?
应朝朝去医务室的路上,先去了一趟自己班的教室。
所有人都去上体艺课了,教室里空无一人。她悄悄摸出书包里的阻隔贴,遮掩着跑去厕所处理了一下,这才去了医务室。
两条腿的膝盖都有大片的乌青,看上去有些可怖。
“怎么摔得这么重?”Omega校医拿出了冰袋。
“嗯,走得急了。”少女的声音闷闷的。
校医蹲下来要给她冷敷。冰袋还没敷上,她就敏锐地发现披头散发的少女抱着一件长袖校服,正在小幅度地颤抖。
校医没有再问,冷敷后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送到她手里。
“喝完后躺着歇一会。待会我给你开一张假条,明天你就在家休息吧。”她语气温和,像在安抚她。
应朝朝应了一声,躺到了床上。
校医给她拉了帘子,关门出去了。
惊恐的情绪已经回落,随之而来的是颓丧和低落。
她是得救了,但并没有全部得救。
今天的事瞒不住。
别说豪门了,寻常的有钱人家也特别注重脸面。何裕卓虽然没有占到便宜,但也不会被过多惩罚就是了。应家叔婶不可能为了她和何家撕破脸皮。说不定还会为了名声和利益,恰好趁着这件事彻底敲定她和何裕卓的婚事。
报警也好,闹得人尽皆知也罢,最后的掌控权都会回到监护人应家叔婶手里。
更何况何裕卓极有可能已经分辨出她是Omega的事实……哪怕不用联姻,等应家叔婶知道这件事,她也逃不了。
都怪何裕卓这个渣渣!
躺了好一会,闻着怀里校服上的香味,应朝朝彻底平静了。
她原先的目标是通过拖延时间利用婚配系统匹配试婚对象来摆脱应家叔婶的掣肘。眼下看来,如果摆脱不了,只要不是和何裕卓这样的人渣订婚,她虚与委蛇小心周旋,未必会让自己落入最坏的境地。
至于抛弃现在的生活去隐姓埋名什么的,实施难度大,也不可取。
她在另一个世界活了十八年,遇到事从来都是迎难而上,即便在最坏的环境也会努力拼搏靠自己获得更好的生活。
她是个普通人,没有破旧革新的能力,做不了碎石破土的鲜花,只能做扎根污泥的杂草,总不至于被风吹了几下就倒下了。
应朝朝躺了很久,躺到放学铃声响起,等外面的嘈杂声没了,她才从床上爬了起来,预备回家。
“言哥,人都走光了,还待天台干嘛?”曹益轩看了眼姜言礼右手泛青的骨节,替何裕卓感到脸疼。
“吹风。”
姜言礼的视线落在底下那一抹一瘸一拐的身影上,追随着她走出校门,直到拐入看不见的地方,他才收回目光。
“何家会处罚何裕卓吗?”曹益轩有些好奇,“我记得他是大小姐堂姐的未婚夫。”
姜言礼扯扯嘴角:“未必。”
何家在梧城根基不深,所以才想通过和本地家族联姻来获得更好的支持。何家的多条业务线上游均依赖姜家,要处置他们轻而易举。
他会出手揍一顿何裕卓大概也是基于Alpha本能的独占欲。毕竟应朝朝和他最多称得上是同学关系。
他已经警告了何裕卓不得靠近应朝朝,且不得将她是Omega的事说出去。何裕卓但凡还想留在梧城,只能守口如瓶。
他自认帮应朝朝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
但不知怎的,想到她强忍泪意的模样,心里的躁意压不下去。
曹益轩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何裕卓高中三年的恶劣事迹,抬眼就见姜言礼已经消失在天台门后,赶忙追了过去。
等姜言礼坐上车走了,曹益轩又看见崔英浩慢吞吞地从学校出来,顿时瞪大了眼。
“浩哥,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崔英浩刚才去了一趟医务室,果然在里面闻到了淡而薄的葡萄柚味的信息素。他只觉有什么快而模糊的想法拨弄着脑中的弦,让他心头发闷又蠢蠢欲动。
“忘拿书包了。”他丢下一句话,坐进了来接他的车里。
“那你书包呢?”曹益轩懵逼地回了句,就见车门一关,人直接走了。
曹益轩:“……”
应朝朝回到公寓时已经入夜,她什么都不想动,连晚饭都没吃,径直躺到床上睡着了。
半夜11点多,她被自己灼热的呼吸热醒。
她从床上坐起来,意识还有些弥散。站起来后才发现,她后背的书包都还没放下。
应朝朝搁下书包,一瘸一拐地去洗漱,惊喜地发现肩颈的红疹已经消失。回房后开了灯,她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那件已经被她揉得一团乱的校服。
应朝朝脸一红,忙把校服捞起来,打算明天洗一下还给人家。不知怎的,脑子里忽然就想起陈医师提过她和姜言礼的相合性较高的事,心里明了几分。
怕是这件带有他信息素味道的校服,帮她压下了应激症的过敏反应。
——突然有点不想还了怎么办……
应朝朝觉得自己有点变态,她脸一红,烫手山芋似的把校服理了理挂到了椅子上。
乌木与薄荷的香味浅淡又短暂地萦绕在鼻尖,没一会,一股陌生又奇异的感觉自尾椎骨蔓延而上,瞬间席卷了她所有思绪。
应朝朝腿一软,跌在床边。她浑身绵软使不上力,脑子混沌如生锈的车轮,跌下去时连膝盖碰到床脚的疼痛都忽略了。
她靠着床缓了缓,从书桌抽屉里摸出耳温计测了测,体温39.3,她这是发烧了?
她翻出医院配来的抑制剂、阻隔贴和抗过敏的药膏,想起沈安闻叮嘱过,抑制剂不可乱扎,如果有严重的情况需先向他咨询。
这么晚打扰他似乎不太妥当……应朝朝迟疑着,但体内汹涌的一波波浪潮推得她快要窒息了。她默默说了声对不住,还是拨通了沈安闻的电话。
“喂。”沈安闻的声音带着睡意,显然是被吵醒的。
应朝朝通红的脸更辣了。
“沈医生,我是应朝朝。”她呼吸微促,声音很轻,“我今天下午应……应激症犯了。刚才症状都退了……可是现在却发烧了。还……还没力气。”
对面停顿了片刻才开口:“应朝朝,这是发热期的症状。”
应朝朝缓了两秒后,迟钝的思绪终于理清了。她想起来了,沈安闻曾提过,Omega每半年有一到两次发热期,每次持续两到三天,需要抑制剂压制。但她分化太迟,应激症又严重,按理会在应激期结束后才会有第一次发热期,她却突然提前了。
啊啊啊Omega真的好麻烦啊。
“沈医生,那我用抑制剂,就……可以吗?”应朝朝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壶快要烧干的水,浑身都沸腾得啸鸣。
“发热期提前多半有诱因。”沈安闻迟疑地说了句,又叮嘱她,“一会你打一针,明日中午再打一针。”
顿了顿,他又说:“算起来医院给你配的抑制剂刚好用完吧。明天我给你挂个号,你周六过来配点备着。发热期提前的话,下一次也会提前。”
应朝朝难耐地哼了哼,溢出了一声细碎的低吟。反应过来后她羞耻度爆表,忙不迭地道歉:“对对不起,那就谢谢沈医生了!”
匆忙挂断了电话。
应朝朝捂着脸,喘了几下,颤着手给自己打了一针抑制剂。
抑制剂提前打效果会立竿见影,她现在打的话,起效很慢。
她保持着靠坐在床边的姿势,身体滋生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渴|求,驱使她迫切地想寻找某种安抚。她本能地循着空气中残余的乌木薄荷香,将椅子上挂的校服给扯了下来。
少女抱着蕴含少年凛冽的信息素的校服,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红着脸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