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六点,时听鹿和程意泽一同回到小屋。
他们竟然是最早回来的。
时听鹿换好拖鞋后,直接走向了厨房,“今晚我们两个做饭吧,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食材。”
程意泽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做饭’两个字从来不存在他的字典里。
“我好像不会这个技能,我记得你也不会。要不点外卖吧。”程意泽直接坐在了沙发上,掏出手机看外卖软件。
时听鹿尽量心平气和道:“昨晚就是江鹤和云娴做得饭,我们回来早理应做饭。点外卖不太好吧。”
“那你做,我给你搜食谱。”
“……”
时听鹿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好。”
她打开冰箱,见里面有番茄、牛腩、鸡蛋、西蓝花,四季豆之类的,菜品很全。
“那我试着做个番茄牛腩,番茄炒蛋,外加清炒西蓝花和四季豆吧。”时听鹿礼貌看向沙发处,“那就麻烦你搜下番茄牛腩的食谱吧。其余的简单。”
程意泽猛地回头。
他从小挑食厉害,一顿饭必须有四个荤菜,而且坚决不吃番茄和豆子。
时听鹿分明是在报复他。
他忍辱负重地走过去帮忙,恰在这时,门口传来响动。
他们一起抬眼望过去。
但很快,时听鹿又倏地低下头。
倒是程意泽,立马摆上一副友好相迎的笑脸,语气前所未有的热情:“呦,回来了。我和鹿鹿正准备做晚饭呢。她听说我喜欢吃番茄,打算做一道番茄牛腩和番茄炒蛋,你怎么样,忌口吗?”
“…………”
时听鹿手里正拿着个番茄,打算放到水龙头下冲洗。但此刻,她真恨不得把这个番茄砸到程意泽身上。
檀见深胳膊上挂着外套,从玄关处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步履优雅从容,那张清隽如霜的面容也未见波动。
他甚而,走近时,还冲程意泽微笑了一声,“不忌口。”
“…………”
程意泽的首次挑衅失败。
不应该啊?难道他对他姐没意思吗?
檀见深这次没有先上楼换衣服,而是直接将高级定制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了餐椅背上。
然后卷起衬衫衣袖,走到了中岛后面,洗过手后,从时听鹿手中接过番茄,“我来帮你,是切成片状还是块状?”
时听鹿也没预料到这个发展走向,她稍稍向右边偏移了几寸,跟檀见深隔开一点距离:“……片吧。”
“几厘米有要求吗?”
“……随便。”
檀见深点了下头。
时听鹿用余光悄悄瞅了他一眼后,心底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只好拿起旁边的西蓝花,用水洗净后,她从餐具摆放处又拿出一把菜刀。
“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来切。”檀见深的声音从她身侧响起。
“没关系的。”
檀见深还想再说什么,视线被遮住。
一道碍眼的人形墙,突兀地插了进来,堵在两人中间。
檀见深:“……”
时听鹿:“……”
程意泽毫无察觉,他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粉红色围裙,看向时听鹿,“围裙都忘戴了,张手,我帮你。”
“……”时听鹿无语地看着他,试图用眼神告知——你戏过了!
程意泽用眼神催促:快点,按照我的节奏来。
时听鹿拗不过他,只好乖乖地伸开双臂。
程意泽笑了下,动作利落地给她套好围裙,还专门走到她身后,给她在腰间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系蝴蝶结的时候,两人挨得极近,近到从外面进来的两人—kiki和江鹤,远远看过去,像是程意泽从后面拥抱着时听鹿。
跟初见面那日,他俩的姿势很像。
那是一种很旁若无人的、对对方极其熟悉和自然的亲密。
一时间,客厅中的空气好似都不再流通,除了程意泽这个挑事的“始作俑者”外,其余的人都陷入了一片不可名状的沉默里。
时听鹿更是尴尬不已。
直到身旁传来一声轻轻的“嘶——”
时听鹿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就见檀见深右手还拿着菜刀,薄锐的刀刃上沾了一点血渍。而他左手食指被割开了一道口子,正汩汩地往外面渗血。
时听鹿心尖跳了下,慌忙从厨台抽纸箱里抽出几张纸巾,走了过去,不假思索地捉过他手腕,将纸巾折叠成一定厚度覆上去,指腹按压住止血。
愣在客厅的kiki也有了动作,她急忙去找节目组询问急救医用箱的位置。
口子应该不浅,血一直流个不停,很快就洇透了几层厚的纸巾。
时听鹿看着揪心,皱眉冲身后的人说:“阿泽,再抽几张纸巾过来。”
重新转回头的时候,她感觉到落在自己头顶上方的那道视线格外灼热。
而指尖也隐隐一股热意传来,是他手指的血,隔着浸透的纸巾,渗到了她手指上。
身后程意泽默不作声地递过干净纸巾,时听鹿将被血脏污的纸巾丢到垃圾桶,那瞬间她也看到了那道口子,有些惊心,至少得有4毫米。
她一边重新给他按压止血,一边没忍住小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檀见深没有说话,时听鹿却能感到他的气息,很沉,也很热。
她始终没敢抬头。
下一秒,她按压在他伤口上的食指被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握住,抬起。
时听鹿呼吸瞬间错漏了一拍,她怔怔地抬头。
檀见深自上而下地望着她,素来清冷的眸里,此刻却涌动着一股滚烫的热意。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时听鹿感觉自己也好似被火焰燃烧了。
就在她浑身发烫,快要经受不住时,檀见深视线从她的眉眼移开,慢慢向下。
时听鹿不由自主顺着他的视线游走,最终落在两人交握的手指上。
他们手指都很漂亮,修长纤细,肤色也很接近,都是冷瓷玉般的白。
只是现在那根明显小一号,更秀气柔嫩的手指上,染了滴鲜艳的红,似是雪里的一抹朱砂。
檀见深用拇指指腹轻轻拭去那滴血。
开口时,清冷的嗓音莫名搀了丝哑意:“弄脏了。”
“……”
也许是两人此刻离得太近的缘故,明明已经听过很多次的声音,这一次却格外具有杀伤力。
他的气息和嗓音落至耳畔时,好似一股电流流窜过她的四肢百骸,连带心脏都激起一阵麻意。
她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可她好不愿意承认。
为什么时隔这么久,他的一个动作,一句话,还是这么轻而易举地……撩动她的心呢?
而她更不愿意承认的是。
这种感觉,只有檀见深能带给她。
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再让她的心脏怦然。
“医药箱来了,血止住了吗?”
时听鹿慌忙抽出自己的手,别过眼去,声音有点飘在尘埃中的浮:“没止住。”
kiki拎着医药箱走过来,从里面取出双氧水,她看了眼流血量,也皱起眉来,“怎么这么严重啊?”
“我先给你用双氧水冲一下伤口。”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把他流血的手从时听鹿手中够过来。
时听鹿在她伸手过来的那一瞬间,就撤回了自己的手,顺便往后面退了几步,给他们留出空间。
檀见深看了她一眼,眸里的热意褪去,转眼间又是那副清霜似的冷淡。
他躲开kiki的手,声线低沉,毫无温度,“谢谢,我自己来吧。”
kiki的手尴尬停在半空中,顿了顿,平静问:“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
“OK。”kiki将双氧水递过去。
檀见深转身走到厨余垃圾桶那里,打开双氧水的盖子,面色不动地往自己流血的手指上浇,那动作优雅从容得就好像在浇花。
十指连心,他……是一点都感知不到疼吗?
冲洗过后,他从药箱里拿出一枚创可贴,似乎就想这么潦草地贴上去。
时听鹿忍了又忍。
还是没忍住。
从心底再一次对他,对自己缴械。
她重新走过去,一言不发地从药箱里翻出碘伏和棉球。
然后再一次把他的手指捉过来,用棉球浸湿碘伏后,轻轻地在他伤口上仔细擦拭了几圈。
全程两人都保持沉默。
但莫名的,他们就自动形成了一道隔绝所有人的屏障。
屋内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看得明白。
刚刚明显排斥和kiki接近的男人,此刻乖觉地任时听鹿握着他的手。
而他安静垂眸凝视着她,眼神中是他不曾施舍过旁人的柔情。
kiki立在一旁,目光闪过一丝自嘲。
不再自取其辱,她抽回视线,余光却猝不及防地撞上另一道视线。
程意泽不动声色地望着她,见她看过来,歪头笑了一下,眉眼间都是阳光气。
好似被他笑容感染,kiki不再觉得那么窒息,僵硬的面容松动了下。
程意泽走过来,主动扯开话题,“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你不在我好无聊哦。”
“那我下次争取早点结束工作,省得你无聊。”两人谈笑着走去客厅。
江鹤则始终安静坐在沙发一角,看着窗外的夜色。
刚刚还热闹的厨房,此刻只剩檀见深和时听鹿两人。
时听鹿心无旁骛地给他处理好伤口后,贴上创可贴,嘱咐道:“这几天注意点不要沾水。”
“好。”
时听鹿呼出一口气,“你去休息吧,不用帮忙了。”
“其实我……”没事。
“檀见深。”时听鹿唤他。
檀见深:“嗯。”
时听鹿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眸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愠怒。
檀见深喉咙轻滚:“……好,我去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弟弟开始了他的反向助攻之路^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