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方玥棠手中的茶盏掉在石桌上。
“你是说,这两年发生的事都忘了?”方玥恒冷静问道,“依据呢?”
“很简单,两年前,我进宫做三殿下伴读,便是那时,公主与我互相看不对眼,”说到这,沈牧池都有些羞赧,“每每遇上总要与我争论一番,而现下公主待我便与当年别无二致。”
方玥恒没再讲话,他需要冷静一下,思考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良久他才郑重向沈牧池道:“沈世子,如今乐安嫁入侯府,还请世子多多包容,往日恩怨我也有所耳闻,她若向你耍小性子,你便告知于我,我自会说教她。”
方许宁不在宫里,自己手再长也伸不进人的府里去,只能让去沈牧池多照顾一二。
“殿下放心,公主只要在府上一天,便不会容人受一点欺辱。”沈牧池也严肃起来,这话不用叮嘱他也会护着方许宁。
四月很快过去,靖安侯府每年一回的踏青定在五月三日。
往年都定在枫香山,正好是桃花盛开的时候,届时在山上的红月寺里再留上一两日,当真是放松极了。
今年因为公主进门,更是要认真些安排这回的踏青。
在即将出发的前一日,平危来寻方许宁。
“听闻殿下明日便要跟着靖安侯府的众人一道去往枫香山踏青。”自来了侯府,便寻不到机会跟在方许宁身后。
本以为跟着公主进侯府便能时时伴其左右,没成想除了刚进府那天见那一面后便再没碰上过,再加上他是从宫里出来的侍卫,又住在公主安排的住所,府中谁也不敢使唤他,半个月下来整日闲在房中,很是颓靡。
如今公主要外出,他自然得跟着前去护卫公主安全。
“是要去,”方许宁也很是意外自己竟有这样久没见到平危,心虚道,“明日可要一同前往?”
“属下只想着此去枫香山路途遥远,又要在外留宿,有属下跟在殿下身边会安全些。”
他一片拳拳之心讲得真诚,方许宁倒是有些内疚自己许久未想起他来,便道:“明日巳时一刻,我让人备好马,你跟在我的马车旁。”
平危大喜过望,急忙应下,生怕她反悔。
一夜酣梦,沈牧池一早便等在靖安侯府门口,他昨夜接到下人的通传,说殿下要另备一匹马。虽不明白为何向来不愿骑马的人在出行前要备马,可既然她想要,备着也无妨。
左右不过是一匹马罢了。
时辰到了巳时一刻,已是方许宁约好的时间,沈牧池频频看向大门口,心中迫切不言而喻。
远远地,方许宁走在前头露了面,容铃跟在她身后,这是在平常不过的,只是,在方许宁的另一侧,跟着一个许久不曾见过的人。
“平危……”沈牧池缓缓从口中蹦出这两个字,舌尖滑过虎齿,神情有一瞬的凶狠。
“你便骑着匹马跟在我身旁罢。”方许宁柔柔得笑着,眼里的星子异常显眼。
“多谢殿下。”平危生的俊俏,眼眸更甚,桃花眼尤其勾人,直勾勾盯着人时尤其让人沉醉。
方许宁的注意不在平危身上,少见的将视线放在沈牧池那边。
“马是沈世子备的,若要谢便谢他好了。”
平危眼神一暗,垂眸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平危?”没得到人的回应,方许宁回头看向他。
“啊……”平危眼里的暗色退去,“谢过沈世子。”
他这话与平日里的语气有些不一样,虽不太明显,可沈牧池似乎在里面听出些言不由衷。
早些年,他与平危明里暗里不知道起了多少摩擦矛盾,他时常寻方许宁,可平危仗着是公主侍卫,平白无故便将人扣在殿外不让进,总要等上一时半刻才肯放人前去通传,而沈牧池知晓方许宁信任平危,与他相伴多年吗,不忍让她为难,便一直没和人提起与平危的事。
直到半年前,平危照以往将人扣住,并出言公然羞辱沈牧池,本以为方许宁会在殿内等人进去,可那回却正好在他放话羞辱沈牧池时被突然出来的方许宁听着,向来温和的乐安公主少见的发了火,将平危劈头盖脸的说教一番,好一阵时日都没再理会他。
这事让在场宫人惊掉下巴,此事在宫中一传十,十传百,不知道叫人传了多少版不一样的,自此平危与沈牧池彻底结下梁子。
如今方许宁失忆,不再记得当年往事,心中甚至隐隐偏向平危,这让沈牧池很是不爽——
侯府的马岂是谁都能骑的?
“不巧了,这马的铁掌似乎松了些,不若平危小兄弟便留在府中罢。”沈牧池睁眼说着瞎话,这白马是他精挑细选出来最温顺的,给方许宁用正好,可若是对平危,自然是不能让他骑这匹。
话音刚落便要将马往回牵,不料平危也跟着上去拉住缰绳。
“属下曾在铁匠铺里打过下手,知晓怎样钉马掌,不若世子将马儿交由我瞧上一眼?”他并未在铁匠铺待过,不过是作为习武之人他瞧得出这马的马掌其实并未松动。何况是殿下吩咐要的马,又怎会未经人仔细检查就送过来。
这是给宁儿备的马,坚决不让。
“不可……”能。
“便让他瞧瞧又何妨,他既能讲出来定然是有把握的,待平危钉好马掌,正好到时辰可以出发。”在方许宁看来,沈牧池就是小气,连一匹马也不肯让出来。
也或许是小心眼,将对自己的气撒给她的身边人。
沈牧池一噎。
既然方许宁发话,他再是不愿也只得将手中缰绳松开,让人假模假样的对着马蹄查看。
沈牧池气不打一处来,现下只想那性子温顺的马儿能抬起后腿狠狠踢中平危。
不多时,平危“调整”好马掌,靖安侯府的众人也陆续到场,人多起来,二人也不再为对方使绊子。
等人到齐,一行人慢慢悠悠往枫香山的方向去。
方许宁跟在靖安侯后边的那辆马车里,没注意到在队伍后面有一辆不属于靖安侯府的马车随行。
“殿下有好些年没出宫了罢?”平危控制着马的速度,落后几步与马车并排时不时同车内的方许宁聊上两句。
“倒也没多久罢……”在方许宁印象中,今年正月里,还同父皇母后一道去了护国寺为百姓祈福,不能算作好些年罢。
“咳!咳咳……”容铃不便出声提醒,咳嗽两声提醒她现下不是两年前。
方许宁瞬间回神,改口:“想来的确好些年没出来了……”
平危没有立即接话,眼里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原来是没多久啊……
“属下也是许久没出过宫,倒是沾了殿下的光才得以出来看看。”平危笑起来,较好的脸配上天真的笑意,让人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
“车队后边人手不够,可否请侍卫小哥去后边守着,看看是否有人偷袭?”沈牧池也从前边退到方许宁这边,“毕竟殿下在队中,小哥照料殿下多年,总归谨慎些。”
随行不仅有家丁,在暗处更是安排了好些功夫深厚的护卫,只为护着这趟踏青之游,哪用得上平危。
不过是看他跟在方许宁身边让人烦闷罢了。
沈牧池拿方许宁的安全威胁他,平危——
平危只好愤愤的驱马行至队伍最后,憋屈的看着沈牧池在他方才待的地方同方许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什么。
沈牧池与方许宁的马车并行,不知为何,旁的人若是多看沈世子一眼便会发现他较之方才跟在靖安侯夫人旁边时不知神气了多少,腰杆似乎也挺直不少。
“此去一趟要数日,沿路若是路过村庄还会搭棚施粥给百姓,当做积福。”沈牧池微微勾着嘴角,余光注意着方许宁。
“每年都会施粥?”方许宁知晓这件事,只是未亲眼见过,故对这件事一直存疑。
“不错,母亲小时经历过一回涝灾,没有庄稼,许多人饿死,自那回之后便不忍心再看人挨饿受冻,索性每年趁着踏青时顺路施粥。”沈牧池细心解释。
方许宁信靖安侯夫人是个心善的人,她只是单纯质疑沈牧池是否是每年都跟着一道施粥,毕竟他一个贵公子,还每日臭着个脸,怎么瞧都不像是会施粥的。
“你也一道施粥?”
沈牧池晓得她不信他,轻声笑了一下,应道:“我也一道施粥。”
回应他的是拉上的窗帘。
见此沈牧池嘴角弧度更大。
越是与现下的方许宁相处,越是觉着像两年前他二人僵持得最厉害的时候,那时他若是抛开往日偏见,定也会觉着她个性有趣可爱罢。
队伍又往前走了一个时辰,方许宁因为眩疾不得不停下来修整。
马车内,方许宁单手撑着额角,秀美轻蹙,瞧着便觉着难受极了。
容铃在一旁替人轻柔头上的几个穴位试图缓解眩疾。
“殿下可好些了?”往日殿下虽也会突发眩疾,可这回想着路途并不太远便没带上药,没成想是怕什么来什么,容铃极是心疼。
“无事,你莫紧张。”这声音疲软得不像话,听得人难受极了。
“叩叩——”马车壁被敲响。
“是我,”沈牧池音调依旧低沉,气息却不似以往沉稳,“可允许我上来瞧瞧?”
容铃正要答应,却被方许宁打断道:“不必了!“
她说得急,许是又牵动到哪里,竟是晕乎得呼出声来。
“殿下!”
里边又是难受的闷哼,又是焦急的惊呼,这简直是在刺激沈牧池的心脏。他不再等里面人的同意,直接掀开帘子进去。
方许宁见他不顾自己的意愿直接闯进来,心中的那股焦虑竟是褪|去了些,但这并不妨碍她赶人出去。
“本宫没叫你进来!”
“我带了安神丸,”沈牧池从小瓶子中倒出一例褐色药丸,一手拿药,一手拿过茶水,递给方许宁,“殿下先将药用了,余下的过后再说。”
方许宁好警惕着,一副与他水火不容的模样,还是容铃将药接过来道谢:“多谢沈世子。”
容铃见人还留在马车内,温婉道:“世子可否先避一避,世子在这处,殿下怕是不会用药。”
良久,容铃没等到沈牧池的回复,抬头看他,只见向来不假辞色的沈世子眼中竟出现了一丝落寞。
还是那个人,可却又有些不像。
她恍然想起来,殿下失忆,似乎最伤心的事沈世子,原本已定好亲的心上人一|夜间便忘掉了他们互通心意后的种种,只剩怨怼,这放在哪个人身上都不好受罢。
“好。”沈牧池终还是点头,他不忍让方许宁出现哪怕一点不悦的情绪,不忍让她眉头皱一下。
等人离开这狭小的空间,方许宁也自在了些,就着茶水吞了安神丸。
眩疾方好转些,外边又响起平危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赶上了赶上了,明天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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