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颤抖着,竭尽全力的朝着床榻边缘爬去,他想远离那个双目赤红的谢瑶卿,她不再是那个温柔体贴的陛下了,她变成了一头凶狠嗜血的猛兽。
向晚在角落的阴影中缩成小小的一团,瑟瑟的发着抖,恐惧的看向面色阴骘冷漠的谢瑶卿。
谢瑶卿眼前一片血红,那浮在空气中的丝丝缕缕的甜腻香味仿佛是一把打开深渊的钥匙,那些下午时她竭力克制的阴暗回忆洪水般涌出了闸门,一路横冲直撞,摧毁了她仅存的理智。
她的身体里仿佛烧起了一把火。
热烈又滚烫。
她上前,扼住向晚的手腕将他拖到床边,冷漠的将他扔到了地上,向晚的额角磕在冰冷的地面上,殷红血液蜿蜒在他苍白的脸颊上,触目惊心极了。
他的视线被一道血红遮挡,看不见谢瑶卿的表情,他只能紧紧裹着身上单薄的中衣,忍耐着体内不断蒸腾的热潮与躁动,他形单影只的跪在坚冰一样的地板上,颤抖着将头伏在地上。
谢瑶卿高大的影子覆盖着他,向晚感到了一阵窒息。
向晚浑身发着抖,他攀住谢瑶卿的裙裾,如履薄冰的为自己分辨,“陛下,奴用的,真的只是内务府送来的香料。”
谢瑶卿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谢瑶卿冷笑着反问他:“你想暗示什么?暗示朕亲自任命的内务府总管想要害你?暗示心思单纯的向曦想要害你?”
向晚惶恐的垂下眼,小声辩解,“奴不敢...”
谢瑶卿手掌下移,扼住了他的咽喉,向晚脸上缓缓浮上一层不健康的潮红,他努力掰着谢瑶卿铁器一样的手指,无力的挣动起来。
谢瑶卿用冰冷的双眸对上他无助的眼睛,漠然道:“朕原以你是个体贴识趣的,没想到你竟是个只知拈酸吃醋,争宠斗狠的小人。”她似乎是气极了,又愤怒的补充了一句“果然是蓄芳阁养出来的男人。”
向晚的脸蓦然变得惨白。
他狼狈的从谢瑶卿的铁掌中挣脱出来,捂着青紫的脖子,用沙哑的声音对天起誓:“陛下,奴真的不知...奴用的只是内务府的香料...如今内务府在向曦的管辖之下...”
谢瑶卿锐利的眼神扫过来,向晚当即恐惧的止住了话语,谢瑶卿逼近他,将他仅能蔽体的中衣撕下来,她冷笑着“事到如今,你还要攀扯他人!”
向晚看着谢瑶卿赤红的双眸,逐渐意识到谢瑶卿又陷入了无法自控的境地,他踉跄着起身向门外跑去,他想,无论如何,得先请太医过来。
那丝丝缕缕的缠人的甜香如同附骨之疽,伸出自己锋利的爪牙,紧紧的扒在谢瑶卿的身上,谢瑶卿浑浑噩噩,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她努力压抑着那股原始的躁动,可向晚浑身雪白的皮肉始终在她眼前,看上去就像一尊洁白无暇,温软清凉的观音玉雕。
谢瑶卿忽然升起了奇怪的想法,她想,如果将那一尊玉像揉碎了吃进肚里,又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向晚终于逃到了门边,他看着只有近在咫尺的门扉,畏惧的看着一步步逼近的谢瑶卿,他伸手抹去眼角沁出的泪水,努力的冲面容阴骘疯狂的谢瑶卿笑了笑,“陛下在此稍待片刻,奴去请太医来...”
在谢瑶卿的视野里,那尊雪白的,光裸的观音像忽然对她露出一个哀婉又凄凉的微笑,他轻轻张着嘴,吐出些婉转如黄莺的话语,可她全然已经听不清了,那根仅仅绷住的,名为理智的弦,在看到他那个凄婉的笑容时,在嗅到他身上的那股浅香时,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鸣。
一个被欲念吞噬的谢瑶卿回到了那个雪夜。
她紧紧扣住那只纤细的手腕,阴暗的想,只要把你揉进我的血肉里,只要永远的占有了你,我就会得到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嘉奖。
向晚被谢瑶卿紧紧握住手腕,踉跄着拉到了榻边,谢瑶卿将他扔了上去,向晚蜷起腿,竭力躲避着谢瑶卿滚烫的目光,他恐惧的感受着谢瑶卿粗暴的动作,小声抽噎着,“陛下,不要这样...求您了...”
回应他的,只有谢瑶卿愈加冰冷残酷的话。
“这难道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
谢瑶卿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清醒过来的,只知道自己醒来时,怀里多了一具光裸的温软身躯。
原本雪白细嫩的皮肉伤遍布着青紫的伤痕,他虽然被自己抱在怀中,却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畏缩的向外躲着,她忍着剧烈的头痛轻手轻脚的将他翻了个面,拨开他脸上凌乱的长发,她看见了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和被撕咬出血的柔软的嘴唇。
即使在睡梦中,他过的也并不安稳,谢瑶卿低下头,听见几声委屈恐惧的呢喃。
“陛下...不要...求您...”
只要靠近他,谢瑶卿节能闻到那股令她平静的清香,
谢瑶卿沉默片刻,看了眼窗外天光,她披上外衣,踩上武靴,回身为向晚盖上锦被,掖紧了被角。
谢瑶卿叫来了太医。
太医看着屋内的狼藉,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检查着香炉里的香料,片刻后太医拱手禀报:“陛下,确是一种迷香,据微臣所知,京城中只有蓄芳阁盛产这种迷香,宫中是断不可能把这种东西采买进宫的。”
谢瑶卿不自觉望向内室,那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在被子里蠕动着,时不时发出一声沙哑的呻/吟。
谢瑶卿斟酌片刻,下令道:“向晚既病了,那就让他老实养病吧,在册封之前,不要让他踏出棠梨斋半步,也不要让朕再看见他。”
向晚明白了谢瑶卿的态度,她轻拿轻放,绕过了自己这一回,她不想问责自己,也不想深究此事,去怀疑善良单纯的向曦,她只是不想再看见自己了。
自己会成为她的侍君,一个被她厌弃的,永远得不到她的眼神的,被埋葬在重重深宫里的侍君。
向晚蜷缩在冰冷的锦被里,他的四肢酸软无力,浑身上下的皮肉都在发出痛苦的嘶吼,他伸手抹去从眼角跌落的泪珠,那涟涟的泪珠一串接一串,永无止境一样。
向晚环抱着膝盖,小声抽噎起来,他努力的让自己笑起来。
至少...
至少留在她的身边了呀。
人一旦失去唯一的念想,时间的长短就没有了意义,向晚被禁足在棠梨斋中,谢瑶卿轻易不会踏足此地,他只好一天又一天的,抱膝坐在窗边,侧耳听着那些来自坤宁宫的,刺耳的丝竹声。
年节将至,册封礼也将至,尚衣监的领事领着几个小太监捧了一件陈年的旧衣服到了棠梨斋。
领事皮笑肉不笑的,恭顺的请他过目。
向晚看着那件并不合身的陈旧吉服,心中黯然,事到如今,他在谢瑶卿心中,恐怕也只是一件穿旧了的衣服吧?
“公公,这件衣服为什么是旧的呢?”
领事笑眯眯的。
“郎君的册封礼匆忙了些,赶制新衣是来不及了,奴婢们只好找了这件吉服出来。”
他满脸堆笑的补充着,“这也是件常侍的吉服,郎君穿不会逾距的,且这吉服的大小与郎君正相衬,郎君何不穿上试试,若是不妥,奴婢们抓紧为郎君改出来。”
向晚沉默片刻,心知事到如今自己早已经没有了挑拣的权力,但他仍然很小心的问了一句:“这件吉服,先前是谁在穿呢?”
领事拍着胸脯向他打包票:“并没有人穿过,这吉服原是为先帝一个常侍准备的,只是那常侍福薄,得病去了,这吉服便留了下来。”
先帝后宫夫侍如云,常侍更是不知凡几,向晚只当这吉服是向曦寻来敲打他的。
向晚苦笑了起来,新的旧的,又有什么所谓呢,难道他穿了新的吉服,谢瑶卿就会重新看他一眼吗?
向晚沉默的试了衣服,领事指挥几个小太监记下他的尺寸,领事最后为难的问他:“郎君可有不满意的地方?若郎君实在不愿穿旧的,奴婢们便禀明了陛下,让陛下下令为郎君赶制新衣。”
向晚摇了摇头:“不必麻烦陛下了,这样就很好。”
到了册封那日,向晚换上那一身并不合身的吉服,戴上陈旧的发冠与环佩,提线的偶人一样随引路的太监行至景仁宫内,宫中没有凤君,便由贵君代行凤君之权,向曦一身光鲜亮丽的朱红吉服,笑眯眯的看着他。
向晚浑浑噩噩的朝他跪下,行过拜礼,从他宫中的太监手里接过金册金宝,机械的向他谢恩。
向曦拉起他的手,亲热的同他说:“我知道你思念陛下,今日特意请了陛下来观礼,你在此稍等片刻,陛下稍后便至。”
向晚警惕的看着他,他又想干什么呢,自己如今,还有什么值得被他记恨的呢?
向曦打量着他身上的吉服,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弟弟今日这身衣服甚美,衬得弟弟愈发夺目了。”
谢瑶卿明黄的座辇停到了景仁宫前,谢瑶卿被一个中年太监扶着,拧着长眉走进来。
她一眼就看见向晚身上那间葱绿的礼服,她看着上面熟悉的纹饰和被改的面目全非的走线与刺绣,脑子忽然空白了一刹那。
她对向晚露出的讨好的笑容视而不见,她大步上前,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谁允许你穿这身衣服的?谁允许你改动这身衣服的?”
他的声音冰冷又愤怒,是一种向晚从未听过的,怒极攻心的声音。
谢瑶卿粗暴的将那身吉服从向晚身上撕扯下来,抱在怀中珍重的抚摸着。
这是她父君生前最期待的一身衣服,她的父君出身卑微,在宫中蹉跎十几年才得以被封为常侍,谢瑶卿还记得,每回尚衣监的太监们捧着这身吉服来到狭窄昏暗的宫室中,她父君漂亮的眼睛里就会迸发出生机勃勃的光亮。
父君一定无比期待穿上这身吉服的日子。
可他没有等到那一天,他死于自己端到他床边的一碗汤药。
这是父君留给自己的唯一的遗物。
这件衣服,自己在封王后耗尽千金寻找,珍而重之的藏在府库中,登基后,也令尚衣监严加看管。
不料今日,竟被改成了如此面目全非的样子。
谢瑶卿的理智与冷静摇摇欲坠,她的手甚至伸向了腰侧的刀柄。
意识到不对的向晚跪在她的脚下,大气也不敢出。
向曦站在一边,吃惊的添油加醋:“难道尚衣监的太监没有告诉你这是常侍曾经的吉服吗?”
尚衣监的奴才当即喊起冤来:“奴婢说了呀!奴婢说了这是常侍的吉服,奴婢还问向常侍要不要赶制新衣,可向常侍执意如此呀!棠梨斋里的太监都可以为奴婢作证!”
向晚愤怒的看向那个太监,太监扑到向曦身前,抱着他的腿,哭天喊地。
谢瑶卿怒上心头,抬起一脚,将向晚踹到了地上,她冷笑着,用未出鞘的长刀指向向晚。
“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救命之恩的?!”
向晚狼狈的从灰尘中爬起来,谢瑶卿又捏着他的下巴把他摔到地上,不容分辨的下令。
“常侍向晚,屡进谗言,有失夫德,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幽禁冷宫。”
作者有话要说:小狗逐渐对女主死心了捏
小狗(哼哼唧唧收拾行李)(对谢七做鬼脸):明天就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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