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那条细长的小蛇,开始左右摆动身子,元滢滢吓得花容失色,一张柔嫩的脸蛋雪白不堪。
高羿随手磕破茶盖,捡起一只碎瓷片,朝着地面掷去。地面的小蛇,缓缓晃动了两下,便没了气息。
月娘赶过来时,高羿手中正握着小蛇。纵然有元滢滢舍了身上的帕子,给了高羿遮挡。但即使隔着一层薄帕,高羿徒手抓蛇的举动,看着仍旧令人心惊胆颤。
月娘看着死蛇,脸色难堪,她当即命人,在屋内左右翻找一遍,确保屋子里没有其他小蛇,又让人在元滢滢的闺房四周,洒上驱赶蛇虫的药粉,才就此作罢。
只是花楼里向来干净,莫说小蛇,姑娘们的房中,连一只臭虫都未见过。月娘心生疑惑,便命人私底下暗自打探。但这蛇出现的无影无踪,似是凭空来到元滢滢的房中,并不能寻找到其他踪迹。
经此一事,元滢滢对高羿越发依赖。她望着高羿的眼眸中,满是崇敬仰视。在元滢滢看来,高羿是能捉毒蛇的英雄人物。在高羿再缠着元滢滢,要她以手捧水时,元滢滢便随他去了,不再如同往常般抗拒。
只是,每次结束,元滢滢看着沾染了水痕的柔荑,脖子脸颊都带着羞人的红意。
高羿见她如此,心中也觉出几分不自在。
这日,元滢滢要往月娘那里去,天突然下起了雨,她一时躲闪不及,脸上的脂粉被雨水洗去了七七八八。元滢滢想起,月娘平日里最关注她的这张脸,若是见自己花着妆容,月娘定然觉得不快。
元滢滢便央求孙方,把闺房中的脂粉盒取来。她打开脂粉盒,正要上妆,忽听一阵冷声道:“不可。”
元滢滢手一颤,脂粉盒落地,白花花的脂粉洒的到处都是。
霍文镜径直走了过来,他弯下腰,将地面的脂粉包在帕子里,对着元滢滢道:“你方才指甲刚触碰到脂粉,就变了颜色,可见是有人在脂粉里掺了毒。”
元滢滢神色不安,下意识地躲在孙方背后,嘴里喃喃道:“下毒?”
霍文镜让她看向刚才碰了脂粉的手指,元滢滢抬手,果然见粉嫩水润的指甲,顶端有焦黑痕迹。
只是碰了一点点,就变成了如此模样。若是将脂粉涂在脸上,元滢滢不敢想象,自己的脸会变成什么样子。
先是房中有蛇出现,又是有人在脂粉盒里下毒。元滢滢本就生的不聪慧,又因年纪尚小,而吓得面皮发白,身子摇摇欲坠。
孙方以眼神安抚,很快就请来了月娘。
听罢,月娘犹疑地看向霍文镜,询问他为何能发现脂粉盒中有毒。
霍文镜语气不疾不徐:“我正要往西院去,正值下雨,便站在廊下躲雨。不曾想见到元滢滢在梳妆,随意一瞥间,竟发现其指甲变成了黑色,想来是脂粉盒有异,这才出声提醒。”
月娘又仔细盘问其他人,得知霍文镜今日,的确要往西院去,想来廊下躲雨、发现脂粉异样,也是巧合中的巧合。
月娘按下此事,决心要仔细搜查花楼众人。她是花楼的主子,绝不允许花楼中有人想要包藏祸心。
元滢滢神色恹恹的,朝着霍文镜道谢。
霍文镜刻意放轻了声音,语气关切:“真可怜。”
元滢滢眼睫一颤,目露茫然。
“我说你啊,真可怜。怎么会有坏人,把心思打在你的身上呢?”
元滢滢整个人,本就如同强弩之末,一听霍文镜的安慰话语,顿时鼻子发酸,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霍文镜走近元滢滢,不着痕迹地把手臂,搭在元滢滢的肩上,手掌轻轻地拍动,安抚着元滢滢受惊的心绪。
霍文镜刚回到下等房,便迎来了怒气满面的高羿。
高羿仿佛一只发怒的狮子,他瞪圆了眼睛,把药粉丢进霍文镜怀里,质问道:“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放进去,为什么还会有毒……”
高羿固然爱惜脸面,但他闭上眼睛,就想起来元滢滢那张蠢笨不堪的脸,柔软发颤的手。高羿猛然想起,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陷害一个小女子。
高羿便彻底断了放药粉的心思。可今日,当高羿听到,元滢滢的脂粉盒,被人放了毒时,他浑身发冷,当即就跑来质问霍文镜。
霍文镜冷笑道:“阿羿,你果真是个懦夫啊,连药都不敢下。”
高羿骂道:“你放屁!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给她一个小娘子下药,这样下三滥的事情,我做不出。只是下药这事,只有你知我知,是不是你干的?”
霍文镜点头承认了:“你不敢,我便帮你一把了。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客气。”
高羿气的额头青筋鼓起:“你怎么敢,那是会毁人容貌的,倘若她手快一步,当真涂到脸上去,你……”
“那与我何干。”
霍文镜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高羿:“阿羿,你莫非忘记了,我们是什么身份。还有凌萱,我们怎么会长久地待在花楼里。你我定然要走的,为今之计,只有利用这花楼里的人,往外面传递消息。可这里的人,个个自私自利,怎么会帮我们。阿羿,不要用厌恶的目光看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我怎么会同一个青涩的小丫头置气,不过是利用此事,让她对我依赖信任。到时,把她当做你我离开此处的一座桥梁罢了。”
霍文镜继续道:“你可不要告诉我,为了区区一个花楼女子,你要放弃身份,情愿留在这里当牛做马。你要丢弃凌萱不顾……”
高羿立即反驳:“我当然没有!只是、只是你这计划太过凶险,若是真伤着人……”
“放心,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阿羿,天太晚了,你快些回去罢。”
高羿得了霍文镜的保证,要他允诺不伤人性命,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待高羿走后,霍文镜目露轻蔑。
他本不想要亲自出手,只是高羿太过妇人之仁,而且他像是真有些舍不得那元氏女子。霍文镜只得亲自实施计划,他先设下危险,再让自己成为解除危险的人。哪个少女不怀春,尤其是面对英雄救美这一幕,他深信,只要稍做筹谋,那元滢滢自然心甘情愿地被他驱使。
殷羡之走进房中,他解开外袍,声音清冷:“你不该如此。”
利用元滢滢的善良,离开花楼,尚且可以算得上为自己谋划。
而如霍文镜这般,已经变成玩弄人心。到时,他们可以一走了知,可元滢滢恐怕会芳心破碎。
霍文镜反唇相讥,他不像哄着高羿一样哄骗殷羡之。一则殷羡之不会相信,二则殷羡之清楚他的本性。所以,霍文镜在殷羡之面前,不需伪装。
他道:“是,你们都风光霁月,唯独我一个无耻小人。”
霍文镜走到殷羡之身旁,低声道:“你如果是真君子,就不要和我争凌萱。毕竟你什么都不想为她做。”
夜深人静,高羿尚且没有入睡,他握紧药粉,好似在抓着一个烫手山芋。身娇肉贵的高羿,生平第一次觉出后悔的滋味来。
——当初,他就不应该接受霍文镜的提议。
可是,高羿想起霍文镜的承诺,他说过不会伤人,那就真的不会伤害元滢滢。
高羿把药粉塞到枕头下,闭上眼睛,心中默念,他要回家。
……大不了待回家之后,他把元滢滢也赎出去。
元滢滢和高羿的床,只有一墙之隔。元滢滢醒来时,喊了几声高羿的名字,无人应她。她揉着眼睛,到外间寻高羿。只见被褥尚且有余温,但不见高羿的身影。
元滢滢迷迷糊糊的,不知怎么,就躺在了高羿的床榻。待高羿练武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被褥里小小的一团。
高羿臭着脸,喊醒元滢滢,要她从自己的被子里出来。
元滢滢一边穿鞋,一边抱怨道:“你被子好硬,枕头也好硬,是放了什么东西吗?”
高羿拧眉:“怎么会有东西?”
元滢滢不信,便伸出去翻。此时的高羿,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在枕下放的药粉。等到元滢滢翻出来时,他才脸色发黑。
“拿来!”
元滢滢已经拆开,熟悉的模样、气味,让元滢滢想起了掉落的脂粉盒。
即使高羿把药粉夺了回去,元滢滢已经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
两人僵持着,谁都不肯先开口讲话。
高羿想要解释,他没有利用药粉做害人的事情。可看到元滢滢可怜兮兮的脸蛋时,他又嘴硬地不想解释。
——他为什么要和元滢滢解释,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好半晌,元滢滢率先开口道:“这样害人的东西,你扔了吧,万一旁人碰着了,不好。”
“嗯。”
高羿心想,他本就准备扔掉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
“……我不会告诉月妈妈的。”
说罢,元滢滢便起身离开。
高羿思来想去,才明白元滢滢还是误会了药粉的事情,只不过元滢滢选择替他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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