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许是男人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出现的太过巧合,他局促的搓搓手,脸上堆满讨好的笑,企图让自己看起来友善些。
“是这样的,这位公子你也瞧见了,咱们皖城因为宵禁一事,许多人都不愿再来咱们这儿了,这不老爷们咱们就有生意了,有了生意才将客栈开下去,咱们也得想法子赚些糊口钱不是。”
结合现下众人看到的景象,这个男人的说辞的确说得过去,可还是未放下警惕,只是既然都来了,不若走一步看一步,总不能人在城里却没地方落脚。
“掌柜的请带路。”沈牧池当即做决定跟着男人走。
“哎!公子请跟我来。”男人脸上笑意加深,没了讨好,多出几分真情实意的欣喜,他的面色变化没逃过众人的眼睛,心中的警惕对他也少了些。
“掌柜贵姓?”沈牧池牵着马跟在男人身边,想问些关于皖城的相关事宜。
“嗨呀,公子这般客气作甚,免贵姓张。”张掌柜揣着手,乐呵呵的,带着众人往客栈的去的速度加快了些。
沈牧池不动声色地跟上,继续道:“原来是张掌柜,不知张掌柜来皖城有多久了?听口音不像是这边的人。”
张掌柜有哪里不晓得他这是在套话,随即他挑明了道:“我知公子放心不下我,我就敞开了和公子说罢……”
“我老家在北边,去年遇上蝗灾,家中辛苦耕作一年的庄稼全没了,再加上爹也因为蝗灾的事气病了,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实在是没法子了,只好带着妻儿来南边闯闯。”
“这不年初的时候刚用积蓄开了家客栈,现在就遇上这事,没了客源,我与妻儿都要吃不上饱饭了……”
他几句话讲完自己来皖城的原因与经过。
去年北方的确闹蝗灾,虽然陛下派人去治虫,可路途遥远,等人到了,庄稼早已被吃得七七八八,无法补救,是以许多北方人背井离乡带着妻儿南下。
张掌柜讲的暂且没寻到漏洞,沈牧池心中疑虑渐渐打消。
没等到沈牧池开口,张掌柜不愿让气氛冷下来,又叹道:“不知道宵禁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这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啊。”
“掌柜的咱们还要多久?”这些内容对沈牧池他们来说就不重要了,于是他打断道。
“快了快了,过了前边那个拐角就到了。”张掌柜怕自己啰嗦惹人嫌,匆忙闭上嘴不再讲话。
果然如张掌柜所言,众人很快便到了客栈。
这客栈才建好不足一年,摆在一楼的桌椅完好,也没有其他客栈里的桌椅那样油乎乎的,众人对客栈极满意,当即便定好厢房。
“老爷可还满意?”张掌柜眼见着银子进了自己兜里,顿时眉开眼笑,说着要上前带路,让大家再看看厢房里面他精心布置的细节。
其实靖安侯只觉着凑合,可他还是点头赞道:“还是不错的。”
不然也别有别的客栈能让他们这样多人住下了,况且现下天色已晚,也不便再寻新的住处。
方许宁今夜又得与沈牧池同住一间厢房。
二人一个坐在桌旁,一个倚在窗边,都未打破这份沉静。
容铃端着从院子里打来的水:“殿下与世子先洗漱罢。”
现下出现个容铃简直是方许宁的救星,她拿了帕子擦脸,又拉过她到自己身边,想让她多在这里留一会儿。
可容铃好像没理解道她的意思,见沈牧池就着方许宁用过的水浸湿帕子擦过脸后,果断端起铜盆下楼倒水,将满眼不可置信的方许宁丢在身后。
“殿下?”沈牧池叫她,“可要歇息了?”
说着他走向包厢里唯一一张床榻,坐下来。
这么早便歇息?
方许宁十分不认可沈牧池的作息。
他歇息就算了,怎么还往榻上坐?难道他今夜要在榻上歇?
这怎么能行,沈牧池在榻上歇?那本公主怎么办?
她瞥见榻边那个挂账子的钩子。
不成不成!
方许宁摇头,将这荒谬又离谱的想法甩出去,要挂着也不是她,得是沈牧池挂在上面才是。
“殿下?”半晌没给他答复,又摇头,沈牧池不确定她的意思,便开口问问。
“本公主还不觉着累,你自己歇着罢。”方许宁嘴硬。
沈牧池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大清早起来收拾行囊,又赶路一下午,舟车劳顿,怎么可能不累,可他知晓现在不能拆穿,也不能劝——不然这傲气的雪貂会生气。
届时便不好哄了。
“那我便先歇下了。”说着他便和衣躺下,面朝里侧闭上了眼。
方许宁眼睁睁看着人当真就躺了下去,瞪大眼睛,却终是没将人拉起来。
若是放在从前,她与沈牧池共处一室,是断不会将床榻让出去的,可是他救了自己一命,又为此受伤,直至今日都未痊愈。方许宁心肠再硬,与他的过节再深,也不忍让人睡地上,或是挂在钩子上。
既然不忍让沈牧池睡地上,那便只有委屈自己了。
她环绕四周,这间厢房简直是太过简陋,只有靠窗的那边有两把木椅并一张简陋的案几或许能用用。
拼一拼并一并倒是能勉强在上面凑合一晚,可这木椅又硬又挤,连张垫一垫的坐垫都没有,她将视线落在榻上沈牧池搭着的那条被褥,有些心动。
很快她又打消偷被褥这个念头。
虽然她与沈牧池不对付,可也不能随意抢走人家的被褥。
方许宁坐在桌旁的圆凳上,最终还是打算将木椅与案几拼一拼凑合一晚。
她尽量让自己动作间的幅度小些,让沈牧池早些入睡。
约莫等了一炷香,方许宁悄摸摸起身,缓缓往窗边挪。
“嘎吱——”木质地板清脆地发出不甘的嚎叫,不大的声响在方许宁听来就如同夏日的闷雷一样震天动地。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什么破楼啊,地板都不会修,难道每个留宿的人每动一下就要这样响一声么!
等明天本公主离开前,定要出资让掌柜修一修地板。
方许宁僵在原地不敢动,仔细听榻上沈牧池的动静,等了几息,或许今日的确是太累了,沈牧池并没有听到这巨大动静,方许宁才接着动。
伴随着偶尔来一下的“嘎吱”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方许宁终于将木椅与案几摆好。
她看着这张简陋的床榻,抹了把额角的细汗。
好在不用挂着了。
方许宁颇有些侥幸地想。
她没猜错,这木椅的确硬的厉害,方许宁侧卧在里边,浑身都硌得疼。她边抱怨边闭上眼睛,尽力忽视身体的不适。
经过她漫长的摆椅子行动,到现在已经很晚了,不过片刻,呼吸便绵长起来,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本该睡熟了的沈牧池睁开眼,眸子里没有一丝倦意,显然打从一开始便没入睡。
沈牧池起身,走到方许宁睡着的那张“床榻”边,方才几乎没动一下都会响一声的地板此时却一点声儿也不出了。
这张床榻委实小了些,方许宁挤在里边,手脚都伸展不开,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沈牧池动作轻柔的将方许宁抱起,将她放在自己方才躺的榻上,过后又仔细掖好被角,避免半夜动身将被褥卷掉,自己则挨着她躺在一旁,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沉睡过去。
半个时辰前,容铃去楼下倒水,她走得极快。整座城都透着死寂的感觉,就连月光都见不到,客栈的院子里也不点灯,她又惧又怕,只想快些倒了水便回去。
容铃一个人走着,突然撞上什么,她吓得一愣,手中的盆丢了出去,砸中面前的东西。
“咳咳……”是一个孩童的咳嗽声。
既然是人,容铃便没有那样怕了,还有些愧疚,她蹲下才看清方才撞上的是个七八岁的男孩,由于被泼了一身水,湿漉漉的,像被抛弃的小狗儿,可怜的紧。
容铃用随身帕子替男孩擦干面上的水,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这么晚了怎么没回家?”
男孩回过神立马推开容铃,像是不想让她靠近。
容铃本就蹲着不太好掌握平衡,猝不及防被推,她一屁墩坐在地上。
“哎!你作什么!”
小孩跑远一些,冲容铃道:“离开这里。”
声音有些小,容铃没听清:“什么?”
“带上你的人,赶紧离开这里!”小孩继续喊。
这句倒是听清了,可这是好不容易才定下来的客栈,怎么能说走就走,容铃只当是附近人家的孩子贪玩跑进客栈,她起身捡起铜盆上楼,没将那男孩的话放在心上。
第二日清晨,方许宁迷迷糊糊睁眼,身下是柔软的褥子,手里是……
她抓了一把,有些弹性,手感不错,所以是什么?
她试探着又抓了一把。
“唔……”
一声闷哼从头顶传来,方许宁瞬间清醒,她抬头往上看,对上一对好看张扬的凤眸。
不是沈牧池又会是谁?
那方才她抓的是什么?
方许宁看向自己的手。
荒谬!
方许宁将手收回来,又往后退了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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