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正打算给自己帅气加冕的许星哲愣了。
正准备彻底抛弃良知彻底融入娱乐圈黑暗法则的凌宁一懵了。
已预感到自己肯定是凉了的封白野更是满脸问号。
还有之前乱成一锅粥的台下各家粉丝，以及在屏幕前嚎叫的广大观众们，无不面面相觑，都被这突兀的发展震住了。
不是……他刚说什么来着？
又是鸦雀无声的几秒，所有人都怀疑自己可能是幻听了。
然后……
“你瞎说什么！？”许星哲惊怒的质问打破了沉默。
才新鲜出炉的一位练习生恶狠狠地瞪向主持人，张口正欲大骂，然而余光正好瞥到了场边密密麻麻的镜头，猛然又清醒过来。
“不，呃，我是说，”他咬着牙，浓妆艳抹的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哥，你是不是口误了啊？”
“没有啊，”遵循耳麦那边传来指示的主持人神色怔愣，还沉浸在听到节目组突然自爆的巨大刺激中，遂诚实地又补充道：“导演亲口说的，刚宣布的一位结果存在做票操作，属于公司黑幕，所以不能作数……”
人们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口。
哦，原来他们没听错啊。
——节目组的确是当场自曝了，说才公布的一位结果是做票是黑幕啊。
就，节目组真的就这么当场自曝了？
啊？？？
压抑的音浪从冲破了喉咙，此前已经被复炸了数遍的场馆，再次狠狠被掀飞了。
……
短暂的无意义尖叫过后，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冲着许星哲喊出了声。
后者已经完全傻了，根本不明白，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属于他的荣耀怎么就瞬间成了泡影，而这些之前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的贱民……又怎么敢这么吼自己！？
“黑幕！黑幕！黑幕！”
“滚下来！”
“做票咖滚下一位！”
群情激奋，人们的声音，本就该是决定这场比赛胜负的全民制作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终于把这个高高在上的资本家少爷——从他并不配站的云巅上一把扯了下来。
许星哲甚至不记得自己最后到底是怎么走出演播室的。
在原本的设想中，本该是他霸气登顶“王座”的时候，可现实却是，他在万众唾骂下不得不放开了偷来的一位，如同丧家之犬般被彻底赶下了舞台。
而终于从黑幕的噩梦中挣脱的人们，在这场淋漓的发泄后，却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呃那么，希望大家暂时忘记刚才的小插曲。”直到已冷静下来的主持人举起了话筒，却是将刚已在金字塔上坐定的三个出道练习生也喊了下来。
众人：？？？
“啊？” “难道刚刚几位结果也存在黑幕？”
“不是不是，”听到台下瞎猜测的主持人连忙解释道：“刚才的三位结果人都没错。”
被突然叫起也吓了一大跳的三个练习生：还好还好。
“——就是具体票数也不太对。”
众人：……
“咳，”主持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所以节目组的意思是，最好重新走一遍流程，希望大家再配合一下哈。”
台下众人虽觉无语，但大多也点了头。
“行吧。”“这次搞快点！”
话落，却见主持人一点头，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那么接下来，我将宣布的是，”他听着耳麦另一头传来那道悦耳女声，一字不落地复述着：“是所有全民制作人们历时几个月，一票票地投出的真实票数，以及，你们所选择的，真正该出道的少年们。”
全场为之一静。
多少辛苦投票拉票的粉丝们张开口，想骂一句狗节目组假惺惺马后炮，从动了唇，好多却是不争气地落下泪来。
……
自选秀节目诞生，有史以来最快速的一场结果公布仪式上演了。
——说是要重走一次流程，但节目录制时间有限，主持人自然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拖时间吊胃口，何况到现在，真正的出道名单众人心里也基本门清了。
所以，在群众焦急的呼声中，主持人索性一次性连着全公布了。
“第四位——阎安！”
“第三位——季长歌！”
“第二位——简飞扬！”
“以及我们《追光少年》的最终一位获得者——凌宁一！”
“还有第五位，也是最后一位出道的练习生——封白野！”
欢呼震天。
几家粉丝甚至是未出道的其他家观众（除了少数已灰溜溜静音或离场的许星哲粉丝）不分彼此地为这五个真正民选的出道练习生喝彩尖叫，掌声响成一片。
而才谢完粉丝没多久的三个练习生簇拥着新加入的两个同伴，一齐站到了舞台前。
“我，我没想到我真的能出道，”像是一夕从地狱跃至天堂的封白野捏紧话筒。
他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隐约能猜到，只差一点，自己和粉丝拼尽全力获得的成果就被那险些发生的黑幕夺走了……
“谢谢，谢谢。”劫后余生的年轻练习生只能连声道，不知何时变得晶莹的狐狸眼中全是感激：“谢谢大家。”他的粉丝，还有……不知道为什么改变主意的节目组。
对此前黑幕其实早已知情的凌宁一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
脑海里，最后一轮投票前，被导演喊去小房间的场景再次浮现。
“宁一啊，从节目开始，你人气就一直是领跑的。但是你要知道，这个圈子里，光有人气是不够的。”
“当然以你现在的价值，肯定是出道的，但是这最终一位嘛……”
“实话说，我们耀乾当初做这个选秀完全是当纯综艺做的，你们成团后本来也没有正式运营的计划。谁知道也是走运，许氏集团公子，哦，也就是许星哲知道吧？大少爷贪玩来参加了节目，现在呢，人那边给了承诺，许氏可以出资，和我们耀乾一起成立专门的子娱乐公司，来运营《追光》出道团。当然，这是有要求的……”
“宁一，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而且这些……我想你上回参加K国时，应该也有经历吧？”
是的，他早经历过，在公司练习多年成绩达标——却在临出道前被换下，在节目拼搏全程人气稳定在出道中位——却依然被夺走成团资格……
凌宁一不是不明白这个圈子存在的黑暗，但以往，他总会对自己说，是因为他没做到最好，没有成为第一，所以才会被轻易取代。
直到这次，他顶着所有压力，抱着最后一搏的心回国参加了这档宣称公平公正的糊综，艰难爬到了一位，才发现，依旧有人可以轻飘飘地抹杀他的付出。
哦不对，其实，比起没有任何谈话就被直接抛弃的从前，他还是拥有了一定资本——由支持他的庞大粉丝带来的，一点点资本。
但，“如果我不愿意呢？”
“……宁一啊，能出道还不够吗？没有人许公子，就算你一位出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可这是我们粉丝堂堂正正给我投出的名次！”
“嘁，粉丝？能有真正的资源重要吗？”
“……”
他应该大声反驳，应该转身就走——凌宁一当时想，但最后，他听见了自己卑劣的允诺：“我明白了。”
所以，凌宁一早就准备好了。
要大方接受从一位掉落的结果，真诚祝福登顶的许公子，然后努力安抚粉丝保证她们不闹事……
他准备万全，要在今夜谋杀掉曾经相信光明和理想会战胜黑暗的自己。
直到这刻——明明早不奢望奇迹，但现实却真的就如同邪不胜正的少年漫般展开了。
那么，可以再相信一次世界吗？
“谢谢。”一向坚毅的年轻练习生微微颤抖着，在麦克风前踟蹰数次，终于吐出了那句与泪一同落下的承诺，是对粉丝说，也是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的节目组：“我绝不会辜负这个一位……”
最后。
在这段旅程落幕正式落幕，真正民选出的五个少年并肩而行，一齐攀上了属于他们的梦想塔，而后，在被各自粉丝托举上的位置上站定，对着镜头，深深鞠躬。
“感谢所有全民制作人。今后——请多关照。”
“啊啊啊啊啊啊！”
“太好了，呜呜呜……”
峰回路转的出道排名发布后，台下线上无不沸腾。
就连后台的一水工作人员都不由被前场的热血情绪感染，纷纷跟着激动叫好起来。
这一对比，倒越发凸显了刚抵达现场的千意——这位刚刚拨乱反正的新BOSS，神色实在是过于冷静了。
见状，之前正怀疑这位大小姐可能是哪个出道选秀粉丝的姚伟，顿时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要是当事人知晓他心中所想，一定会大喊诽谤。
就是说，虽然千意也曾经做过秀粉追过星，但是，她从来只真情实感当女宝妈……男的嘛，最多收几个顺眼的当墙头。
何况，这档初代爱豆选秀的练习生，对并没实时追过节目的千意来说，都是不熟悉的老帮菜了。
甚至就连许星哲这个所谓的“内娱第一个国民C位”其实是做票咖这点，都是她后来考古吃瓜时，看了凌宁一粉丝才知道的。
当然，那时凭资源也已踏入了“顶流”行列的许星哲粉丝也一直在澄清，证明自家哥哥是名副其实的一位，当时死忠最多而凌宁一只是泛人气高云云。
不过有大量数据佐证，能客观的思考的路人看完两方论据，都能看出真相——当年就是许星哲偷了凌宁一的一位无疑。
只是其背景过硬，得了一位名头后就开始各种营销内娱第一个“国民C位”（其实这年《追光少年》的第一是叫一位，并不是其他101选秀叫的C位），资源连砸，八百猪红，终究还是火了。
当然，凌宁一虽然掉了一位，但同样吃到了内娱101系选秀的第一口蛋糕，又被虐了粉，也逐渐混出来了。
但千意对他也没什么好感——因为在她在后世认识这位“顶流”时，是在各种辣眼睛的影视剧中，而其每年年末时才会有的几个稀少舞台表现，也实在看不出曾经的高光魅力……
就算凌宁一比许星哲好看吧，就算当年他被抢了一位很惨吧，但作为一个被其或面瘫或毁容的垃圾演技霸凌的观众，千意只想对他说——
（没演技的）爱豆滚出影视圈！
至于这团其他几个出道的，因为原本后续发展不算好没太大流量，千意印象也不深。
哦还有封白野，她更是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可见原本许星哲粉丝岁月史书的能力之强，虽然没有洗掉许星哲偷凌宁一一位的事实，但起码大众都公认了，许星哲是能出道的只是名次被做高了而已……
谁也不知道，还有一个原本也该出道的练习生彻底被夺走了梦想，默默沦为了素人、
甚至，因为接下来的选秀节目黑幕一档比一档过分，到了后来，靠同行衬托，公认“只是调换下选手排名”的《追光少年》，竟然还成了内娱选秀“白月光”，被不断怀念。
此时知道了全部真相的千意：……别太离谱。
都怪耀乾，这起得什么破头啊！？
一时越想越气，刚曝完自家黑幕的大BOSS又不爽了，立刻唤来下属，问：“现在外界舆论怎么样？”
“事件相关热度很高，微博热搜都上了不少。但对我们节目组和耀乾，基本都是在骂的，”一直关注着风向的导演苦着脸过来，对着眼前任性的年轻新老板，一边不免也惊讶其真面目，一边则是满肚子苦水：“您看，这可怎么办啊？”
熟料话落，却见千意这才舒心了几分：“不错。”
“啊？”
已拿起手机划拉进微博的千意低头刷了几页，却仍不满道：“不是，这骂得也不怎么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