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流连在手机屏幕上纷杂的图文上,乔漾也不忘留了只耳朵放哨。
听到楼下轿车上锁的声音,她从沙发上一个鲤鱼打挺,弹射进书房给夏灿通风报信。
“别打了别打了!你爸妈回来了!”
“啊?这么快?”夏灿摘下耳机,手指移到Alt和F4将电脑一键关机,“幸好门牙塔都拔了,朋友们我先撤了。”
“都八点半了。”乔漾帮她把将一旁的遮尘布盖到显示屏上。
“走走走。”夏灿关了书房的灯,两人火速撤离犯罪现场。
“灿灿,乔乔。”
乔漾推开卧室门,乖巧应声:“叔叔,阿姨。”
杨南青把打包盒放到餐桌上,夏枫明朝她俩招招手:“两个小朋友快点来吃吧。”
夏灿扶着脖子仰了仰脑袋,夏枫明伸手帮她捏了下肩膀:“不舒服啊?”
乔漾拉开椅子在餐桌边坐下,看着夏灿脸不红心不跳道:“嗯,刚在看书。”
“平时在学校坐那么久,到了周末么两个人约着出去跑跑步。”夏枫明一边说一边摆臂。
夏灿哼哼笑了声,杨南青把筷子递给两个小孩:“她俩还出去跑步的,一个比一个不爱动。”
“你俩吃完早点洗澡睡觉啊,明天下午爸爸在家的,爸爸送你们。”
“哦。”
杨南青拍拍乔漾的肩:“乔乔,多吃点啊。”
“嗯。”
乔汐把乔漾的睡衣和洗漱用品都准备好了,吃完夜宵夏灿让她先去洗澡。
平时晚自习放学到家都夜里十点多了,好不容易等到周六,乔漾细细致致地洗了遍头发,还特地多抹了一泵护发素养养发梢。
她包着干发帽回到卧室,夏灿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又在打游戏。
“你还玩啊?”
“那不然干什么?”夏灿把左腿跷到右膝盖上。
乔漾打开书包拉链:“你们周末没有作业?”
夏灿提高音调反问:“你们周末还有作业?”
“对啊。”乔漾取出笔袋,“要做摘抄。”
“一个礼拜就这一晚上休息,谁布置作业谁丧尽天良。”
乔漾叹了声气,问夏灿:“你有新本子吗?”
“应该有的,你书架上找找看。”
手头的阅读材料有限,幸好今天语文老师把年级高分作文的复印卷发下来了,乔漾打开台灯,找到陈天衢的那篇《角斗场和火车站》从头开始阅读。
她手里握了只荧光笔,时不时在句子下做好标记,等着一会儿抄在本子上。
“你在看什么啊?”夏灿跪在床尾,伸长脖子把脑袋凑过来。
“上次摸底考的高分作文,你们班还没发?”
“没。”夏灿伸出手,“给我看看呢。”
“这是年级最高分,我们班的。”乔漾伸出手比了个六,“六十分呢。”
“我去,这么牛?我们班最高分才五十四。”
乔漾放下手:“他总分一百三十六呢。”
夏灿看向乔漾:“你多少?”
“一百三十一,我们班一百三以上四个。”
夏灿倒吸一口气:“你们班这么可怕吗?我一百二十六在我们班都前三了。”
“文科班嘛,语文肯定高。”乔漾取下干发帽。
“快让我来好好欣赏欣赏。”夏灿举起手里的试卷,清清嗓子开始朗读,“‘心理学家将认同感分为两类,一为依赖性认同感,需要以他人的掌声为根基。提图斯与尼禄倚、提图斯与尼禄……’什么东西啊?”
乔漾接过试卷帮她断句:“是‘提图斯与尼禄,然后‘倚以自傲的霸蛮,正出于此’。’”
夏灿把眉毛拧成八字:“提图斯是谁?尼禄又是谁?”
“好像是罗马的两个皇帝。”
“还真有这两个人啊?我以为编的呢。”
“你以为谁都是著名学者麦瑟尔夫啊?”乔漾在新本子的扉页上写好自己的名字。
“嘿嘿。”夏灿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左上角的姓名和班级上,“陈天衢?男生女生?”
“男生,也是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
夏灿感到疑惑:“以前发下来的高分作文上没见过这个名字啊。”
乔漾说:“因为以前他们重点班的考试都不跟我们一起啊,他们进度快,试卷都是自己出的。”
“哦,对。”夏灿把试卷还给乔漾,穿上拖鞋说,“我洗澡去了啊,你慢慢抄吧。”
“嗯。”
短暂的周六夜一晃而过,隔天两个人都一觉睡到中午才醒,一睁眼睛又要去学校了,夏灿和乔漾的怨气堪比原子弹爆炸。
饭桌上夏枫明看她俩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挑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夹给夏灿:“还没睡醒啊?”
夏灿撑着下巴恹恹道:“下午有物理课,不想面对。”
乔漾问她:“你们物理老师现在是谁啊?”
“钱骄,高一教你们的那个。”
作为前两年才研究生毕业进学校的年轻老师,钱骄却有着仿佛纵横讲台十余年的彪悍气场,对女生严厉,对男生凶残,一道受力分析题错第一遍,她姑且会原谅你,错第二遍,那就去办公室做十道类似题目。敢错第三遍?纯属找死。
“同情你。”乔漾拍了拍夏灿的肩,同时心里又有那么点幸灾乐祸,曾经她受过的苦现在换好姐妹来经历,也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幸好我不用再学物理化学了。”乔漾沾沾自喜道。
“谁说不用的?”夏灿把另一半鱼肉夹给乔漾,“下学期要小高考的。”
乔漾懵了:“小高考?什么小高考?”
“没人跟你说过?你没选的那四门科目也要参加等级考试的。”
“高考算分吗?”
“当然啦,不然为什么叫小‘高考’。”
乔漾的心情一瞬如坠冰窖,碗里的饭都不香了:“怎么没人告诉过我啊?”
夏灿耸肩:“起码你现在知道了。”
“我还以为我和物化生地这辈子再也没关系了呢。”
“你想得美。”
初秋的天气是最舒服的,公园门口停满了轿车,路上到处是拎着大包小包准备去野餐的人。
夏枫明看两个星期天还要上学的高中生实在可怜,去学校前带她俩买了奶茶作为安慰。
“今天放学也我来接啊,你们两个别瞎跑。”
“知道了。”
“叔叔再见!”
星期天下午一般都是两节历史两节政治,开学第四天了,这还是乔漾第一次见到新历史老师。
男人身型清瘦,上身穿着一件淡蓝色短袖衬衫,年纪大概四十左右,气质称得上一句温润如玉。
“别睡了,李健来了。”麦初回过头敲了敲陈天衢的桌子。
“李健?”乔漾问麦初,“我们历史老师不是姓顾吗?”
“是啊,但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李健吗?”
乔漾看向讲台上的人,点点头认同道:“是诶。”
麦初用课本挡住嘴,凑近乔漾小声说:“你知道他和梅梅好过吗?”
乔漾的两只眼睛一下瞪圆,她不敢出声,只能用口型表达震惊:什么?!
麦初挑了下眉,笑着告诉她:“他俩都是师大的,毕业之后一起进的学校。”
“那现在呢?”
“现在当然都各自有家庭啦,好多年前的事了。”
上课铃打响,乔漾还沉浸在这口惊天大瓜里无法平息。
“我的课代表是不是还没定啊?”顾远声站在黑板前,他气质儒雅,讲话也温温和和的,“有谁还没有班级职务的吗?毛遂自荐一下?”
乔漾满脑子都是刚刚麦初说的话,她拿起黑笔,在便利贴上快速写下一行字后悄悄推到麦初桌上。
「你怎么知道的?」
过了会儿麦初碰了下她的胳膊,乔漾低下头,看见她写好的回复:邹心意妈妈以前也在一中。
底下无人应答,顾远声只能拿起讲台上的座位表,随机挑了一个名字喊:“乔漾。”
乔漾根本没注意听他前面说了什么,被叫到名字后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起立,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那就你当课代表吧。”顾远声说。
“啊,好的。”
“老师。”陈天衢举起手,“她已经是文娱委员了。”
乔漾这才回过神:“哦对!”
“那旁边的同学呢,麦初?”
麦初站起身:“老师我是班长。”
顾远声又看向刚刚举手的陈天衢:“那你?”
“我是副班长。”
也是赶巧了,同学们都笑起来,乔漾低下头咬住嘴唇。
顾远声打趣说:“你们班是中央集权制啊?这个角落是权力中心?”
底下笑得更大声,全班的目光都汇聚过来,乔漾把脑袋埋得更低。
“那我们副班长的同桌呢?”
杭以安站起身回答:“老师我是平民。”
又是一片哄笑声,顾远声对着座位表喊出他的名字:“杭以安,那就你吧,以后你是我的历史课代表。”
“都坐下吧。”
乔漾坐回椅子上,用手给胀红的脸颊扇了扇风。
虽然不确定顾远声刚刚是不是看到她在开小差才喊她的名字,但做贼心虚,乔漾把桌上的小纸条揉成团丢进书包深处。
讲台上,顾远声拿起一支粉笔:“正好我问问你们,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国家是什么?”
同学们异口同声道:“秦朝——”
“很好,公元前221年,中国建立了第一个统一的、多民族的中央集权国家——秦朝。”
顾远声上课不用课件,手里捏着一只白色粉笔,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写下知识点框架。
两节课下来乔漾抄板书抄得手腕疼,笔尖都要冒火了还有好几句话没抄完整。
麦初一下课就出去了,乔漾放下笔,趴在课桌上,两条胳膊垂在身侧。
“不舒服啊?”
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乔漾直起身,摇头说:“没有。”
胡亮问她:“麦初呢?”
“去厕所了吧。”
“跟她说周一年级大会她要发言,让她准备一份演讲稿,不要太短,好好准备。”
乔漾点头记下:“好的。”
快要打铃时麦初才回来,手里捏着一支快要吃完的绿色心情,一看就是刚去了小卖部。
“胡老师刚刚来找你了。”
“找我干嘛?”
前排女生把新发的历史讲义传了过来,乔漾伸手接过:“让你准备一份演讲稿,明天周一有年级大会,还有不要太短,让你好好准备。”
“就知道没好事。”麦初叹了声气,“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