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子梁不信邪地再次冲到亲爹面前，指着自己脸叽叽哇哇，“巴鹅仔泽二辣（爸我在这儿啦）！”
汪子梁他爸拧了拧眉毛，烦扰地瞪着老是冲到自己跟前来辣眼睛的笨哑巴，吼着说，“丑八怪别挡路，我现在要找我儿子，没功夫陪你胡闹。”
顿觉被伤透了心的汪子梁：“……”呜，他爸真的不认识他了！
“那个，叔叔，他就是你儿子汪子梁啊！您这……不认识了吗？”说到最后，看不过眼的关磊一脸尴尬。
听着也十分尴尬的汪子梁他爸，无声默了默，皱眉盯着那张实在看不出面貌的儿子，又仔细甄别了一下他身上倍感眼熟的衣服，忽然眼睛瞪圆震怒大吼，“儿子，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实在太过份了，爸肯定给你主持公道！”
终于等到这句话的汪子梁，差点痛哭流涕，“呜呜……巴一地妖围鹅揍猪（爸你一定要为我做主），似鹅嘛大地（是我妈打得），她罚神机（她发神经），妖大鹅（要打我）……”
其实一句话也没听懂的汪子梁他爸：“……”这都说什么呐，又要鹅又要猪的，难不成是想趁着受伤补补？
越想越糊涂的老汪，立即将求知的目光投到对面关磊关义身上，“两位同学，请问他在说个啥，叔叔有点没听清。”
“……哦，我想他大概是在说自己被打得太惨了之类的吧？”关磊也皱着脸，不太确定道。
两人头碰头商量半天，最后也没得到个准确答案。
嗐，这脸打肿了真是伤不起！
办公室里，听到外头动静的校长又加快了点语速，“丫头，这两位同学都是非常聪明的孩子，只是行为处事有时太肆无忌惮了，而他们如今的年纪，正是难得辩清是非黑白的时候。作为家长，绝对不能放纵，必须要好好加以引导……”
越听越严肃的关小言认真点点头，“嗯，校长我知道。”
“那行，废话不多说，你们先回去，等会儿我要处理另一位同学的事，就不多陪了。”
“好，校长您忙。”
几句话结束，“吱嘎”一声，办公室门轻响打开，走出了关小言，换进汪子梁父子。
关磊关义急忙迎了过去，讪笑打听道，“姐，你们在屋里说啥呢，这么久？”
关小言面容沉肃地轻暼一眼，不含感情道，“回去好好上课。”
平平无奇一句简单话，却让二人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他们看着牵着小宝转身离开的亲姐，心里头惴惴不安起来：怎么回事？这反应……怎么平淡中透着一股肃杀？莫不是回家要被三人混打！
“嘶！”
越想越心惊的俩人，面面相觑地站在原地，久久无话。
——
时间闪过，夜幕降临，此刻关家却无声黑暗，只余堂屋灯火通明。
王素芬和关铁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首位，面前放着两根光滑藤条，四目虎视眈眈地盯着院门，那不苟言笑的威厉模样，着实令人窒息。
站在一旁候着的关小言，忧虑地望了眼门外，打破凝滞说，“妈，我去外头迎迎吧，照理说他们早该回来了。”
“站住！”王素芬冷冷一呵，无情地瞥了眼关小言，视线下移，落在一旁陪妈妈端正站着的关小宝头上，语气稍缓说，“小宝你去，到门外看看舅舅们回来没。”
简单吩咐完，王素芬余光瞟着关小言，语气淡淡道，“别给我想着法儿通知他们，今天不把他们吊起来打，我就不是你妈！”
关小言心口一跳：“……”看来又要端几天饭了。
“小宝，快去！回来外婆给你拿大苹果吃。”王素芬又催促了声，平静中带着一丝危险，“看见舅舅让他们快进来，说家里做红烧肉了，就等着他们吃了。”
关小宝抬头望了眼妈妈，随后高兴地扭扭小屁股，“哒哒哒”跑出门。
昏暗的院门外，关小宝扒着门墩子够起头，四处瞧了瞧：咦，没看见舅舅，那……回家吃大苹果！
“哎，小宝……等等……快过来！”
院墙拐角后，从放学回来就躲在那里的关磊，探长脖子，把手摆得像抽风。
关小宝准备回家的脚步一顿，赶紧迈动小短腿跑到关磊二人跟前，很有职业操守地说，“舅舅，外婆喊你们回家吃肉肉。”
关磊、关义二人呼吸一滞，眉头不安耸了耸：是吃……竹子炒肉吗？
“那个小宝，小舅问你，外婆拿棍子了不？”
关小宝咧嘴笑着直摇头，还不等二人歇下口气，他两只小手拉得老长，欢快地比划说，“外婆拿了那么长长的藤藤，两根！”
“嘶……”两道抽气声接连交错响起。
白天怼人有多爽，晚上逃打火葬场！
好似都已经能提前感觉身上疼的关磊，龇牙咧嘴地揉搓了两下屁股，颤栗呢喃，“完了完了，压箱底的藤条都请出来了……老幺，咱们今天晚上还是去谁家躲躲吧，这样比较安全。”
关义下颌绷紧地咽了好下口水，一扭身子和人商量说，“行，今天去二叔家躲一晚，等明天再说。”
“好好好。”关磊迫不及待地忙点头，准备起身跑路的那刻，忽然意识到身旁还有个小小人儿。
关磊眉头一皱，弯下腰的那刻挤着眼说，“小宝，今天的鸡腿香不香？”
关小宝小鸡啄米点点头，“香！”
“那等会儿别跟外婆说舅舅在这里，也别说我们去二叔家了，知道不？你要是听话，舅舅过两天带你抓野鸭子吃，比鸡腿还香。”
关小宝愣愣地歪着个脑袋，小脑瓜子艰难地转了转，然后脸上欢笑越绽越大，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听话听话！外婆给苹果，舅舅抓野鸭，小宝棒棒哒！
开心得眼睛都快找不见的关小宝，等人走远后，小短腿一甩，边跑边高兴大喊，“外婆，拿苹果……”
一路欢乐，关小宝带着满心的欢喜冲到堂屋，小手一摊，冲王素芬仰起圆润润的小脑希冀说，“外婆，苹果！”
王素芬瞅了一眼外头，无动于衷地坐在椅子上，眯眼问，“舅舅回来了吗？说完外婆再给你。”
关小宝缩回晾着的小手，放在嘴里纠结地咬了咬，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眼睛一亮，奶音清脆道，“舅舅说他不在。”
“呦，舅舅说他不在呐！”
王素芬慢吞吞地复述了一遍，似笑非笑地看了门口一眼，手拿藤条站起身，上下甩着试了试。
“嗯，舅舅还说他们不去二叔家。”将自家舅舅卖个底朝天还不自知的关小宝，看着外婆继续“耍小心机”道。
王素芬满意地点点头，和蔼地拍了拍自家外孙子那格外“聪明”的小脑瓜，爽快给了个大苹果后，拿着藤条气势汹汹跑出门。
看得一呆的关小宝，手里捧着个大苹果，傻傻拉住关小言的裤腿，天真问，“妈妈，外婆要去哪儿？我都没出卖舅舅！”
脚下步伐一跄的关小言，回过头无语地瞅着那发出真诚疑问的儿子，简直不忍直视：……这智商堪忧的，随谁？
——
一路疾步，拎着藤条的王素芬和关铁正，不到几分钟，就来到了相隔稍远的关铁忠家，顾不上寒暄，开门见山问，“铁忠，关磊关义那俩小子呢？快把他们喊出来，我今天非打死他们不可！”
面相老实的关铁忠当即怔了怔，盯着二人手里的藤条惊讶说，“小磊和小义没来我家啊。”
王素芬闻言一愣，眉头微蹙不相信，“二弟，你可不能包庇他们。这俩小子不光逃课，而且还怂恿别人家孩子一起，今天又是半路回家把小宝抱走，简直无法无天，我一定要好好揍他们一顿。”
关铁忠皱了皱眉，环顾家里四周一圈，迷茫出声，“大嫂，可那俩小子真得没到我这里来。”
王素芬看着关铁忠那不似作假的神色，心里一震，不敢置信地惊呼，“什么！没来？那……”
王素芬立马把目光投向后头的关小宝身上，微微眯起并稍显凌厉的眼中，带着明晃晃的审视与深思。
被外婆看得心里危机感顿生的关小宝，急急两三口啃完手里的苹果，等只剩下个果核后，小手一摊松气说，“没了。”
王素芬：“……”
她忍住气闷，半蹲下身子，盯着还拿个果核在舔的关小宝，严厉中带点不解问，“小宝，外婆问你，你刚才真见到舅舅了？”
关小宝抬起头，眨了眨眼稚气回，“没有啊，小宝没说见到舅舅。”
“那你还……”未尽的话，顿时消散在王素芬嘴边，她深呼一口气，搂着小外孙的肩膀，好声哄骗道，“小宝，你实话告诉外婆，刚才到底见到舅舅没，你要是诚实的话，外婆回去再奖励你一个大苹果。”
关小宝一听，立刻无情地扔掉手里恋恋不舍的苹果核，弯着眉眼乐了好一会儿，才叉着小腰开心说，“诚实诚实，小宝最诚实！刚刚见到舅舅了。”
“那他们人呢？”王素芬耐着心性继续诱哄道。
关小宝笑容一收，突然苦着小脸摇摇头，“不知道，大概去捉鸭鸭了吧？可是小宝告诉外婆了，舅舅还能给野鸭吃吗？外婆，不然等会儿把苹果换成鸭鸭吧！”
王素芬心口一梗，气笑地瞪着居然还有胆子和自己讲条件的大外孙，脸色骤然一变，凶着脸骂道，“吃屁！苹果也没得吃！”
“哇……”觉得自己亏大发的关小宝，顿时号啕大哭地踱到关小言身旁，依偎在她腿边哭唧唧地诉苦说，“妈妈，外婆说话不算数，舅舅的野鸭子也没了……”
关小言低下头，看着自家哭得嗓门震天大的蠢儿子，毫无亲妈爱地嘲笑道，“活该！谁让你两头骗吃，坏心眼的宝宝就要被惩罚。”
“呜呜……”更加委屈的关小宝偷偷擦了把泪，埋着脑袋小声呜咽，小心脏痛极了。
难得无视外孙哭喊的王素芬，板着个脸，紧盯着黑漆漆的大路，眼里的怒火慢慢转化为担忧，心头不安地对关铁正说，“你说那两个小子跑哪去了，这黑灯瞎火的，可别出事了。”
关铁正怒着个脸，粗着大嗓子生气嚷，“那么大的小子能出什么事？他们就是算准了你会担心，特地找个地方躲起来逃打。等一会儿这俩混东西回来，看我不抽得他们三天下不了床！”
“大哥，还是去找找吧，别真像小宝说的去抓野鸭子了，这乌漆麻黑的，掉到河里可不得了。”关铁忠皱着脸，顺着不太明亮的月光往河水方向望了望，眼底布满真切忧虑。
“爸，今天晚上没星黑乎乎的，小磊小义知道要挨打肯定不敢回来，呆在外头一夜可别出什么事了，还是先找回来，打不打的过后再说。”
被几人一说，关铁正心里不免也跟着焦灼起来，他举着煤灯大步几跨，一马当先走到最前头，嘴里仍不肯软和地硬气嚷道，“哼，等我揪回这两个小王八羔子，看我不把他们吊在树上打，居然还学会离家出走了……”