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婚事(三)
“贱民!快开门!本郡主知道你在里面!”
且刚回屋歇下没多久,屋外传来泼辣的喊声。
“来了来了。”薛均安吊儿郎当的开门,语气颇为漫不经心,“奴婢参见郡主。”
“妖女,我就知道你对皇兄图谋不轨。”
徐知意用笛子指着薛均安的鼻尖,一步步将她往后逼。
薛均安后缩脖子,与徐知意隔开一段距离,“郡主,奴婢与二爷的婚约已经解了。”
她还没问问题,薛均安就抢先回答了正确答案,徐知意一愣。
薛均安继续说,“看来郡主的消息不够灵通啊,奴婢已和二爷达成一致,取消婚约。”
徐知意眯起眼,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奴婢自然不敢对郡主有所期满。”薛均安说。
“你知道我是郡主?”徐知意问。
“奴婢虽生来贱民,脑子尚且还算好使。”薛均安淡淡道。
徐知意不再说话,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盯着薛均安,似乎是想在她脸上找出什么端倪。
“你这贱民竟会答应取消和惊冬哥哥的婚约?”徐知意皱眉。
不对劲。
“郡主放心,奴婢对二爷绝无半分贪念。若口中有半句谎言,他日必将死无葬身之地。”薛均安回答。
徐知意终于放心,收起竹笛,转身坐在薛均安床榻上,“那便好。”
小姑娘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心上人婚约取消,顿时喜上眉梢。
注意到薛均安在看她,徐知意轻咳了声,“看什么看啊你?你该庆幸婚约取消了,否则,本郡主定要扒了你的人皮做下酒菜。”
薛均安垂眼,“奴婢知郡主爱慕二爷久,奴婢怎会妄自菲薄到和郡主抢心上人呢?”
“算你识相。”徐知意冷哼了声。陡然间意识到什么,忙不迭问,“贱民,你怎知我喜欢惊冬哥哥?”
“我……表现得很明显?”
“自然不是。”薛均安故意停顿几秒,“郡主就差把‘花痴’二字写在脸上了。”
“嘿!你这贱民!”徐知意马上从床榻上弹起,双手叉腰,继而摆手,“也罢,和你这贱民谈不来,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没喜欢过别人。”
薛均安顺势放了个钩子,“奴婢心悦之人乃太子殿下。”
鱼儿很快上钩。
“你、你,你喜欢徐让欢啊?”徐知意来了兴致,“也是,徐让欢生来俊俏无比,儒雅偏偏,全京城女子没几个不喜欢她的。可惜……”
“可惜什么?”薛均安开玩笑的说,“可惜他有断袖之癖?”
“那倒不是,”徐知意顿了顿,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后说,“罢了罢了,本小姐今日心情好,告诉你也无妨。”
“这传说呢,很久以前,这不近女色的徐让欢是有一个心上人的。”
“那女子肤若凝脂,眉如新月,出尘艳艳,冰肌玉骨,实乃一代佳人。”
“哎,无奈红颜薄命,那女子尚不满花信年华,便香消玉殒。这才叫徐让欢从此无情无爱。”
徐知意表情丰富,比起街头卖艺的说书人来,也是毫不逊色。
“敢问郡主,郡主口中的那位女子是哪家千金?”薛均安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徐知意耸了耸肩,“不过据说,那女子死后,徐让欢特意筑了一幢密室,里面放的全是那女子的贴身物品用以惦念。”
“那郡主可知,密室地处何处?”薛均安又问。
“想知道啊?”徐知意乐起来,“看你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还以为你不想知道呢。”
“随本郡主来吧。”
“应该就是这附近了,不过那密室的通道没人知道。”徐知意领着薛均安来到东宫后边一处空地。
空地周围种满腊梅,不远处还有一座堆满积雪的凉亭,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真不知道你们干什么吃的!好端端的尸体都能弄丢?”
忽而,耳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薛均安敛了下肩上的披肩,顺着声音走去,看到一群人正跪在地上,被段尧责骂。
“段尧,你在干什么?”徐知意大声呵斥。
段尧见状,连忙行礼,“参见郡主。”
“起来吧。”徐知意说。
徐知意小小声凑到薛均安耳边,“和徐让欢不同,他的这个侍卫段尧,脾气可大着呢。”
是吗?
薛均安沉默不语。
依她看,分明是仆人随了主人的恶毒。
徐知意清清嗓子,“说吧。段尧,你为何训斥手下这些侍卫?”
段尧似乎不想回答她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郡主,今日您父亲不是要抽查您的功课吗?”段尧说。
话音刚落,徐知意一拍大腿,“死了死了,我给忘了!”
接着,徐知意鬼哭狼嚎逃离。
支走徐知意,段尧看着薛均安,“你不是要证明你有多爱太子殿下吗?”
薛均安思量了一会儿,“是。”
段尧拔出佩剑,朝薛均安丢过来,“那就照我说的做。”
薛均安捡起剑。
段尧冷眼下指令,“将你的皮肉全部割下来给我。”
听见这话,身边侍卫们个个都汗流浃背,独独薛均安笑了。
“段侍卫,这是何意?”薛均安问。
“这到底是要证明我多爱太子殿下,还是证明我到底是不是个听人吩咐、毫无主意的笨蛋呢?”
段尧冷冷看着她,须臾,从她手中夺回剑,“你可以走了。”
“打扰段侍卫教训手下了。”薛均安听话的离开。
目送薛均安离开,段尧只身走进凉亭,摁下机关,便进入地下。
东宫地下,阴冷潮湿。
薛均安去而复返、跟着段尧进来的时候,不自觉打起寒颤。
想不到这地下竟也别有一番天地。
看着面前蜿蜒曲折如迷宫般的洞穴,薛均安不禁发自内心的感叹起来。
徐让欢的秘密远比她想的多。
只可惜,进入地下后,她就跟丢了段尧,只是循着地下独特的芳香在走。
巧的是,循着那股独特的女子香,薛均安很快来到一处装饰华美的屋子前。
在地下建屋子,真是煞费苦心。这里边肯定有秘密。
这般想着,薛均安推开玉门。
谁知,一具年轻女子的尸首赫然出现在眼前。
薛均安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女人躺在竖立的棺材中。
姣好面容,皮肤通透白皙,全然不像是死人,却确实没了气息。
薛均安屏住呼吸。
看来,徐让欢有派人悉心照料棺材里的女人。
薛均安盯着女人的脸,皱了下眉。
能让尸身不腐的秘术,中原鲜少有闻,冬宵吟怕是最简单的一个。
不过这秘术需大量新鲜女子尸首做辅。
薛均安突然明白什么。
原来如此。
徐让欢要武将之女的血液,那成山的尸体就给了这棺材中的美人儿。
真是一举两得。
那么,这棺材里的人究竟是谁呢?
能让杀人如麻的徐让欢如此温柔……难道她就是徐知意口中那个女人?
薛均安看着棺材里的女人,嫣然一笑。
不管怎样,这一趟,我可真是没白来。
从地下密室出来已是子时,薛均安将手腕上的刀口藏于身后,笑着看东宫内燃着的烛光。
徐让欢,
我倒要看看你还舍不舍得杀我。
东宫内,段尧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您交代奴才的事,奴才已置办妥帖。”
尚未得到徐让欢答复,就别薛均安打断。
“太子殿下,奴婢已恳请二皇子取消婚约,以表对太子殿下忠心。”薛均安并未行礼。
男人坐在案边,闻声慢条斯理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可笑。”
“如今你没了二皇子的庇护,我又有何理由不杀你?”
说罢,徐让欢将扳指取下,缓慢来到薛均安身前。
男人的大手陡然间捏住她的脖子,指骨深入她的皮肤。
薛均安下意识反抗,“等等,太子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那狐妖昏迷前和我说了什么?”
徐让欢看着她的眼睛,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薛姑娘的演技委实拙略了些,我怎会不知狐妖昏迷前一字都未曾与你说过呢?”徐让欢一字一顿。
“如今的薛姑娘于我而言,不过是一颗废棋。”
男人指骨在她脸上轻轻滑下,又用食指卷起她散乱的发丝,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该是时候下场了。”
“那……”薛均安嘴角掀起一个弧度,偏头,有样学样靠近徐让欢的耳,“太子殿下就不担心棺材里姑娘的安危吗?”
话音落下,男人脸上闪过一丝阴沉。
薛均安继续说,“东宫,后院,凉亭地下,那位婀娜多姿、躺在棺材里的女子。”
徐让欢的脸瞬间冷下来,睨向跪在一边的段尧。
段尧立刻把头磕在地上,“太子殿下恕罪,是属下失职。”
气氛就这么静了几秒。
徐让欢终于松开薛均安的脖子,“无妨。”
他慢条斯理绕到桌边桌下,斟了两杯茶,“薛姑娘这般急着将徐某的秘密说出来,岂不更是叫徐某杀人灭口。”
“说吧。”
“薛姑娘真正的筹码。”徐让欢说。
“太子殿下果然聪慧过人。”薛均安坐在徐让欢身边。
段尧立刻炸了锅,“滚下来!就凭你也敢和太子殿下平起平坐?”
被徐让欢制止。
“段尧,不能这么对姑娘说话。”徐让欢说。
薛均安看都没看段尧,轻抿了口茶,又放下,语气颇为乖顺,“现在已经子时,太子殿下还喝浓茶,怕是对睡眠不好,奴婢实在是担心太子殿下身体。”
徐让欢温柔的笑。
薛均安这才切入正题,“奴婢不知在何处看过一本古籍,上面说,若想保住尸身不腐,便需女子尸首无数,每日以其肉糜喂食,以冰玉存之,寒冰冻之……”
“还以为你有什么手段,就这?”段尧拔剑逼上薛均安的脖子。
薛均安指腹捻上剑,笑,“段侍卫别急呀,奴婢还没说完呢。”
薛均安继续说,“奴婢还知,死去的女子若想复生,断不可用其他女子的血液喂养,一日咽血,便每日都得饮那一人的活血,那人若是哪日忘了续血或是死了,那尸身也会跟着摧毁,无法复原。”
“简单来说就是,奴婢死了,那棺材里的尸首也别想保存下来。”
“太子殿下如此悉心保存的尸首,不会要因为奴婢而白白葬送了吧?”薛均安一脸惋惜。
段尧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已经喂了血?”
“正是。”薛均安说,“所以你们杀不了我,离开我的活血,棺材里的女子,尸身就别想留!”
“你这毒妇,竟舍得割肉放血!太子殿下,此人万万不能留在身边!”段尧睁大了眼睛。
整个过程中,徐让欢未说一个字。
直到段尧情绪激动之时,徐让欢才眉目淡淡的叫他的名字,“段尧。”
“不得无礼。”徐让欢说。
“我还不知薛姑娘竟对我这般情深。”徐让欢粲然一笑,“好啊,既然薛姑娘如此痴情,就来我东宫,做我太子妃可好?”
薛均安看着徐让欢的眼睛愣了几秒,也笑了,“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