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精准拿捏

两个月后。

“去嘛去嘛!陪我去嘛!”

虞秋秋仰头眼巴巴地看着褚晏,其间还抱着他的手不停地左右摇晃,整个人都恨不得挂他身上。

绿枝看得是眼角抽搐,连忙垂下了目光,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整个安静如鸡。

郎君在府里休养两个月,夫人这胆子是与日俱增。

瞧这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这要是放从前,她想都不敢想,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虞秋秋明天要去褚瑶的婆家成远伯府做客,这会儿正缠着褚晏陪她去逛街挑礼物。

褚晏面无表情。

那一跪可能真是把他的威信给跪没了,虞秋秋现在完全不怕他,一沾上就跟那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你直接去库房挑一件不就行了?”褚晏深吸了口气,沉声道。

那街上卖的难道就比他这么多年收藏的东西要好?他完全不理解这有什么去逛街现买的必要。

他有这时间,还不如早一天去廷尉司处理一下积压的公务。

“我不——”虞秋秋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手抱得更紧了。

褚晏头微微侧偏,垂眸斜视着她不说话,警告意味却溢于言表。

虞秋秋不管,脸颊鼓了鼓,却是理直气壮得很:“行吧,我摊牌了,挑礼物是其次,主要是我想去逛街。”

褚晏:“……”

厉害了,如今都诚实得敢说心里话了。

一阵沉默,他招手唤来随从,打算花钱消灾,让随从去取银票给虞秋秋。

谁料虞秋秋却是半点不懂见好就收。

“我要你陪我去。”她执着地道。

褚晏只觉眼前一黑。

也就是现在自己有求于她,这才勉勉强强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不然他早就甩袖走了。

“你想去买什么?”他问。

“想要衣裳可以让绣坊的人上门量身,做好了自然会送来,想要首饰,也可以珠宝阁的掌柜送图样册子来府上挑,甚至不满意你还可以要求定制,至于其他的,指派个人帮你买回来就是,府里这么多下人难道还不够你使唤?”

褚晏列举了一大堆,最后问她:“你现在说说,这有什么东西是必须得我到场才能买的?”

他甚至都不觉得虞秋秋有什么亲自去逛街的必要,更别说还得他陪着去了。

虞秋秋默默翻了个白眼,照他这意思,她最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辈子都在这府里转悠,看看褚府上空这片天就行了,根本就不用知道外面世界长什么样。

苦劝无果,虞秋秋的耐心有点耗尽了。

——“狗男人这就叫做想让马儿跑,又想让马儿不吃草,怎么就想得这么美呢!”

顽固不化!这是在逼她出杀手锏。

虞秋秋嘴一撅,甩开他,头撇一边,两手一抄,威胁道:“你这样,我可就不帮你办事了。”

褚晏:“……”

突地一片静默,在下人眼中,两人几乎是即刻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对峙,谁也不肯低头,现场压迫感十足,当事人还没怎么样,反倒是将周围的下人全给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绿枝更是默默替虞秋秋捏了把汗,她家夫人现在的胆子那已经不是一般的大了,那是胆大包天啊!可问题是,她连个可以回去的娘家都没有,谁给她的勇气来威胁郎君啊?!!!

然而,这场对峙,看似褚晏处在了绝对的上风甚至压制地位,但只有褚晏自己知道,实际情况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到时候你妹妹就是在婆家待到入土那也不关我的事,本来我跟她就没什么关系,帮你劝她不过是情义罢了,可不是本分!”

——“陪我逛个街这样的小事都不肯,那我跟你妹妹也没什么情义可说的,做哥哥的无情无义在先,我难不成还要上赶着去倒贴你妹妹?”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没准人家就乐意待在婆家不回来呢,我又何必非得枉顾人意愿把人给劝回来?别到时候不讨好就算了,还平白遭了人埋怨。”

——“我难不成是吃饱了撑的?我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去管这闲事么?看吧,根本就没有!”

——“不行,等狗男人走了,我立马得借题发挥把这事给推了。”

褚晏:“!!!”

好家伙,这女人是真想撂挑子!

于是,便发生了以下这么诡异的一幕。

按理说早就该愤怒得拂袖离去的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众人印象中,早就该低头认错的人,却头铁得匪夷所思。

等了半天都不见人走,虞秋秋诧异回头。

——“怎么回事?狗男人怎么还不走?腿脚又不行了?”

褚晏额上青筋跳了跳。

你腿脚才不行了!

虞秋秋狐疑地看了他几眼。

——“这是又让我给拿捏住了?”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妥协从来就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让我来猜猜,狗男人现在该不会是在想‘你再求我一次,我就立马答应你’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被我猜中了吧?”

褚晏面若凝霜的俊脸抽搐了一下,不说话。

余光瞥到虞秋秋悄悄移动了过来,甚至手又朝他的袖子伸了去。

呵!褚晏心中冷哼,这女人是又打算故技重施了。

待会儿看她表现,要是——

虞秋秋扯着褚晏的袖子晃了晃,目露期盼、语调示弱、上到表情下到肢体动作皆全数到位,是个男人为此妥协都不冤。

但!偏偏!在最核心的理由上面,她选了个最离谱的!

“夫君的腿好了,我们出去显摆显摆吧,不然街上那些人,还以为就他们有腿呢!”

众人:“!!!”

夫人你在说什么?这么闻所未闻的理由连他们听了都只觉得离谱,郎君那般正经威重的人怎么可能会答应啊?!

谁会这么有病地出去显摆自己有两条腿!!!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褚晏恨恨地盯着虞秋秋,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咔吱咔吱作响,他确定以及肯定,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唉——”虞秋秋叹了口气,松开褚晏的袖子,很是善解人意:“既然夫君不愿意,那就——”

褚晏:“你想去哪?”

众人:“!!!!!!”

发生了什么?

郎君这是答应了?

郎君他他他……他居然答应了?

因为啥?因为想要出去显摆……自己也有两条腿???

在附近各司其职的下人们,表情瞬间精彩纷呈,只觉不可思议。

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郎君疯了?

虞秋秋埋头抿着唇憋笑,肩膀却一耸一耸。

褚晏:“……”死亡凝视!

直到陪虞秋秋上了街,褚晏依旧还在后悔着。

他就不该出这昏招让虞秋秋帮忙。

现在好了,让她办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他却已经开始割地又赔款了……

宝华阁内。

“这个好看么?”虞秋秋拿了个簪子举到自己的发髻处问他。

褚晏瞧了一眼,敷衍:“好看。”

这人都已经逛了好几个地方了,他现在只希望她能早点逛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虞秋秋现在哪怕是牵来一头猪,他估计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好看。

人的下限就是这么一步步被迫降低的……

反正别管是什么样式的,说好看就完事了。

“那这个呢?”虞秋秋又换了一支,问他。

褚晏继续敷衍:“嗯,这个也好看。”

虞秋秋轻哼了一声,突然抽查:“那这支和刚刚那支的区别是什么?”

“……”

褚晏沉默了,他哪知道区别是什么?不都长一样?

“哼!”虞秋秋没好气:“我就知道你在敷衍我。”

而后,虞秋秋招来小二:“这一匣子里面,除了这两支不要,剩下的我全都要了。”

嗯……唯二不要的那两支就是褚晏说好看的那两支。

褚晏:“……”

所以,她问他好不好看的意义在哪里?

虞秋秋唇角勾起,心情飞扬,果然,只要狗男人心情不舒服,她就舒服了。

——“狗男人眼光不行,排雷倒是还凑活,我可真是个擅长废物利用的小天才。”

褚晏:“……”

忍了一会儿。

“就这么一个脑袋,买这么多你戴得过来么?”褚晏忍不住抬杠。

虞秋秋冷笑:“我要是长了两个脑袋,你就安心了?”

“……”

褚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闭嘴了。

算了,左右也花不了多少银子,买了就买了吧。

最后结账的时候,总计花去了三千多两。

掌柜笑得见眉不见眼,旁边的其他客人却是咂舌不已。

三千多两啊,普通百姓一辈子不吃不喝只怕也攒不下这么多钱,竟然会有人买些个首饰就眨也不眨地花出去了。

而那美人身边的男子,气宇轩昂容貌俊朗也就算了,付钱掏银票的时候,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分明就是轻轻松松九牛一毛。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旁边一女客看向自己身边的男人,瞬间就嫌弃了起来。

——“啧啧啧,狗男人的金库深不见底啊,这难道就是不让我管家的原因?”

虞秋秋暗自琢磨。

褚晏嘴角抽了抽,一言难尽地看向虞秋秋。

为什么不让她管家,她自己心里没点数?

一个连算盘都拨不明白的人,居然还想管家?她想饿死谁?

吩咐掌柜将东西送到府里去,两人便空着手出来了。

褚晏扣着她的肩膀,帮她换了个朝向,冷笑:“你要是想喝西北风,朝这边会比较快。”

虞秋秋:“???”

这狗男人在说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不过刚入手了一大匣子的首饰,虞秋秋心情还不错,对出钱的金主更是宽容了许多。

虞秋秋双手挽住褚晏的胳膊:“夫君在说什么呢,跟着夫君,我喝什么西北风呀。”

声音之矫揉造作,褚晏登时起了一臂的鸡皮疙瘩。

褚晏挣扎,“大庭广众的干什么,放开!”

“我不!”虞秋秋抱得更紧了。

——“这话说的好像不在大庭广众的时候,你就能从了我似的。”

——“在府里不让碰,在外面也不让碰,这狗男人究竟是自己想做和尚,还是想替我带发修行啊?”

褚晏:“……”

这女人果然是对他图谋不轨还欲求不满。

不过——

谢绝赊账!

褚晏强硬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铁面无私道:“事还没办好的人,没资格享受。”

说罢,还鄙夷地瞥了她一眼。

虞秋秋嘴角抽了抽,想打人。

没错,狗男人为了让她积极完成任务,还在她面前吊了好大一根萝卜。

最开始褚晏提出要她帮忙的时候,她为了拒绝,直接说了个他不可能答应的条件。

结果,没想到狗男人考虑了一会儿,居然同意了!

他答应,若是能把褚瑶劝回来,他就搬回主院和她一块住。

虞秋秋:“……”

好家伙,她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这玩意儿在他那里是可以妥协的。

为了他那妹妹,他可真是舍得下血本。

竟是阴差阳错,让她寻摸到了拿捏狗男人的密码!

但,她虞秋秋是一根萝卜就能吊住的人么?

那不得得寸进尺、乘胜追击?

这不,今天试了一上午,那简直就是屡试不爽。

只要她露出一点要摆烂的意思,褚晏就算一开始不愿意,后面也会捏着鼻子乖乖就范。

陪着她逛了一上午,他甚至都不敢不耐烦。

虞秋秋神清气爽,这就叫做精准拿捏!

本来虞秋秋就不怕他,现在知晓了他命门,那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脚下这条街的街面宽得很,但她就是要贴着他走,不服?不服你跑呀。

两人一个躲一个追,硬是走出了个蛇形路线。

褚晏:“……”

最后,褚晏面无表情地放弃抵抗了。

暗中观察到了这一切的长乐简直惊呆了。

从虞秋秋和褚晏出府之后没多久她就在了,默默跟踪了一路,那表情就跟撞了鬼一样。

虞秋秋那疯子居然还会撒娇?

这也就算了,褚廷尉竟然也就这么顺着她了。

长乐顿感不妙,褚廷尉以前对虞秋秋是个什么样,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这分明就是被下降头了呀。

虞秋秋那女人恐怖如斯!

不行,她不能让事态这么发展下去,她得救褚大人!

……

虞秋秋又牵着褚晏逛了几个铺子,临到饭点了,准备回去的时候,迎面跑过来一个人,明明路宽敞得很,那人却偏偏往褚晏身上撞了去。

褚晏被撞得胳膊都往后侧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连声鞠躬道歉,离开时视线还不断下瞟,惊慌失措中还透了些焦急和懊恼。

褚晏皱了下眉头,而虞秋秋却顺着那人的视线注意到褚晏的袖摆上挂了个纸条。

虞秋秋眼神玩味了起来,这是想传信给褚晏结果没塞准位置?

“没事吧?”虞秋秋借口关心扶住了褚晏的下臂,顺势将纸条收进了掌中。

不出意外,传纸条的人应该就在附近。

虞秋秋不动声色往四周看了看,最后在抬头往酒楼上看时,看到了个缩至一半的头。

她笑了起来。

“笑什么?”褚晏问。

“没什么。”虞秋秋指了指旁边的酒楼,提议道:“我饿了,中午不回去了,我们直接在这吃吧。”

褚晏抬头看了看。

会仙楼。

她倒是会挑地方。

会仙楼以全鱼宴闻名,为了保证鱼的新鲜,会仙楼还买下了楼后面的湖,在里头存了不少活鱼,鱼都是现捞现做的。

他偶然听到手下属官说起过这个地方,据说味道很是不错。

“走吧。”褚晏叹了口气。

今日妥协得太多,也不差这一桩了。

……

长乐缩头缩得迅猛,心脏更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真是吓死她了,差点就被人看见了,虞秋秋那女人居然警惕性这么高?

看那样子,坏事一定没少干吧!不然不能这么有经验。

她等了好一会儿,这才敢重新起身去看。

为了保险,她先是贴在墙边,谨慎地踮起脚尖垂着视线往窗下瞄,尽量不露出自己的脸。

看了一会儿确实没看到人,长乐露出一脸的惊喜:“走了?”

随后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

还好她缩头缩得快啊,不然今天就死定了。

不过,办事的那人怎么回事?就这点儿小事都能出岔子,还差点连累了她,真是废物,长乐一想起这就来气!

但气归气,她是不会放弃的,从褚晏刚入仕那会儿她就喜欢他了,只是那会儿她年纪小,还没到婚配的年龄,便想着等几年再表明心意,谁知,褚晏却是突然娶了虞秋秋,三书六礼都走得非常匆忙,不光是她,几乎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若是那会儿虞秋秋她爹还如日中天也就罢了,但偏偏是在那大厦将倾之际,虞秋秋嫁进褚府后没多久,她爹虞丞相就倒台了,全府满门抄斩,虞秋秋因为是出嫁女,而逃过了一劫。

这如何不教她意难平,这么个罪臣之女,哪里比得上她了,她可是郡主!她父王是皇帝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当年褚晏成婚她很是消沉了一阵,不过没过多久她又燃起了希望,褚晏的妹妹告诉她,说褚晏根本就不喜欢虞秋秋,娶了她回家也只是当个摆设,他们甚至都没同过房。

有褚瑶通风报信,她对虞秋秋和褚晏之间的事情根本就是了如指掌。

她一直都笃定,过不了多久褚晏一定会休了虞秋秋,但是,之后就这么过了一年又一年,她都过完二十岁生辰,等成老姑娘了,虞秋秋的位置还是固若金汤,哪怕褚晏从不碰她,好像也没有要休妻的意思。

但是,现在事情迎来了转机,虞秋秋已经不是从前的虞秋秋了!只要褚晏知道这件事情,就一定会休了她!

长乐默默给自己打气,别怕!只要沉着、冷静、努力,就一定会成功!

估摸着人应该已经走远了,长乐大着胆子趴窗台上探出头,只是,奇怪的是,左看、右看、近看没人就算了,怎么远看也没人?

“走这么快?”长乐疑惑:“人呢?”

“你在找我吗?”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近在咫尺!

长乐咯噔了一下,整个人仿佛瞬间掉进了冰窟窿。

这声音……有点耳熟。

不是吧?不是吧?应该不是吧!!!

呜呜呜呜呜呜……

长乐刚刚平复过来的心跳再次加速,甚至跳得比先前那次还快。

阿弥陀佛,佛祖在上,大罗金仙,观世音菩萨……你们谁来救救信女啊!!!

长乐脖子僵住,回头动作之缓慢,仿佛用了一个世纪,然后她看见了一张眉眼弯弯的笑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

“虞、虞、虞……”长乐吓得连虞秋秋名字都叫不全了。

“嘘——”虞秋秋食指抵在唇间:“安静点,打扰到其他人用餐可就不好了,你说呢?”

虞秋秋温温柔柔跟她商量的样子像极了文明人。

但是——

长乐要是真信了虞秋秋温柔,那才是真完蛋了!

她也是有经验的人了,虞秋秋脸上的表情和动作根本就不是配套的!

她毫不怀疑虞秋秋可以笑着给她开膛破肚。

长乐立马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哭得泪流满面。

呜呜呜呜呜呜,她甚至连呜咽都不敢出声,生怕虞秋秋一个不爽,把她给咔嚓了。

她才二十岁,还没活够呢。

“嗤——”

还算识趣。

虞秋秋笑了一下,姿态闲适地落座,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丝毫问温度,比那冰山雪原下的冻土还要冷。

“朋友啊,你今天好像很嚣张啊。”

长乐呼吸一滞,这人到底是怎么说出来这话的,她俩到底谁更嚣张?她才是有生命危险的那个好不好?!!!

“让我来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

虞秋秋拿出她半道劫走的纸条,当着长乐的面展开,缓缓念了出来——

“危险、快跑。”

“危险?谁?”虞秋秋突然将脸凑到距离长乐眼睛不到一掌之距的地方,吐出气音:“我么?”

长乐捂着嘴呜咽摇头,呜呜呜呜呜,现在是她自己比较危险。

虞秋秋脸上笑容顿收,拎着长乐的后领,将人拽到窗边,指了指湖边正在往里头倒活鱼的农夫,俯首在长乐耳边,语调幽幽却带着蚀骨般的危险意味:“知道放生的鱼,再被捞上来会变成什么吗?”

长乐:“!!!”

会、会……会变成什么?

长乐睁圆了眼睛,直觉不能去细想,可虞秋秋却不允许她逃避,将人拎鸡崽子似的又拎到了桌子前。

长乐是会仙楼的常客,在这里她甚至有一间专属于她的雅间,每次来都会点很多不同做法的鱼,现在她面前的圆桌上就摆满了鱼,各式各样、各种做法、各种形态的鱼。

虞秋秋和善地征求起她意见:“这么多道鱼,你最喜欢那一道呢?嗯?”

长乐:“!!!!!!”

呜呜呜呜呜,不要,她不要说话,你说了不许我说话的,你说话要算数!

“这道?”虞秋秋随手指了指。

长乐看过去,啊啊啊啊啊红烧鱼!

不!她不要!长乐猛摇头,她最讨厌红烧鱼!

“这道?”虞秋秋手指移动。

长乐:“!!!”

清蒸鱼!

长乐头摇得更猛了,她最讨厌清蒸鱼!!

“还是这道?”

长乐:“!!!!!”

醋!溜!鱼!片!

长乐抖如筛糠,呜呜呜呜呜,从今天起,她哪道鱼都不喜欢了。

……

虞秋秋回来的时候,褚晏点的菜都已经上了一些了。

“刚去哪了?”褚晏问。

虞秋秋唇角勾起,心情还不错:“遇见了个朋友,请她推荐了下什么鱼最好吃。”

朋友?

褚晏眉头微挑,虞秋秋还真有朋友?上次她被禁足好像也是她朋友帮的忙。

他倒是有些好奇了,旁敲侧击:“你有几个朋友?”

“就长乐郡主啊。”虞秋秋很是直白地直接点名道姓,没有一点要遮掩的意思。

褚晏还在等着下文,结果虞秋秋却说完了。

“没了?”褚晏惊诧,就这一个?

虞秋秋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嗯,目前为止,就只有这么一个。”

褚晏:“……”

那你朋友还挺多,人际关系真够复杂的。

他倒是不知道长乐郡主什么时候和她关系这么好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意外,毕竟,长乐郡主的生辰还特意邀请虞秋秋去了。

“她推荐什么了?”

来都来了,要是恰好他没点,现在还可以让小二再加道菜。

“唔……”虞秋秋思索了一下,道:“她说她生来就不爱吃鱼。”

——“嗯,应该是这个意思。”

褚晏:“???”

不吃鱼来这里做什么?

“夫君喜欢吃什么做法的鱼呢?”虞秋秋手肘撑在桌子上,两手捧着下巴,把自己开成了一朵花,笑眼弯弯地问道。

褚晏轻嗤了声,仿佛看穿了一切,虞秋秋这该不会是想要打听了回去给他做吧?

他视线在桌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装着炭火的小烤炉上,故意道:“这道炭烤全鱼还不错。”

应该够她折腾。

“嗯,这样啊。”虞秋秋点头。

——“我记下了。”

褚晏压了下上扬的嘴角,小幅度摇头,真是一点意外都没有。

虞秋秋却微笑,加深地……微笑。

褚晏:“???”

——————

翌日,接近黄昏的时候,虞秋秋由绿枝伺候着换了身衣裳,她今天要去赴的是个晚宴。

虽然邀请她的是褚瑶,但其实牵头办这晚宴的是褚瑶的继婆母——成远伯夫人。

成远伯夫人比成远伯小了近二十岁,不比那年过半百的成远伯,成远伯夫人还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很得成远伯宠爱。

成远伯夫人是个喜好风雅的,在成远伯府世子病逝前,每年都要组织上好几次这样的聚会,和京城那些个达官显贵的女眷一块饮酒说赋、吟诗作对。

也就是因为世子病逝,这才消停了,如今三年斩衰之期已过,立马就卷土重来,看得出,这成远伯夫人是被憋狠了。

瞧着虞秋秋那兴致勃勃的样子,绿枝却很是忧愁,原因无他,这成远伯夫人举办的晚宴说好听点是附庸风雅、以文会友,但其实就是饮酒作乐,什么以文会友那只是装点门面罢了,重头戏是表演各自准备的才艺争奇斗艳,早年间,还兴起过攀比之风,好些夫人提前大半年就开始准备了,就为了能在宴会上一鸣惊人拔得头筹。

而她家夫人却是多年都发挥稳定,雷打不动的垫底,已经是京城出了名的花瓶了,嗯……空有美貌,毫无内涵的那种。这次去,只怕又要成为京城好一阵的谈资了,那些人指不定现在就已经开始等着看她家夫人的笑话了。

看绿枝担心得眉毛都快掉了,虞秋秋安抚她:“不用担心,我有自己的才华。”

绿枝愣住:“???”

她家夫人还有才华?

在哪里?是什么?她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