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香囊

得知此事时,沈晚棠正挑着灯绣着荷包,闻言绣花针倏地扎进了手里。

沈晚棠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有些刺痛,却没有管它。只眼神闪了闪,便让下面的人继续去打听消息。

春桃倒是一愣,转头与沈晚棠默契地对视一眼,又心有不安,便贴耳轻声道:“小姐,李美人会不会借今日主子做的吃食陷害小姐?”

沈晚棠沉默不语,虽心神不宁,但神态依旧镇定自若,心下暗恼自己怎会犯下这般明显的错。

衣食住行向来都是后宫中陷害别人的常用伎俩,这李美人若真是因为吃了她做的甜点出了事,势必也要折腾一番。

更何况这糕点还是自己亲手送出去的,不是傻还能是什么?若真是有意陷害,自己也算是识人不清了。

主仆二人焦心不已,静静等待长春宫的消息,时间仿佛也在此刻与她作对,香燃得真是慢急了。

硬是熬了半宿,才见小应子垂着手进来,踉跄着跪地道:“主子,奴才打听到,长春宫的李美人似是因梦魇魇住了,一直胡乱说梦话,正巧晚上皇上也在,怕有个三长两短,便连夜宣了太医过去,查看后并无大碍。”

主仆二人这才心安下来,此时已至深夜,黑沉沉的天,仿佛染上无边的浓墨,星光稀疏,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

沈晚棠此时已经不困了,便让采薇把之前未绣完的香囊拿出来,沈晚棠微垂着头,对着荧荧烛火,轻盈的绣花针在她手指尖流转,慢慢浮现生动的图案。

隔日,沈晚棠便提着小厨房准备的一些吃食,带着春桃去探望李美人,满满一食盒,清淡但不失精致。

才至长春宫门口,便看到门口有其他宫的宫女等在殿外,见她来微微福了福身。

沈晚棠脚步一顿,然而门口太监已经通报后出来了,沈晚棠便提步走了进去。

长春宫内,李美人端坐在床上,面色铁青,松乱着发髻,两侧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身上,手里举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正一脸难色的纠结反复中。

李美人姓李名玉娇,礼部李侍郎家次女,年十四,平日里古灵精怪小机灵鬼模样,这卧床在病的病弱之姿倒真有娇娇美人之感。

沈晚棠进来时没想到宜妃娘娘也在,在床头左侧紫檀木圆凳上坐着的宜妃今日倒是没有抱着猫,约摸着病人可能会对猫毛过敏,此时正一脸兴味地盯着李美人喝药。

沈晚棠莞尔一笑,弯身给宜妃娘娘请了安。

李美人见了沈晚棠倒是眼睛一亮,立即放下手中药碗迎上来道:“沈姐姐,你来看我了。”

又见沈晚棠手中还提着食盒,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更是笑得只剩下月牙,半点不见病中颓色,喜滋滋道:“姐姐能来看我便好,怎得还带吃的,多见外呀!”

沈晚棠笑着把手中食盒打开,一道一道摆在桌子上,轻柔道:“今日小厨房新做的一些安神助眠的糕点,看起来不错,待会过来尝尝。”

李美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沈晚棠摆放甜品的动作,嘴角上扬,轻笑道:“好,难为姐姐惦记着我。”

沈晚棠略微弯了弯唇,浅笑不语。

宜妃娘娘斜睨着眼睛,别有深意道:“你们关系倒好。”又嘱咐道:“药早点喝,快快好起来,你这一病怕是得耽搁多少时间。”

李美人隐隐有些排斥药的味道,小声辩驳道:“我没有生病,只是说了几句梦话而已,太医院真是芝麻点儿小事当绿豆。”

宜妃挑着眉似笑非笑道:“这本宫可不管,今日本宫来只是得了皇后命令,为了监督你按时吃药罢了。”

又看了看天色,皱眉催促道:“其他别想了,来这碗里的先喝掉吧!快点,等你喝完药,本宫的海棠也是时候该喂食了。”

沈晚棠一愣,花也要喂食吗?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过,神色间难掩好奇。

宜妃转头就见两双晶亮的眼睛,略带疑惑地盯着她转,忽而解释道:“哦,本宫新领养的猫叫海棠。”

在几双眼睛地注视下,李美人转而对着那碗黑糊糊的碗,面露嫌弃,宜妃也不禁用手帕遮住自己的鼻子。

沈晚棠本来离得有些远倒不觉得什么,这离得近了,一股霉腐味夹杂着酸臭的味道扑鼻而来,说不出来的恶臭,让她有些喘不过气,直恶心想吐。

李美人有些委屈,看吧,真不是我矫情,能让一个对美食充满无限热情的女子唯恐不及,这药实在恶心难闻,开这药的人属实心思歹毒。

宜妃也不免皱眉,疑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皇上说你梦魇魇住了,直说胡话,你昨晚做梦时,到底说了什么?”

李美人咬了咬唇,难为情地开口道:“阿拌凳。”

宜妃闻言神色复杂地又睨了沈晚棠一眼,见她并无反应,便松了一口气。

沈晚棠只道她梦魇说了胡话,并没有在意,临走前沈晚棠拿出了给她绣好的香囊,道:“给,带上这个,希望妹妹能睡个好觉。”

囊袋做双面莲花丝绣,底部用流苏珠串相坠。香囊内放入莲蕊、零陵香、甘松、藿香、檀香、丁香、茴香、白梅肉等物,细细品来,仿若雨后新晴的荷花池中散出的清幽静谧之感。

佩之,香气与福泽随身,心似莲花开,清风自然来,颇有安神、助眠奇效。

李美人接过香囊闻了闻心下感动,轻笑道:“还是沈姐姐对我最好了。”

沈晚棠鼻间隐隐还能闻到李美人刚喝完药时残留的余味,赶忙拍了拍她后背,安慰她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便速速离去。

见她走后,宜妃嗤笑道:“Abandon?上次皇帝说你晚上说梦话就在Abandon了,两个月你不会进度还在A开头吧!”

李美人红了红脸,有些不太好意思,羞涩地开口道:“娘娘真会说笑。”

午膳后,裴喻之便在养心殿专心处理政务,待收到西北传来的折子时,不免有些激动。

沈将军再过几日便要到京城了,西北战事频繁,一直让各代帝王头疼不已,先帝更是御驾亲征,免受边境几年战乱之苦。

如今这沈妄领了军队,战战告捷,敌军早已摇旗告降,自愿退至几百里之远,实在是我大昭之幸呀!

裴喻之早早地给他们升了官,加了职,正考虑如何再从户部拨些银子犒劳犒劳将士,那户部的叶尚书可是出了名的难缠。

吕新躬身进来时,正看到自己新收小徒弟吕一竟在身旁打起了瞌睡,恶狠狠地斜睨了一眼,又轻声道:“皇上,沈婕妤在门外等候,说是给皇上送香囊,有安神助眠之效。”

裴喻之批阅奏折的手顿住,有些意外,内心有一种不受控制滋生的喜悦,朗声道:“叫她进来吧。”吕新便打发吕一出门传旨。

裴喻之想来也好几天没看到她了,前几日在长春宫李美人那,随手尝了块糕点,糯而不甜,清香可口,一问居然是沈婕妤亲手做的,朕竟不知沈婕妤还有这般手艺?

不过片刻,吕一便悄声推门而入,裴喻之举目望去,见吕一手里正端着一个精致的香囊,左顾右盼,却也没见着身后还有其他人。

吕一端着香囊呈到圣上面前道:“沈婕妤知皇上最近几日,睡不安生,便送了个安神香囊过来。”

裴喻之看了看盘中的白玉缕雕双鱼式香囊,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低声问道:“她人呢?”

吕一摸不清帝王的心思,细长的声音微微有些踌躇,低声回答道:“沈婕妤怕打扰皇上处理政务,香囊递与奴才便回去了。”

吕新见吕一不懂瞅帝王眼色,便上前几步爽朗地笑道:“沈婕妤有心了,在民间,香囊一直是最浪漫的定情信物,赠予皇上,定是含义特殊,可见情意深重呀。”

裴喻之拿着香囊的手顿了顿,道:“罢了,走了也好,正巧朕政务也很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