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雷阵雨

胡亮说起来就没个停,一会儿罗列班级注意事项,一会儿又扯到如何排解学习压力,二十分钟后乔漾的思绪早不知道跑到哪个星球了。

“好了,我就说那么多。”胡亮旋紧保温杯盖,从文件夹里取出一沓试卷,“林书靖来帮我发掉。”

听到“把昨天的考试卷拿出来”,”乔漾的神思号飞船啪唧一声坠地。

麦初和陈天衢前后拿到答题卡,一个问:“你几分?”,另一个回:“你先说。”

乔漾弓着背在桌肚里翻找试卷,悄悄竖起了耳朵。

“一百二十五。”

“一百二十七。”麦初点点头,“差不多,正常发挥。”

课代表林书靖手里还剩最后几张答题卡,她停在乔漾桌侧,轻声开口问:“你是……”

乔漾立刻坐直报上自己的名字:“乔漾。”

林书靖一张一张翻过去,抽出写着“乔漾”的那张:“在这里。”

拿到手的那刻乔漾就一眼看见了鲜红的107,她抿了抿唇,开学摸底考算不上正式,充其量也只是学校给的一个下马威,想让他们收收骨头,所以这个分数没多大意义,并不代表着她的真实水平。

可赤裸裸的差距摆在眼前,乔漾没法心无波澜。

同样是过了一个暑假,为什么人家还能考那么好,她咬紧下唇,挫败又为自己感到羞耻。

“还有谁没发到?”

“我。”杭以安举起手。

胡亮朝他看了眼,把手里的试卷丢给第四组的第一排:“下次记得写名字啊。”

“你们觉得这张试卷难吗?”

底下没人应声,胡亮又说:“一百三以上就两个,唐芊芸一百三十三,卢奕辉一百三十一。”

杭以安的答题卷传到手中,乔漾飞快向下瞄了眼,转身递给后排的人。

一百一十九,乔漾从笔袋里挑出一支红笔。

“平均分一百一十六,这张试卷的题目比去年的期末考试简单多了,你们自己算算差距。”

乔漾不敢算,一算一个心惊肉跳,她将试卷翻了个面,让那三个数字也面壁思过去。

胡亮只挑正确率低的题目讲,前面几道填空都被直接略过,乔漾在试卷上做好标记,只能等下课后再自己琢磨。

课间十分钟胡亮也用来讲解题目了,整整一个小时,乔漾的手几乎没停过,从黑板上抄下来的解题步骤密密麻麻爬满了试卷空白处。

而她握着笔杆兵荒马乱之际,却有人悠哉悠哉。

同桌麦初一只手撑着下巴,时不时地应一声胡亮的“听懂了没?”“没问题了吧?”“是不是这样算?”。

乔漾听着耳边懒洋洋的“嗯——”“没——”“是——”,默默叹了声气。

下课铃终于打响,这次胡亮没再拖堂:“还剩最后一道大题,我晚自习来讲,下课吧。”

在椅子上坐了两节课,前排女生纷纷站起来活动身体,麦初放下笔,举起英语周报回头问:“怎么我也觉得最后一个选B啊?”

“是吧?”陈天衢身子往后仰,越过杭以安喊,“莫知,就是选B。”

莫知不为所动:“你从全文看肯定是C概括地更全面啊,我不管,我选的C。”

“好吧。”麦初被说服,在空白处潇洒打了个弯,“我选C。”

陈天衢感到无语:“你能不能坚定本心?”

被夹在中间的乔漾听着一左一右的对话,头一低把脑门磕在课桌桌沿。

这新班级真是一天让她开一个眼界,在班主任的课上做其他科目的作业?

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就算敢,也没时间。

乔漾沉沉叹息一声,有时候真想跟这群学霸拼了。

教室里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麦初偏头看向窗外,短短几分钟内天空乌云积聚,狂风压弯树枝,尘土飞扬。

“我去,不会要下雨了吧。”

“我没带伞。”莫知喊陈天衢,“你带了没啊?”

“没,谁知道今天要下雨。”

下吧下吧,乔漾心想,最好大水能冲了市一中,这书她是念不下去了。

隐隐能听到闷雷声,麦初推开窗户,潮湿的风灌进来,吹起桌上的试卷。

“风好舒服哦。”她往后仰,让风吹向乔漾,“是吧?”

乔漾抬起头,风吹得她微眯起眼睛:“嗯。”

下节课是政治,新学期第一堂课,余月英讲了一下这个学期的课程安排就让他们自习了。

乔漾拿出新的草稿本,把刚刚胡亮没有讲解的错题重新演算一遍。

“麦……”

窗外闪过一道白线,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在空中炸开。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抬起脑袋望向窗外,没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

“你刚叫我?”

乔漾收回视线,对上麦初的目光:“啊,对,你答题卷能借我看一下吗?”

麦初抽出自己的试卷递给她:“喏。”

“谢谢。”乔漾拿着麦初的试卷对了一遍答案,这次她都算对了,看来这些题目都是不该错的,如果加上去她应该也能有一百二十分。

乔漾握拳捶了捶额头,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许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一场雷雨后天地潮湿,入了夜气温直线下降。

数学晚自习结束,走之前胡亮特地叮嘱他们:“带外套的等会出去记得穿上,外面现在有点冷,明天也要降温了。”

“陈天衢,看看还在不在下雨。”

陈天衢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眼,回答说:“好像还在下小雨。”

莫知问他:“那还去不去小卖部?”

“去啊。”陈天衢放下笔起身。

“那个。”杭以安伸手够到挂在课桌边上的雨伞,磕绊地开口道,“我、我有伞,借你吧。”

陈天衢一开口也结巴了:“谢了兄、兄弟。”

胳膊突然被人一把抓住,正在喝水的乔漾吓一激灵。

麦初目视前方,脸上浮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两天了,这是他俩第一次说话吧?”

乔漾这两天自顾不暇,没太关注后桌两个男生的动向,她点点头:“是吧。”

陈天衢套上外套,莫知走过来问杭以安:“你要吃什么?我们给你带?”

“那给我带包干脆面吧。”杭以安从笔袋里取出自己的饭卡。

“行。”

“诶诶诶,我也要。”麦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十元纸币,“给我带包薯片,原味的,还要一条可乐味的嗨啾。”

莫知一脸疑惑:“什么东西?”

“软糖,就放在结账的地方,你看到就知道了。”

“你要什么?”

过了两秒乔漾才反应过来被问的人是自己,她抬起头,不知何时也被传染了口吃:“我、我不用。”

陈天衢点点头,整理好衣领和莫知勾肩搭背地出门了。

乔漾一回头,发现麦初脸上又出现了那个诡异的微笑,边笑还边盯着自己。

“你笑什么?”

麦初摇摇头,撇开视线说:“没什么。”

临近上课时走廊里又响起熟悉的哒、哒、哒声,乔漾现在一听就知道是语文老师来了。

雨势小了许多,但狂风未歇,看到于梅怀里抱着的试卷,乔漾提起一口气,怎么语文也这么快就批完了。

莫知和陈天衢是踩着上课铃回来的,偏偏后门还关了,他俩只能从前门进。

于梅一路注视着他俩,冷冷开口问:“你俩进货去的啊?”

两个人怀里都抱着四五样零食,麦初没憋住笑出了声,她一笑乔漾也忍不住了,垂下脑袋用手摁住颤抖的脸颊。

“就等你来发试卷。”这话于梅是对着她的课代表说的,陈天衢赶紧把怀里的零食放到课桌上,小跑着回到讲台开始分发答题卷。

“今天的默写还差最后几本,等会批完发下去,老规矩订正加重默,试卷上的这次就饶过你们吧。”于梅抱着手臂走下讲台,“不然有些人下个礼拜都重默不完。”

闻言乔漾狠狠松了口气,感谢,感谢老师仁慈。

陈天衢抱着试卷走了过来,把麦初和乔漾的一起抽出放到两人桌上。

乔漾没有看清麦初的分数,只看到是一百二打头的,她的试卷上写着131。

“这次的试卷也是年级老师一起批的,结果还是比较客观的,我们班一百三以上四个。”于梅开始交待班级的分数情况,“最高分陈天衢一百三十六。”

乔漾听到莫知在说:“我靠陈天衢什么吊人啊考一百三十六?”

麦初也小声附和道:“就是啊。”

“陈天衢也是全年级最高。”于梅话里话外尽是对这位得意门生的喜爱,她走到陈天衢身侧,拍了拍男孩的肩,“这次作文写得不错,也算是稳住了课代表的地位。”

一百三以上四个,乔漾在心里盘算,那她至少也是班级前四。

语文是乔漾最拿得出手的牌面,这次也没有背叛她,落空了一天的情绪终于被一丝丝安慰填充。

“好了,开始做练习吧,试卷收起来,明天讲。”于梅起步走回讲台。

她一走,麦初就回过头摊开手说:“快点拿来瞻仰一下。”

陈天衢在看练习上的文言文,下巴微抬示意她自己拿。

“妈呀,你作文六十分啊?”

乔漾瞬间瞪圆眼睛,什么?!

她坐不住了,抬起头说:“我也想看。”

麦初把试卷放到两人中间,两个女生脑袋挨着脑袋,开始拜读起陈天衢的“大作”。

整篇文章字迹工整清晰,标题叫《角斗场与火车站》,他写:一片沙土弥漫的围场,两个满心杀戮的斗士,万名欢呼狂热的观众——这是罗马大帝提图斯一手打造的残酷游戏,为的是得到民众与权力对他的认同。我对此感到战栗,亦为此可悲:对个人价值的认同感,竟需要以鲜血与死亡来做脚手架。提图斯自得于万民的欢呼,殊不知建立在强迫与暴虐之上的个体认同感,如同筑于流沙的高塔,这样的虚妄极易膨胀更易塌颓。

乔漾偷偷在心里哇了一声。

等麦初把试卷合上想还给陈天衢时她还意犹未尽,摁着页脚说:“我还没看完。”

麦初松开手:“那你慢慢看吧。”

乔漾仔仔细细地读完全文,回身把试卷还给陈天衢,并由衷说了一句:“好厉害。”

“哈。”陈天衢接过试卷放好,“姑娘谬赞。”

作者有话要说:*作文片段出自朋友,已征得本人同意(我实在编不出高分作文)。

*江苏卷语文作文满分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