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央,有位拿着话筒的主持人,面朝观众,声音洪亮,跟大家介绍进行的每一项表演。
“现在我们的第一项表演,叫做‘限距载重空投’。我们此次的飞手,是我们宴大航模队的队长。”
围在程屿年四周的人都退了一步,他孤身背对众人,看着脚边的一架蓝白色的小型飞机,肩部微微下沉,操作着手里的遥控器。
背影挺拔宁静,迎着骄阳与烈风,仿佛一位遗世独立的天上谪仙。
许思祈轻张唇。
飞机上的螺旋桨开始不断旋转,白线踩在滑轮下,风也扑不灭那股蓄势待发的劲头。
“嗡”的剧烈声在耳畔骤响,蓝白飞机开始沿着红色跑道滑动,在大家屏息敛神的注视中,缓缓升空——
“限距载重空投项目,要求飞手在25米内操作飞机离地起飞;飞机所装载的载重物,要在指定高度投掷载重物到目标区域。”主持人道。
25米内,不仅要离地起飞,还要升到规定高度,最后投掷重物到指定区域。
也就是两三分钟内的事,却要完成三个步骤。
以许思祈有限的物理知识,她知道飞机的飞行动力,源于机翼上下不同流速所产生的压强差。
但不受控的狂风所带来的空气阻力、飞机自身的重力、飞机由于不同翼形产生的流速差值......许思祈紧张地抠了抠手心的气球线。
她不知道这个过程中需要进行多么复杂的计算,也不知道天气会带来怎样的考验。
她唯一知道的,是整个操场的人都在等着他的结果。
作为第一个表演者,作为队长。
不能失误。
“这种航模呢,它的整个重量小于等于一公斤,但它要载重的质量却不得低于自身的两倍,也就是两公斤。”主持人接着道。
所以还是,整倍负载飞行。
蓝白飞机在天空中缓缓上升,尽管狂风撕扯它,左右机翼被迫抖动,但还是,一步步,稳定升到了让人愈发看不清的高空。
“高度到达——”主持人喊。
蓝白飞机保持着飞行速度,在云层里穿梭,像一个看不清的小点,在烈日下巡回。
当飞到某一个位置时,程屿年身后的那一群人齐声喊着:“可以空投!可以空投——”
声音洪亮地将许思祈惊了下,随即又了然于心。
这似乎是他们的一种协作模式。
刚从那群人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就见蓝白飞机下,有两个看不清的东西脱离飞机,受重力作用,越发急速地轰然坠地。
“砰”的一声,操场中央溅起偌大的水花,伴随着群众的喝彩。
原来投掷物是水袋。
似乎是投掷的位置不偏不倚,整个过程时间把控得当,自那些深蓝色队服的学生开始,周围响起了连绵不绝的掌声。
许思祈大拇指压着气球线,右手与左手击掌。
稳定地降落飞机后,程屿年前行几步,躬身,将跑道上的蓝白飞机取走。
他冲主持人微微点头,从先前位置退了一步,让出身位,给下一位表演者。
整个过程中表情平淡,动作简洁,仿佛刚才所有人的焦点不是自己般。
“哎,我以为会多精彩...限距空投,宴大也不过如此嘛,规规矩矩。”旁边有个男生小声评价道。
许思祈嘴唇一抿,堪称迅速,眼刀似的朝那边射去。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满,男生旁边人扯了扯他的袖子,声音压低:“小声点,人在屋檐下呢,等会儿小心走不出宴大的校门。”
许思祈气呼呼地转头。
可恶,最讨厌这些仿佛居高临下轻飘飘的指点。
你想精彩,你给大家表演一个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后面主持人又开始分别介绍到限时载运空投、太阳能飞机飞行、对地侦查与打击等等表演,由航模队不同的同学负责,大多数都很成功,但期间也出了些意外。
比如飞机飞行中突然机翼被风折断,直落而下。
刚那男生声音压得更低了,幸灾乐祸道:“嘿哟,炸机咯。”
还比如,成功地完成任务后降落,却误估了滑行速度,飞机止不住地撞到了篮球杆上。
但师雪菁在旁跟许思祈说,这些都很正常。
哪怕是最正规的全国赛事,各大高校精英比赛时,也会出现连模型没在规定时间组装好,或者起飞都没做到的状况。
天气、设计、操作、心理状态......每一项都不可或缺。
当太阳能飞机飞行完毕后,程屿年又和前人交换了下位置,他看了眼旁边和他站在一起的人,眉头紧蹙,一副担忧的样子。
他出声,“不用紧张。”
“好。”赵林峰点头,嘴皮却微颤,“师兄,等会儿我尽量...不拖你后腿。”
程屿年摇头,“没有什么拖不拖后腿,我们是一个团队。”
“等会儿注意一下风向。”他缓声补充道,“按平时来,没什么问题。”
赵林峰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架不算小的飞机一同腾空而起,似乎是一种特殊设计,自机翼侧边,一向白色的气流,居然冒起了青绿的烟雾。
风声呼啸,青雾一缕一道,在蓝色天空下,仿佛不断延伸而跳动的彩带。
许思祈看着两架飞机自顾自地飞着,并不是一模一样的动作,两条青雾有些相交,有些错过,让人目不暇接。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发出短促的赞叹——
只见青雾被风推着,又仿佛有重量般从上方沉落,踩着地底的人们,仰头望向那副天空之画。
青雾以天为底,写着:
【I [爱心] YU】
YU,也就是宴大的缩写,全称是yan university。
许思祈被师雪菁推了下,跟旁人一样,在瞠目结舌后快速地掏出手机,将那副画用镜头记录。
“总算有点儿意思了。”一直滔滔不绝在点评的男生说,跟旁边人商量,“不知道他们这个怎么设计的,用ARDUPILOT规划,用FLUENT算出来?”
“不太清楚。”旁边人摇摇头。
许思祈倒不至于幼稚地冲人笑,然后挑衅道,你们不是看不上吗,不是嫌不够精彩嘛。
但还是暗戳戳地抿嘴乐。
后面的展示像是打开了某种结界般,飞行表演玩的越来越花。
有个许思祈眼熟的高壮男生操纵着直升机,一副“看爷表演”的嘚瑟样儿,甚至还抽空悠闲地扶了扶眼镜。
孔雀开屏般,但并不会令人讨厌。
那只直升机一会儿竖着垂直升空,一会儿仿佛做自然落体运动般掉落,吓得大家以为快撞上地面时,又兀的往前猛地一动,翻筋斗般,重新平行于地面。
周围人还惊魂未定,他又操作着飞机,斜着飞、反方向飞、原地不动的飞...
螺旋桨仿佛完全听从他意志般,一静一动,像一只灵活的竹蜻蜓。
最后,他居然倒着飞!机身倒翻,螺旋桨在下旋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飞行了好几圈。
许思祈被震撼到,右手大拇指一个劲点拍照键,旁边那男生也低声道:“艹,这人好骚啊。”
虽然语气依旧没变,说的也不是什么正面词语,但却夹杂着难以掩饰的佩服。
程屿年侧目,看了眼满脸兴奋的老余,无奈地勾唇。
他朝大家道:“你们一起吧,注意安全。”
不同类型的航模,固定翼、直升机、多旋翼、电动的、油动的......纷纷升入蓝天,让人眼花缭乱。
轰鸣声响彻天际,航迹的尾流交错。
正当大家都在为这场盛大又即将结束的表演感慨时,有人似乎操纵失误,一架飞机直直往群众撞来,又在大家前面倏地坠落。
虽然没伤到人,但吓得大家往后猛退几步,许思祈也不例外。
她退的太快,气球没牵住,一个泄力,从手中脱离而去。
“诶——”许思祈出声。
她伸手想去够,但气球被风卷着,飞的又快又远,许思祈着急地跟跑了一阵,随即放弃。
够不到了。
只是没想,气球飘着飘着,居然缠在了操场的高杆投光灯上。
大家都指着她那只红色气球,有人在笑,仿佛在说这只气球居然挂在了那个地方。
想摘是不可能的,把5个姚明垒在一起也难够着。
许思祈撇了撇嘴。
红色气球似乎也没缠紧,一下下被吹得飘摇,似乎下一秒就又要脱离而去,跟风浪迹天涯。
许思祈叹气,放弃地往回走,但耳朵里又传来了熟悉的轰鸣声。
一只蓝白飞机,从众航模中穿梭而过,越过人的头顶,然后顺着投光灯直入云霄,最后停在那只红气球旁。
缠着的气球线刚好从投光灯灯杆上掉落,气球失去牵引力,再次毫无规律地飘走。
但是。
那只飞机仿佛就在等这个时刻般,猛地一下,用机身不断地擦过红气球,然后某一瞬间,以一种人完全瞧不过来的速度斜着翻飞!
在这个过程中,气球线绕过机身,被连带地一起往下俯冲。
以机翼为轴心,仿佛在周围空气中搅动起了一个风暴眼。
许思祈完全看呆了,身后一直吐槽的男生也是,他叫,毫无压低声音的意思:“...汉诺螺旋?!卧槽,秀的老子头皮发麻!”
飞机挂着气球,一同在坠落前,以一个平行地面向前的冲力,平稳地在实地上滑行。
程屿年漫步过去,捡起了飞机。
他缓缓地走过来。
许思祈脑海里又开始萦绕起奶茶店里的那首歌,《wrecked》。
wrecked,adj,残破的,失事的。
一般会用在船舶或飞行器前,表示遭遇失事的船舶、事物。就像刚才那只飞机,朝地心俯冲而下的模样。
但同时也有迷幻的、兴奋的意思。
程屿年右手牵着线,站定在她面前,逆着烈风,日光,以及人群,迷幻的让人看不清。
他伸过手,“你的气球。”
作者有话要说:注:
1.限距载重空投、限时载运空投、太阳能飞机飞行、对地侦查与打击...参考的是飞行器设计比赛常规项目。
2.ARDUPILOT,一种专为无人机构建的开源自动驾驶仪软件程序。FLUENT,一个用来求解流体流动、热传递及化学反应等问题的计算器。
3.汉诺螺旋,是一个名叫汉诺的航模前辈发明的飞行动作,属于一种自由落体的运动,在这个过程中,机头朝下,飞机保持侧飞状态并高速旋转,具有相当难度。感兴趣的uu可以去搜来看看,挺有意思。
吐槽一下,为什么爱心打出来晋江却不能显示啊啊啊啊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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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艳张扬大小姐vs沉郁腹黑野心家】
赛思蕊第一次看见谯燃,是在街头两点的雪夜。
男人身穿一件灰色大衣,神情淡漠,坐在便利店里,沉默地喝着杯便宜咖啡。
一张脸冷俊逼人,仿佛刚出鞘的寒光利刃。
只此一眼,赛思睿就发誓——
这个男人她一定要得到。
·
无意得知他是本校的师兄,赛思蕊当即吹起进攻的号角。
谯燃上课,赛思蕊陪坐。
谯燃比赛,赛思蕊加油。
谯燃被表白,赛思蕊……赛思蕊拧撅了筷子,等人走后,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巴掌大的漂亮脸蛋上满是愤懑:
“是我不漂亮?还是我身材不好?我我我还有钱呢!!!”
谯燃:……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顿糖衣炮弹后,赛思蕊终于将谯燃得到手。
一日清晨,赛思蕊还赖在他怀里蹭了蹭,下午却连人带行李地被她爹发配到国外读水硕。
她含泪挥别了故乡,告别了爱人——
然后在腐国,快乐地对金发碧眼的帅哥前拥后抱。
·
学成归来的那天,她爹拽着人,态度热情地给她拉关系,说来认识下你同校的厉害师兄。
赛思蕊随意笑笑,抬眼却与对方黑沉的目光相撞。
emmm。
这师兄长得还有点儿像…我前任?之一?
赛思蕊皮笑肉不笑:“师、师兄好。”
对方轻颔首,只字未答,一副不熟的模样,她松了口气。
宴席散场,赛思蕊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手臂却被箍住,来人高挺的身量像山峦般压下来,他轻描淡写地问了句。
“赛小姐,这次又想往哪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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