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之初

周国,皇宫。

入夜之后本该一片昏暗的太极殿西堂灯火通明,太医令被连夜召进宫,从亥时忙到丑时,终于将一度气绝的高阳郡主救了回来。

秦琬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好奇地围着眼前缩小版的自己转了一圈,只听对方说:“你可以叫我阿琬。”

阿琬的语调有些慢,她拢手立在原处,眉眼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郁色。

“我想求你一件事。”

秦琬被阿琬的郑重感染,蹲下身平视对方:“你说,我考虑考虑。”

“我有一位叔父,待我如亲子,他如今……”阿琬顿了顿,语气平淡地接了下去:“如今也算遭了报应。”

“他托我照顾他的儿子,可我只比他晚走一步,你若有能力,便替我看顾佛奴几分,就当是……看在我那副躯壳的份上吧。”

阿琬的最后一句话几不可闻,秦琬正要追问,突然被一股力量缠住脚腕,猛地向下坠去。

【检测到用户成功穿越】

【意外穿越险赔付中……】

【赔付内容:民心系统】

【民心系统已激活】

如海潮般的记忆淹没了她。

阿琬是太子的庶长女,按理来说不会有任何人特别留意她。

但建立大周的高祖皇帝、阿琬的祖父,在阿琬降生那天做了个梦,梦到凤凰降于宫阙,秦氏先祖指着一孕妇的肚子说:“兴吾家者,必此子也。”

高祖醒来后便听闻阿琬出世,待到满月礼时见到阿琬生母,高祖更是惊诧,因为阿琬生母与梦中的女子相差无几,而他从未见过阿琬生母。

高祖本就与这一时期的人一样笃信谶纬,至此大喜过望,当场加封阿琬为县主,以高阳县为封地,食邑五百户。

后来太子战死沙场,高祖病重,仓促间选了阿琬的三叔继位,是为宣光帝。

宣光帝同样将阿琬视为吉兆,不仅将阿琬的爵位抬为高阳郡主、食邑加至千户,还破例让阿琬随他住在太极殿西堂,名为叔父,实为养父。

但宣光帝性情残暴,屡屡刑杀大臣,阿琬劝谏无果后愈加沉默。

直到两天前,宣光帝将屠刀对准了素有贤名的东海王。

阿琬冒险通知堂叔东海王,结果东海王连夜杀入太极殿,自立为帝,改元建元,废宣光帝为越王,隔日赐死。

没法劝谏养父已经让阿琬满心煎熬,养父因自己被废更是让她心力交瘁,而亲眼目睹至亲死状,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琬呕血而亡。

然后就把堂弟托付给了秦琬这个刚从高考考场出来就被砸穿越的倒霉鬼。

秦琬抬手捂眼,这都是什么事啊!

等等!抬手?

秦琬睁开眼,正对上一块写满字的半透明面板,她努力忽视面板,看向床边的人:“王阿姨?”

阿姨是对父亲妾室的称呼,阿琬父亲早逝,生母与嫡母也亡于瘟疫,眼前这位王阿姨乃是宣光帝的夫人,因容色承宠生下独子佛奴,却被宣光帝杀了全家。

秦琬想到阿琬托付给自己的事,强行撑起身子问:“阿姨怎么憔悴至此?佛奴呢?”

一直堆在王氏眼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手中的药碗啪得一声落到地上,在厚重的毡毯上晕开一圈深色的痕迹,继而被王氏垂下来的裙摆遮住。

王氏坐到床边,揽住秦琬放声痛哭:“我的儿啊!那杀才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为了他心痛呕血不够,醒来第一件事竟是问他儿子!”

哭声传到殿外,让听到秦琬醒来便匆匆赶来的建元帝格外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秦琬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伸手拍着王氏权做安抚,借此附到王氏耳边小声提醒:“陛下来了。”

王氏这才勉强控制住情绪:“你好生歇着,我再去给你煎一碗药来。”

伴随着王氏见礼的声音,建元帝大踏步进了内室,秦琬还要起来行礼,没等动作便被按了回去:“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行礼了,我已经下诏,让佛奴继承越王爵位,给你加食邑五百户,其余待遇一如往日。”

秦琬被建元帝的大手笔惊了下,唐代公主的食邑也才三百户,她如果接受建元帝的赏赐,食邑将达到一千五百户,这太扎眼了。

她推辞道:“臣本宗室疏属,能暂居西堂休养,已是陛下仁德,如今未有尺寸之功,岂能因私爱居于诸公之上?”

建元帝是个虚岁二十的年轻人,原主曾多次在宣光帝面前替他打掩护,之后更是在他与宣光帝的冲突中给他通风报信,早被他视作自己人,如今见秦琬为了宣光帝险些丧命,还推拒自己的晋封,便心生不悦。

忍不出反问秦琬:“当年越厉王逾礼厚赏怎不见你推辞?”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不妥,秦琬倒没觉得怎么样,奈何身子不争气,刚一开口就咳出一手血,吓得他急忙让人叫太医。

【请用户尽快完成引导任务,领取新手福利改善体质】

耳边是机械的系统提示,秦琬借着漱口擦手的机会看完了面板上的任务

【任务名称:前往封地】

【任务描述:先东海王辅佐高祖建国,东海王一脉与高祖一脉是周国宗室中势力最大的两派。

原主为建元帝通风报信,固然收获了东海王一脉的感激,却也导致帝系由高祖一脉转移至东海王一脉,高祖的子孙对你尤为不满,继续待在京城只会让你成为双方博弈的靶子。

请用户尽快前往封地,避开大兴城中即将到来的风波。】

【任务奖励:???】

【备注:任务非强制,然鉴于用户当前体质,请尽快完成引导任务】

秦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了意外穿越险,但这个突然出现的任务描述说得极有道理。

现在建元帝刚刚即位,正忙着巩固势力,让她继续住在太极殿也是收买人心的权宜之计,以防越厉王残余势力反扑。

虽然不能以此否认建元帝对她的真心,但秦琬不认为建元帝对她的那点关切能抵得过权力倾轧,倒不如趁着皇帝对她还有几分愧疚的时候,把自己和王阿姨母子从皇位争夺战中拉出来。

这般想着,秦琬扣住建元帝的手腕,回答了建元帝方才的问题:“越厉王赏罚失序,已被陛下赐死,陛下难道要和他比?”

建元帝没想到秦琬用宣光帝劝他,一时失语,秦琬松开他的手坐起来,示意太医上前把脉,又说:“叔父若真为我好,倒不如放我前往封地了此残生。”

“你这是什么话!小小年纪怎能说出如此不祥之语!”

建元帝下意识反驳,下一秒便注意到太医面露难色,暗中向他摇头。

秦琬收回手,面色平淡:“越厉王临终交代我照顾佛奴,陛下只当成全我这将死之人,让我带着佛奴离开大兴过几天清净日子。”

见建元帝不说话,秦琬又下了一剂猛药。

“我泄露禁中事,固然使大周再逢明主,却也使得传承失序,无颜再见高祖陵庙。”

太医手一抖,在药方上留下了一道墨痕,这话也是他能听的?

建元帝反而笑了,这是在提醒自己提防高祖的儿子作乱?

他替秦琬掖了掖被子,“你安心休养,兹事体大,我得和清河王商议。”

清河王是建元帝庶长兄,宫变那日同样出了大力,彼时二人互相推举对方为帝,经过一系列不为人知的博弈,建元帝登基称帝,清河王则兼任丞相与大将军。

当然,秦琬私心以为,称清河王为常务副皇帝更合适。

建元帝确实没忽悠秦琬,他出门之后便让人去请清河王,还不忘对身边的中书侍郎王肃感慨:“我今日方知,阿琬为何得高祖与越王宠爱。”

聪明识时务,在他封赏功臣的关头急流勇退,避免了忘恩负义的污名,重情义又不为情义所累,受越厉王恩惠便尽力保全其子嗣,不惜以拥立之功做交换也要带佛奴离开大兴,却毫不犹豫地卖了其他叔伯。

他长叹一声:“若阿琬是男子……”

王肃补全了他的未尽之语:“必为心腹之患。”

建元帝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句:“我难道没有容人之量吗?”

秦琬还不知道自己的退让之举被建元帝解读出了无限深意,她正拉着王氏的手说起自己的打算。

“大兴城中权贵云集,我等身份尴尬,难免有人以此做文章,届时就是陛下有心放过,也抵不过汹汹物议。去封地则不同,我与佛奴都还年幼,无法干涉封地事务,读书习武皆无禁忌,待到佛奴知事的时候,陛下也已御极多年,还能少了佛奴一个前程吗?”

总之一句话,先苟住,发育好了再出来浪。

王氏深以为然,反握住秦琬的手:“不知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秦琬拿出一份奏表:“阿姨替佛奴署个名吧。”

这是一份辞赏并请求前往封地居住的表文,秦琬几乎是搜肠刮肚,甚至参考了历史上不少有名的奏表,用词哀戚恳切,就差抱着建元帝的大腿哭着求他放自己离开。

奏表被内侍转交给建元帝时,清河王正提议给秦琬改个封地,理由是高阳郡临近边陲,不利于养病。

建元帝也颇为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