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洛尤微微抿了抿嘴唇。

她忽然笑了,“你作证,风齐,你拿什么作证?”

“这些日宋恩一直在修行突破,所有时间均在青燃峰,且自她回仙族,也一直由我亲手照料,一举一动皆在我视线之下,我自然可以作证。”

风齐望向她,“洛尤,宋恩之事到此为止,勿再深究,若真有隐情,我青燃峰负责到底。”

原本就沉默的众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如此明目张胆的偏爱让宋恩也为之震惊。

因为洛尤解除婚约,风齐最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但是无论在何时,在见到她时他的脸上都会挂着温柔的笑。

这次,在这么难堪的情况下,他还这么维护她,甚至都不顾洛尤仙子的面子,是不是说明,他真的很在乎她呢?

宋恩的手都在颤抖,谢谢你风齐哥哥,谢谢你在这么多人都为难我的情况下,还如此相信我。

“啪!”

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风齐脸上。

众人全都惊呆了。

洛尤从没有生这么大的气,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风齐,我现在才发现你是如此刚愎自用目中无人。”洛尤微微仰脸,她强压着鼻梁,才堪堪将眼泪逼回去。

她强压住心中的愤怒与悲痛,“你认为我在诬陷你那位好姑娘,她受不得委屈,宋恩在你那里是宝贝,月银在我这里也是宝贝!你的宋恩能全身而退,月银就得因为你一句青燃峰全权负责就活该坠入魔域吗?”

“尤尤,你……”

“风齐。”洛尤甩开风齐想要拉她的手,她双瞳泛红,她深呼吸一口气,“这么多年,就当我是看错了人。你,你们青燃峰,最好祈祷月银不会有事,但凡让我知道宋恩和这场意外有半分关系,月银受的折磨,我定会叫你们加倍奉还。”

洛尤性格向来温和,从没有人见她动怒过,即使是发脾气,也没有闹得很难看。但是这次,却是直接撕破了脸,公然与青燃峰为敌。

没有人敢说话。有人望了她一眼,又心疼又无奈。

她最疼爱的徒弟现在生死不明,还要被自己曾经最爱的人这么羞辱,要是换自己,早就受不了了。

唉,也不知道这个宋恩是什么来头,竟然把向来冷漠傲然的风齐神君迷成这样。

宋恩被吓得不轻,唇色发白,她弱弱地躲在风齐身后,既难受又心疼,“风齐哥哥,你没事吧?”

已经入秋,青燃峰的颜色对比更加明显,夕阳渐沉,橙红橘绿,山花欲燃。隔了大片云烟的山阁上,风齐伸手捏了捏鼻梁,压住怒意。

“意思是,你们确实见到了那只猫,且宋恩带着那只猫在花神殿外面走了一圈?”

花神殿外有结界,宋恩进不去,但即使是在花神殿外走一圈,也够它将周围的情况摸清了。

“神君,宋恩不是故意的,她没有任何坏心思,也没有带来直接的危害。”燕鸦连忙道,“再者,那只黑猫也被月山仙子射杀,月银被掳走之事与宋恩无关。”

宋恩低垂着头,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给风齐哥哥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心里一直很忐忑。

风齐头疼欲裂,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重话,“你们在念慈斋面壁思过三天,这几日不准任何人靠近,也不可出山崖半步。”

“好的,风齐哥哥。”

“是,神君。”

念恩斋是宋恩的居所,环境清幽,斋尾是一处凉亭。亭廊两面环山,一方是瀑布,宋恩对着瀑布发呆许久。燕鸦安慰道,“小恩,我们到家了,已经没事了,别害怕。”

宋恩摇摇头头,“鸦姑,我不害怕。”

燕鸦声音温和,“青燃神君待你一直很好,都是拿你当亲妹妹看待的,外人永远不能欺负你,你放心。”

“风齐哥哥待我一直很好,我知道。”宋恩抬头望着参天的水幕,有水汽染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这件事闹得这么难堪,他还要护着我,真的很谢谢他。”

这处住宅是风齐亲自挑选,他十分喜欢这处居所的清幽,还取名为念恩斋。他以前便经常来此处山崖抚琴,琴声悠扬,婉转动听。宋恩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风齐哥哥现在在做什么。”

“鸦姑。”少女出声道,神情郑重而虔诚,“我以后不会让风齐哥哥失望的,我也不会一直当他的妹妹,总有一天,我会真正站在他身边,永远也不离开他。”

燕鸦的手忽然顿了一下。

她转过头望着这个小姑娘,满眼震惊,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般。

宋恩离开后,风齐便起身出了青燃峰,此次他要去秋水狱找一个人,这个人将会是救回月银的关键所在。

月银被扶百里掳走这件事虽不是宋恩所为,但是她毕竟插手其中,若是洛尤继续调查,恐怕还是容易将她身世牵扯出来。

宋炼临终前将这孩子托付于他,他必须要护她周全,事到如今,但愿月银无事吧。

已经入秋,月山铺了一山的秋月,空气中有晚开的桂花香味,混合和极淡的酒香,慢慢地,远远地向远处延伸。

时朔端着解酒茶在洛尤身边坐下,他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坐在她身边,安静地陪着她一杯接一杯。

晚风很凉,洛尤越吹越清醒,她望着头顶的圆月,打破沉默,“谢谢你今日送的花。”

凤凰衔花,百鸟争啼,花雨似海,万物向荣……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意外,现在月银肯定坐在她旁边,叽叽喳喳地告诉她,师父你好厉害,师父你今天真漂亮啊。

时朔低下头,淡淡笑道,“那是尤尤你自己优秀,涅槃重生引神鸟侧目,所以才能让凤女衔花相赠。”

洛尤被时朔逗笑了。她把玩着酒杯,默默地望着天上的满月,“时朔,你知道么。”

回忆起往事,洛尤有些不悦,“我曾经也被魔人带走过,在魔域待过两年,生不如死,到最后活着也是一种折磨。而我的根骨……我的根骨,便是那时被削断的。”

时朔顿住,月光下洛尤的双眼非常亮,晚风吹动了她凌乱的长发,向来冷静温柔的她显得格外脆弱。少年垂下了眼,“嗯,我知道的。”

“仙域人都说我不善争斗,也不工于心计,即使是中伤月山我也不去计较。”

洛尤笑了,呵出的气微微泛白,“有人传我性格怯弱不敢结仇,倒不如说是我不屑于与他们这些浅显的手法计较,与我当年在魔域受到的折磨相比,这些手段……实在是,太不够看了。”

洛尤用戏谑的语气谈及这一段过往,但是在这一切的背后,是谁也触及不到的痛苦与绝望。

谁也不知道,在被魔人掠走的那两年内,她经历的究竟是怎样一种非人的折磨。

时朔无比心疼地望着她,月光笼在少年身后,时朔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将洛尤的眼泪抹去。

他的指尖有淡淡的花香,说话语气很温柔,让洛尤心中的烦躁也减轻了许多。少年的陪伴像春日里无声的细雨,渐渐洗去一个冬季经久不散的尘埃。

“我们想办法去救月银,你不要过于担心,也不用为不需要上心之人烦神。”时朔望着她,忽然很后悔今日没有赶到现场陪着她,让她一个人平白无故去承受那么大的恶意。

“对不起尤尤,那时候,我应该去陪你的。”

两个人背后是洋洋洒洒的月光。洛尤笑了,“你觉得我现在这么难受,是因为风齐?”

时朔不置可否,洛尤摇头,“于我而言,他给的失望足够多,早就过了最后一根稻草的地步,今日不过是我看清他本来面目而已,难过有,更多是悲愤吧。”

“悲愤他如此淡漠傲慢,悲愤他如此不知轻重。”

时朔望着她,听她将所有的过往,将几句话轻轻带过。

他心疼她的那些年,却也暗自下定决心,不会让她再有遗憾。

“爱意这东西,有时候会过于容易消失殆尽。”洛尤盘腿,微微坐正一些,“算了,不想提他,喝酒。”

洛尤心疼过自己那不计后果的百余年,偶尔也会为自己不值,后来想通了,这么多年的生死相随,就当是还他当年那一命。

如此一来也好,从此天涯不遇,再非良人。

时朔陪着洛尤喝酒,一杯接着一杯,此时的陪伴比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要珍贵。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在她义无反顾不计后果的那些年,也有一个人,默默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亦步亦趋。

“师父,青燃神君求见。”

越许歌向来不会给风齐好脸色,尤其是闹出这么大事之后。目前魔域没有月银的任何消息,他们安插在魔域的人也无人反馈相关信息。

洛尤不想见,越许歌迟疑了一下,“风齐神君说,他有办法救回月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